方承這一回答,卻又反過來難住了上官鐵秋。上官鐵秋自然明白方承的義舉讓長英鏢局和上官世家免去了一場多大的危機。這些時日以來,因為此事,他不眠不休,幾乎不曾合眼。上官世家上下更是焦頭爛額,亂成一片。這是於公,於私。常盛死於方承之手,邢謙文的仇等於也是方承替他們給報了。上官家和邢家世代相交,榮辱與共,休戚相依,邢謙文的仇也等於就是上官世家的仇。邢謙文與他的私交也是甚篤,自他主事,虧得這位前輩多加扶持協助,如今又為他們上官家之事以命相殉,他自覺於心有愧,為其復仇是義不容辭之事。
可如今這一切卻被方承一人盡數解決了,這份恩情之大,他真不知該如何去回報。以金銀相贈吧,再多的錢財與玉塔的價值又豈能相比了,方承既然能把玉塔送來,又豈會看中他給的那些黃白之物。如果贈予名位,以方承今日在他面前高傲,肯定是不會有興趣。那還能用什麼來報此大恩了?他一時也沒了主意,下意識的把目光投向了上官青河。
上官青河會意,略作思索,向上官鐵秋點了點頭。轉過頭來,笑著向方承說道:「聽他們說,方少俠可是擅於是使刀?」
方承一怔,稍整理思緒答道:「方某武功低微實不入大家法眼,也就是在刀法上面微有些心得。前輩此問何意?」
上官青河笑道:「少俠當知我們上官世家一向使劍為主,本門上下自小習學的,都是家傳劍法,一門上下十之**以劍為兵刃。不過其實在本門家傳武學當中,是有刀法的,只是習學的人極少罷了。我侄兒有意將此刀譜相贈,以酬少俠今日之德。這套刀法雖然說不上是什麼精奧武學獨門絕技,但卻也有其獨到之處。方少俠既以刀法見長,以為借鑒,或許能有些助益也未可知。」
武功秘籍可是江湖門派當中最大的機密,其重要遠不是什麼珍玩珠寶可比的。古往今來多少江湖人士為了奪取某個武學秘籍而捨生喪命。上官鐵秋和上官青河居然想起要以刀譜酬贈方承,這是方承無論如何也料想不到的。武功秘籍比之什麼東西都要貴重的多,上官世家此舉,可見其誠意確實真切。方承對其他東西也許不會感興趣,但對於刀譜秘籍卻不能不心動。可他也明白這東西的重要性,人家想送,自己到底敢不敢要還得問一下。
方承思慮良久,這才答道:「上官前輩,上官少主的好意,方承心領了。只是這刀譜秘籍乃一門一派立足的根基,如此貴重之物,請恕方承不敢接受。」
上官青河笑道:「唉,方少俠無須多慮了。老朽說了,這刀法雖是上官家的家傳武學,但上官家的人極少習學。正所謂留著無用,何不贈與有用之人了。再說,將此刀法贈之與我上官家有大恩之人,向有往例。少俠並不是第一人,也很可能不會是最後一人。少俠盡可放心,老朽與小侄絕非為你而開例。這刀譜我們也有謄本存留,此舉不過和借與少俠參悟並無區別,少俠盡可放心收下。」
方承聽得上官青河這番解釋,心下略安,又考慮了一會,道:「上官前輩既如此說,好吧,方某只好愧領了。但請自此以後,莫再說方某對上官世家有大恩這類的話,方某慚愧得緊、」
上官鐵秋此時站起來道:「方少俠答應了,如此甚好。七叔煩你到藏書閣跑一趟,方少俠既有要事在身,咱不可耽擱他的時間。」
上官青平萬萬也沒料到,上官青河和上官鐵秋叔侄會作此決定。他只道給些錢財或者給個什麼職位也就是了。沒想到上官青河叔侄如此看重此事,居然要以武功秘籍相贈,他心中頗犯躊躇,可也不便當面反對,只得訥訥的回了一聲:「好,好,好,我去,我去,便是。」言罷從大廳走了出去。
上官青河看出上官青雲的態度,似是並不滿意,心中頗有幾分不悅。他唯恐方承看出來,急忙圓場道:「方少俠且請坐,我這七弟去取刀譜,恐怕還要一會,少俠還得稍做等待。」
方承依言落座,其他人也紛紛落座。上官青河笑道:「方少俠有一句話不知當不當問?」
方承道:「前輩有何疑問盡請言明,方某但可回答,絕不隱瞞。」
上官青河點點頭笑道:「恕老朽直言,我看少俠的武功路數,和本門以及江南的秋水山莊似乎頗有淵源。少俠,不知老朽可否猜對?」
