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是要看你犯的是何錯。」胤禛看到妍華盈盈期待的目光,不疾不徐地輕輕吐了這麼一句。
妍華有些失落地嘟起了嘴巴,她想,他為何總是這樣,明明都知道她在想些什麼在期待些什麼,卻總是吝嗇到不說出那句她想聽到的話。
「若是……若是我也犯了側福晉犯的錯呢?」她偷偷看了胤禛一眼,期期艾艾地問道。
其實她並不知道側福晉犯了什麼錯,可看到胤禛對她的態度,便知道她做了什麼讓胤禛無法容忍的事情。只是,那犯錯之人若是換做是她,他又會怎樣處置她?
她心裡隱隱含著期待,巴巴兒地等著他說一句甜言蜜語。她想她以後定會小心翼翼不犯大錯,只是想聽他說些讓自己開心的話罷了。
有些出乎意料的是,胤禛的臉色瞬間冷了下來,他挑著眉停下了步子,斜睨著她的眼緩緩道:「你知道她犯了什麼錯?」
妍華見他生氣,偷偷別開眼說道:「不知。」
他的臉色舒緩了一些,沒好氣地哼了一聲:「你最好不要犯那種錯。」
妍華聽了他的話,偷偷咋舌。她並不是想打聽側福晉究竟犯了什麼事兒,只是方才回頭一瞥看到的那一幕太過淒涼,她無法不應景生情。
雪下得越發大了,一陣風吹過,夾帶著幾朵雪花飄進了妍華的脖子裡,她冷得立馬將脖子縮了縮。
胤禛見這風雪一時半會兒停不了,眼下又正好到了雍華殿附近,便一個轉彎拐向了雍華殿。
妍華一直愣愣地隨著他走,並不知道他意欲何為,眼下看到他往雍華殿去,忍不住出聲道:「這是要去雍華殿嗎?為何轉了這樣一個大圈兒?」
「你有意見?」胤禛藐視道。
「……沒有。」妍華忍不住在心裡編排了他幾句,還能不能好好說話了?她不就是又醉了一次酒嗎?今兒個就沒給過她好臉子看,她好聲好氣地說話,他卻次次噎得她無言以對。他這個人便是對小氣這個詞的最好解釋,問他幾句,他就噎回她幾句,哪有這樣相處的道理?哎……
胤禛見她灰頭土臉的挫敗模樣,抿著嘴偷偷笑了一下:「你若是不犯什麼大錯,我自是不會跟你計較。」
「真的啊?」妍華一個高興,輕輕跳了起來,差點兒撞到了油紙傘。
胤禛故意板著臉哼了一聲兒:「還能有假?」
妍華知道他是故作生氣,吐了吐舌頭,往他身邊靠了靠,嬌嗔道:「哼~你總是嚇唬我,都要被你嚇出毛病了。」
「出毛病了嗎?」胤禛輕笑了一聲。
「……還沒。」
「那便好,若是出了毛病,那我便不要了。」
「……貝勒爺,你……說著玩兒的是嗎?」妍華看到他臉上認真的模樣,再一次分不出真假了,哭喪著臉輕輕錘了他手臂一下,胤禛「噗」地笑了出來……
這雪下得突然,停得也突然。
妍華在雍華殿方才暖了暖身子,吃了一盅湯,外面的雪便停了,太陽也出來了。
胤禛換了一身衣裳,走出來的時候看到妍華正在吃,寵溺地搖了搖頭,伸出手來說道:「走吧。」
她趕忙將嘴裡的東西嚥了下去:「要去哪兒?」
「賞雪。」
妍華眉眼彎彎地伸手牽了上去,笑得眸子都瞇成了一條縫兒:「好。」
方纔的雪不過才下了半個時辰的工夫,卻將一切都染白了。
銀裝素裹的世界,別有一番風味。
