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堂吧背景音樂「經典情歌」《我悄悄地蒙上你眼睛》又響起。
謝小雙迎著門坐,看干紅和嚴理走進來,他笑盈盈地站了起來。看干紅和嚴理走近了,謝小雙沖吧檯打個響指,「坡義」就倒了兩杯茶,端了過來。干紅和嚴理坐下之後,兩杯茶正好放在他們面前。嚴理看看「坡義」,又看看謝小雙說:「這是,這是……」
干紅說:「這不是茶嗎?」說著,端起來呷了一小口。
嚴理看著干紅說:「我是說……」
干紅說:「你是說這茶咋黑呢?黑茶嗎,不是黑的,能叫黑茶嗎?」
嚴理指一下那杯茶,不知怎麼說好了。
干紅說:「昨天聽說你下棋贏了一頓館子,小謝就要拜你為師,跟你學棋藝,學成了,有人管晚飯了!這杯茶是虛乎你哪!」
嚴理忙搖手,說:「不行不行,還是正了八經地拉活兒,玩兒,耽誤事兒!」
謝小雙這茶是謝干紅昨天為他小姨子找到了工作。他算好了,嚴理要和干紅一起來,就讓「坡義」上兩杯黑茶;要是干紅和嚴梅一起來的,就上一杯黑茶,一杯奶茶。他怎麼也沒想到干紅說了這麼一篇話。謝小雙不知所云。有些怔愣地看著干紅。干紅向他擠了擠眼睛,他立刻明白了,說:「隔三差五地玩玩怕啥的?」
嚴理說:「隔三差五也不行!耽誤一天少掙一天錢。為主的是,玩慣了,手就懶了,就不願意幹活兒了。別說你那麼個小青年,就我這個老頭子,也不能玩,人說『玩物喪志』啊!」
干紅衝著謝小雙說:「聽到你嚴叔的話沒?男人,不論在什麼情況下,都不能頹廢,都要把持自己,不能玩,沒想到你有老婆孩子嗎?你是男人就得有男人意志、氣魄,任憑風吹雨打,等閒視之,不能動不動就長吁短歎,動不動就『人哪』,『認命』啊——整那些老娘們兒嗑兒。你說呢嚴叔?」
嚴理慌慌地應著。他聽著干紅不像在說小謝,但具體說誰他沒聽出來。不過,干紅說的理是不錯的。他心裡還想,這丫頭長大了,滿口儘是大人話。
樓上服務生下來要代駕的,嚴理和干紅都讓小謝去,小謝還謙讓,干紅說:「讓你去你就去得了,沒看我和嚴叔喝茶呢嗎?這茶不喝完,白瞎了。」
謝小雙一聽這話,說:「哪行,今天我搶個先!」說完,起身就走了。
不一會兒,又下來一個要代駕的,嚴理對干紅說:「小紅你去。」
干紅說:「嚴叔,我是真沒喝夠這茶,讓我把這茶喝完了吧?」
嚴理說:「就剩那麼一些了,一口就喝進去了。」
干紅驚訝地說:「哪能?哪能那麼喝茶?那麼喝茶陸羽該生氣了。」
嚴理問:「誰?」
干紅說:「陸羽,茶神哪!」
嚴理嘴裡「嘁」了一聲,一口就把他杯裡的茶一飲而盡,抬起身來就走。
干紅在他後邊說:「真正的無神論者,是無所畏懼的!」
嚴理回頭咬著牙,指了她一下,意思說:「擱著你個賊皮子!」像以前她罵過的似的。
今天要代駕的人真多,嚴理走不多一會兒,嚴梅剛進來,就有人要。干紅對嚴梅說:「今天要代價的多,我一會兒傳給你一個號兒,我走了你就給他打電話,就說我讓你打的,讓他來等著。」
嚴梅說:「誰呀?」
干紅說:「一個開出租車的,拉過我。」
干紅說的就是她第一天拉活兒,打車回家,人家沒朝他要錢的那個司機。干紅始終沒忘了那人。
干紅今晚真拉了一個醉鬼。這傢伙是他同事把他扶上車的,替他給的「代駕費」,告訴干紅他家的住址。到地方了,干紅停下了車,說:「先生,到你家了。」
醉鬼沖干紅咧嘴笑一下,拉開車門,一條腿就邁出去,看上去,沒什麼問題,像可以自主控制自己的行動,干紅就開這邊車門,走出去。往那邊一看,沒見到人,干紅嚇了一跳。心裡想:活見鬼了,明明看他下車了,怎麼轉眼就不見了?干紅趕緊繞過車頭到了車的那一邊,見那人趴著,頭頂在地上,撅著屁股往起拱呢。干紅雙手拄著膝蓋,弓腰看那人,見那人額頭上有血跡,不禁一愣:看他現在這個姿勢,他是推開車門,就大頭朝下一頭攮在了地上,這一下應該不輕。給人『代駕』雖然沒有義務照顧僱主的身體狀況,但畢竟他是從自己駕的車裡走出去,受的傷。怎麼受的傷?誰的責任?有時就說不清。
干紅蹲下身子,看著那人說:「怎麼樣,你?行不行啊?」
那人笑了,說:「我沒事兒,再,再不喝了,還不,行嗎?」
干紅說:「用不用我扶你一下?」
那人還是笑,說:「你也,扶,扶不起來我。」
干紅心裡話:就你那小體格,我能用咯吱窩把你夾起來!還瞧不起我?
雖是這麼想,但她未上手。嚴理對她說過,咱們拉的一般都是喝酒的人,別跟他們有身體上的接觸,有點啥事兒,說不清道不明的。可別賴上咱們。
干紅站了起來,往十幾步遠的一幢別墅看了看。根據這人同事告訴的地址,那幢別墅應該就是這人的家。干紅忖幾忖,走了過去,按響了門鈴。
不一會兒,門開了,一個臉上敷著面膜的女人出現在門口,一幅拒人千
裡之外的神氣對干紅說:「找誰?」
干紅說:「不找誰。我是開代駕車的,人,車,我送到了。」
干紅用手指一下車。
女人認識車,說:「人呢?」
干紅說:「在那邊。醉了,下車的時候摔了一下。」
女人蹈著碎步,來到車的那一邊。干紅以為女人見到那個醉鬼,上手就去把他扶起來,可是,女人站直了,沒動。醉鬼還在那裡撅著屁股往起拱——干紅怎麼想也想不明白,還至於醉成那樣嗎?拱不起來?更不明白女人:她和醉鬼是什麼關係?怎麼不能伸手扶一把?像醉鬼滿身穢物,怕粘在她身上似的。
足有兩分鐘,女人和醉鬼仍舊保持原來的姿勢。
干紅看不下去了,說:「鑰匙插在車上,我走了。」
女人沒應聲,仍舊直挺挺地看著趴在地上往起拱的醉鬼。
干紅走了。但她忍不住回頭看,女人和醉鬼還是那個姿勢。再拐過一幢別墅,就看不到那個「景致」了,就又扭頭看了一眼,雖然看不到全貌,但從能看到的部分判斷,二人姿勢依舊故我。干紅心裡罵道: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