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木和眼疾手快的接住了來物,半是驚喜半是生氣的說道:「你這人從前就是這樣,也不知道下手的輕重,萬一摔壞了怎麼辦?」
冷容走上前哼了一聲道:「你若是連這東西都接不住,想來也別做什麼可汗了。」
「你……」鐵木和一時語塞,被噎在那裡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飛飛看了眼冷容,奇怪道:「四殿下怎的如此妝扮?」
只見冷容身著的是尋常侍衛的衣服,到和方才隨同扎布進入春和宮的兩個侍衛有些相似。
「他哪放心讓你一個人去啊,也就是同我說了一聲,直接打暈一個侍衛,換上衣服,來了個魚目混珠,進了扎布的親衛隊。不過他怎麼混進春和宮的,這我就不知道了。」鐵木和一邊仔細檢查著兵符,一邊說道。
「那這兵符……」飛飛有些奇怪,當初在帳內也只得她和扎布兩人,冷容是怎麼聽到的。
「那扎布可汗離開春和宮就直奔太和宮了,在他離開後,我就潛了進去,將這東西給拿了出來。」寥寥幾語,說的甚是簡單,但飛飛卻聽得心驚肉跳的,這裡可不比當初在曲江邊的那個小行宮,人手不多,好下手,這裡可是夜國宮城啊,一個不小心,可就是絕對沒了性命的。
「無妨,這兒,我已熟悉了。」冷容見飛飛面含關切的望著自己,心頭也是一暖,原來她還是有些在意他的。
「雖然不太好意思……」這時鐵木和突然插話道,語氣依舊是輕鬆愉快,但臉色卻是少有的陰沉,「這是假的。」
「什麼?!」飛飛和冷容均是一驚。
「那扎布說是在太和宮斷然沒錯啊。」飛飛也有些納悶起來。
鐵木和將兵符交與飛飛手中,沉吟道:「這是統帥三軍的兵符,又稱虎符,原是兩隻老虎扺掌想瞪,以顯氣魄。但這虎符並無眼珠子……」
飛飛這才發現,那虎符的老虎眼珠的確是一片光滑,沒有半點雕刻痕跡。
「難道是方纔他在裡面做了手腳?」冷容皺起了眉頭。
飛飛思量了片刻,有些猶豫,若是她想,現在的確可以運用能力來探查這虎符的過往,說不定就能從中摸到蛛絲馬跡,但如此,要是鐵木和追問起來,她又該如何作答。
思前想後,最終還是拿定了主意,打斷了兩人的談話,輕聲道:「特勤殿下,若是飛飛說,還有法子拿到那兵符,但卻不能講那法子告訴殿下,殿下可願信飛飛一次?」
聞言,兩人均是一愣。冷容立刻就反映了過來,眉頭緊蹙,面若寒霜道:「你要用那法子?那法子極是傷神,你現在又沒有……難倒要再使用一次麼?」
飛飛搖頭道:「不需動用,原是飛飛的本事,無需外力的。」
鐵木和聽兩人的對話聽得一頭霧水,但見飛飛神色凝重,也不像是有哄騙之意,只是一個腦筋,便笑著說道:「我不過問便是,但只是一點,不許傷了你自己。」
飛飛笑著允諾,但冷容卻還是有些不願,伸手握住了飛飛有些微微發汗的小手。
飛飛一怔,忙的想掙脫,卻是被緊緊攥牢。
回頭看向冷容,見著的是他如黑夜般的雙眸中,倒影的全都是自己,竟是比那日見著的繁星還要閃爍。雖是淡淡的面無表情,但眼中的關切不捨與憐愛早已一覽無餘。飛飛心中震顫,又想到了清晨紅楓拿來的那一盒桃瓣,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之子於心,早已留情……
若是她為他放棄入仙,他可會依舊對她好?沒有仙位便是沒有神力,一時半會還能支持的住,但長久下去,她便是會無法維持人形,再為狐狸,到時,他又會待她如何?