方承聽上官青河如此直接說出來,心下不覺一驚。自從夏元淳的事之後,他一直對自己所習武功來源已有諸多懷疑。今日忽聽上官青河直覺點明,心頭頓覺大震。心中暗道:連上官青河這個見識廣博的老江湖,也認為我的武功和江南秋家有關,莫非,莫非……那個老人家真的是江南秋家的什麼人。
方承雖然沒有回答,但他震驚的表情已經等於直接的告訴了上官青河答案。上官青河微微一笑道:「少俠若不便相告,就不必為難了,老朽也就是這麼一問。」
方承神色一緩,微微一笑道:「方某並非不想相告,但師門有明令,我行走江湖之時絕不可報出師門的來源。還望上官前輩體諒。不過……」方承沒有繼續說下去,但也等於半默認了這件事。方承此時已經有七分相信自己的武功是來自江南秋家。只是他實在想不通傳他武功的那位老人家到底是秋家的什麼人。
上官青河笑道:「既然師門有明令,老朽也就不多打聽了。但不知少俠此番行走江湖可有什麼使命?如有我上官家可以略盡綿力的地方,還請少俠明言,上官世家至此便認下你這個朋友了,如有所請,只要是合乎道義的,必盡力相助。」
方承道:「師門並未給方某什麼使命。只是讓我到江湖中走動走動,歷練歷練,長些見識。方承也是一個沒什麼出息的人,也沒什麼抱負,走到哪算哪。」
上官青河笑道:「少俠過謙了,以少俠的才德,將來在江湖中必有一番大作為。對了,聽他們說,少俠眼下身負要事,著急去辦。不知可有我們上官世家能略盡綿薄之處?」
方承說身有急事,不過推托之言,這被坐實了,當下一時之間也不知該怎麼回答了。但謊既然已經撒下了,只能繼續撒下去,這是沒有辦法的事。想了一會方承言道:「那是一件私人之事,於旁人而言不過是小事,但對方承來說卻是頗為重要。需得方承親手去辦才好。前輩心意,方承心領了。」
上官青河笑道:「原來如此,少俠用茶,我那七弟應該很快回來,當不致耽擱少俠的事。」
上官青河此時卻覺得奇怪上官青平去了這般時候,照理早該取了刀譜回轉才是,如何拖了這許久。轉眼已經又半柱香的時間過去了,還不見上官青平的影子。上官青河心裡有點生氣了,心想這老七怎麼回事,明知道所有的人都在等他,這麼簡單的一件事,拖了這許久。但他面上卻不好表露出來,只能繼續和方承閒話家長,順便給了一側的邢無咎使了一個眼色。邢無咎會意,向方承施了一個禮,先行出去了。邢無咎剛出門口,只見上官青平滿頭大汗匆匆趕來。
上官青平上前抱拳行了個禮,道:「對不住,對不住,青平來晚了一會,耽擱少俠時間了。」
方承起身還禮,道:「不妨事,有勞上官總管了。」
上官青平說著把一古樸的書冊遞給上官青河。上官青河雖有點生氣,但到了此時也就沒怎麼計較,他見方承甚是著急離開,接過書冊也沒細看順手就轉給了方承。
方承抱拳行了個禮,道:「這,那方某就愧領了。」
上官青河笑道:「唉,少俠客氣了。些許微物,聊表心意而已。」
方承言罷,十分恭敬的伸手接過了書冊。上官青河在他接過書冊的瞬間,偶然掃了書冊一眼,臉上神色陡然大變。他猛轉過頭去,怒向上官青平瞪了一眼。上官青平被他的目光一瞪,不禁嚇得一激凜。
上官青河急回過頭來,正想說什麼,卻見方承已經將書冊收入懷中,抱拳道:「如此,方承這就告辭了。來日若有機緣,一定登門拜望。」
上官鐵秋起身還禮,道:「方兄慢走。環珮山莊的大門隨時為方兄而開,方兄若有暇,還請來盤桓幾日。鐵秋尚有意與方兄討教切磋一番了。」
方承道:「上官少主言重,方承不過是無名之輩,怎有資格與你言武道技了。方承心急他事,不敢多待,這便告辭了。」
方承說完,向上官鐵秋,上官青河行了一個禮,轉身便走。上官鐵秋,上官青河禮貌性的,迎了幾步。方承回頭又行個禮道:「兩位留步,不必遠送。」
上官青河神色一緩道:「也好,鐵玉,無咎代我和鐵秋送送方少俠。」
上官鐵玉,邢無咎忙應了聲「是」,在前給方承領路,三人一起出了大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