不敢去想,一想到天宮中那麼多因為私情而被嚴懲的例子,她就害怕的發抖。若只是她一人還好,但明條例,即使兩人一起受罰……而凡人的罪,亦是比仙人更加深重。如若織女親手扼殺牛郎轉世的喜鵲,也不過是爾爾罷了。想那三聖母被壓在華山下,劉彥昌哪是如人間所說的活了下去,早就被玉帝一氣之下給放逐到陰間,受終身輪迴為畜的苦果了……就算是沉香大仙,在天上的日子也不是那麼好過啊……
思及此,飛飛的心便又往下沉了許多,不能去想,於她,於他,這份情,都是不能受的啊……
「飛飛先去屋中嘗試一下,還請特勤與四殿下稍等。」像是逃避似的,飛飛最終用力掙脫了冷容的手,向屋中走去。
冷容只覺得心中突然就一酸,難道他的情仍舊沒有傳達給她麼?她就對他真的那麼狠心麼?還是說她心中本就沒有他,都是他一廂情願?想著想著,便不覺攥緊了拳頭,關節泛白。
飛飛回到屋中,深吸一口氣,將那灼人的視線關在門後,努力摒除心中的雜念,默默將神識注入與掌中的白玉虎符。
隨著神識的漸行漸遠,她看見不久之前,扎布在太和宮中將此虎符從懷中拿出,放於書架上的一錦盒內,隨後似是又覺得不妥,將其拿出,轉動了書案上懂得一隻翡翠筆筒,開啟一道暗門,走了進去,將這虎符與暗門後密室中的那一塊對調,而真正的虎符,被藏在了他的身上了。
收了神識,飛飛已經覺得有些頭腦發暈,本就是在春和宮違心的說了那麼多話,早已心力交瘁,現在又動用神識來循著過往,端的是疲累不堪。但好在終是找到了虎符的下落。
轉身拉開門走了出去,竟是一個不注意,腳沒抬起來,磕到了門檻,眼瞧著身子便要倒下去。要是在平日,不過是一個翻身便能穩穩落地,但現在確實實在使不上力氣。
閉上眼,飛飛等待著墜地的那一瞬間的痛苦到來,卻是跌入了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懷抱中。
「怎的這麼不小心?」頭頂傳來冷容責怪的聲音。
飛飛有些錯愕,方才冷容明明在她三丈開外,怎麼一轉眼就到了自己身旁,不過是一屆凡人,身手也太過敏捷了。但還好沒有跌在地上,這想法不過是腦中一閃,也就過去了。
「有些乏了,不過倒是知道了在哪,可不確定還在不在了。」飛飛臉上愁雲又上。
「在哪?」此時鐵木和也走到了飛飛面前,但看著飛飛在冷容懷抱中的樣子,卻是有些許的不自在。
「扎布自己的身上。」
氣氛瞬間就冷了下去。
鐵木和皺著眉頭,似乎想說,但最終還是沒說。
飛飛歎了口氣,淡淡道:「扎布說明日會將那虎符帶與我瞧瞧,暫且再等一日。」
「不行!」冷容唰的拉下了臉,盯著鐵木和說道:「飛飛已經仁至義盡了。」
「嗯,我也同意。」鐵木和看著飛飛搖了搖頭,「今晚你們就離開,我會想辦法的。」
飛飛一驚,若是她今晚離開,那兩日後的大典,誰參加?明個扎布召見又該怎麼辦?
鐵木和就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一般,露出一絲無奈的苦笑,淡淡道:「阿史德是個好姑娘……」
飛飛這才明白,今個白日去春和宮時,驪珠對她露出那種詭異的笑容是做何意了。
不知為何,她看著鐵木和,竟是就那樣問出了口:「你對她,可有情愛?」
鐵木和與冷容皆是一愣,怎的也沒料到飛飛會問出這樣的問題來。冷容的手不禁加重了幾分力度,飛飛胳膊吃痛,卻也是不解的看向似乎有些發顫的冷容。
鐵木和漸漸從驚訝轉變成了淡如清風的微笑,突然朗聲大笑道:「有情又如何,無情又如何,這是命。」
這是命……
飛飛心頭咯登一下,一陣苦澀席捲開來,訕訕輕語道:「明明你們可以愛,卻為何不去愛?」
鐵木和望著飛飛的俏臉,又看了看冷容的怒容,有些迷茫的說道:「因為所愛不可得,便也就無法愛了……」
「人類,當真奇怪……」飛飛垂下頭,默默的靠在冷容的懷中,一時間怔忪無語。
三人就這樣站在門口,如同靜默的夜月畫卷般,良久不曾移動。
青桐見那三人也不知在做什麼,不說話,也沒有要散席的樣子,心中擔心夜露濕重,飛飛會著了濕氣,落下風寒,便在一旁急的直皺眉。
飛飛微微抬頭,終於打破了最後的沉默。
「若是如此,飛飛便再去一趟,此時此刻。」
冷容倏地瞪大了眼睛,怒火從心中冒起,難道她竟是為了他願意如此的赴湯蹈火麼?卻將他的心意拋棄在一旁,全都是為了這相處不到幾日的鐵木和?
「不過,」就在冷容強忍怒氣的時候,飛飛又一次張口,卻是抬了頭,看了看冷容,又看了看鐵木和,用並不大卻字字有力的聲音說道:「飛飛有一條件。」
「說。」
「什麼條件?」
兩人同時開口。
飛飛望著天空的清冷月朧,勾起了嘴角,「夜國朝黎。」
「不行!」這次換成了鐵木和搖頭,「夜國絕不降於它國!」
冷容也覺得有些奇怪,為何飛飛會突然出此言論,不像是她所會去思考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