放眼望去,屋子的綠色琉璃瓦被皚皚白雪覆蓋,仿若突然換了一身裝扮一番,由原先的大氣變得多了一絲嬌俏。被白雪覆蓋的灌木偶爾露出星星點點的黃色和綠色,仿若在與誰玩躲貓貓一般。池塘的水面上因為落了雪,變得似冰非冰,再也沒有了平日裡的光滑無瑕感,頗有些趣味兒。
妍華回頭望了望,被雪花覆蓋的白淨地面上,留下了兩長串腳印,從看不到頭的地方延伸而來,每走一步,便多兩個腳印,一起往往向遙遙無盡的前方。
陽光照在潔白的雪花上,閃出亮晶晶的光芒來,她覺得連這可愛的雪花都在為她心裡的開心而閃動。
看向與他緊緊相握的那隻手,她想,他的過去,她不曾參與;從此以後,她只望能一路相隨。就像身後的真兩串腳印一般,一步一步,踏踏實實,一路相伴。
「啪!」路過一片竹林時,突然掉下來一小撮雪花,直直地砸在了妍華的發上。她嚇得渾身一顫,本能地抱住了胤禛的腰。
胤禛好笑地刮了她鼻頭一下,也伸手回摟住了她。
妍華突然狡黠一笑,鬆開他的腰,搶先幾步走到了前面,然後就在胤禛沒有注意的時候,一團白色的小雪球突然從她手中扔了出來,「啪」地一聲砸在了胤禛的腦門上。
「咯咯咯咯……」妍華捂著嘴大笑起來。
一小撮雪粘在胤禛的滿門上,剩下的大部分簌簌地往下掉了去。
他的嘴巴有些錯愕地微張著,眸子也微微瞪大,可這樣的表情卻很快便被他收了起來,只因他聽到妍華不可抑制的大笑覺著不痛快。
「啪!」他臉色白一陣紅一陣地迅速蹲身抓了一把雪,握手一捏,然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在妍華完全沒有反應過來之
之前,又穩又准地砸在了妍華的腦門上!
妍華吃痛,茫然地睜大了眼睛,抬手摸了摸被砸痛的腦門,然後低頭看了一眼那個雪球,居然快趕上她的拳頭大了。妍華一惱,俯身撈起那團雪球又不顧一切地砸向了胤禛。
胤禛撇了下嘴,蔑視地白了她一眼,迅速往旁邊一躲,便輕而易舉地躲開了。
他突然來了興致,矯捷地又抓了兩把雪,握手一捏,瞅準目標又一前一後砸了過去。妍華看到第一個雪球扔出來的時候,往旁邊躲了一下,卻被第二個雪球砸了個正著,好在只是砸在斗篷上,卻也是有些痛。
「你怎得都不讓讓我!」妍華砸不過胤禛,有些羞惱,也有些發急,撅著小嘴故意朝他走進了兩步,裝作很委屈的模樣。
胤禛啞然失笑:「明明是你先偷襲的我,眼下玩不過兒了,倒是要哭鼻子了不成?」
妍華卻突然伸出手來,重重地捧住了他的臉,甚至能聽到「啪啪」兩聲響,然後便笑著轉身趕緊逃跑。原來她方才兩個手心裡都藏了一點雪,只帶趁他不留意,走近後便猛地拍在了他臉上。只是她玩得太高興了,這兩下確實下手有些不知輕重。
「你站住!」胤禛又冷下了臉,瞪著往前逃跑的妍華低吼道。
妍華後怕地回頭望了一眼,見他臉色都變了,心裡一唬,跑得更快了:「我就不站住……唔……」腳下一滑,她直挺挺地摔了下去,整個人都趴進了雪裡。
妍華只覺得手心有一股股地疼痛直往身上鑽,頭上的髮髻也因為方才玩得太過激烈以及眼下這一摔而變得有些雜亂。
胤禛見她摔下去半天都不動彈,只道她是摔壞了身子,忙跑了過來:「嬋嬋?嬋嬋?哪裡摔痛了?」
他兩頰的雪花此刻已經化開,慢慢地流了下去,聚在他的下巴尖處,最後啪嗒嗒地直接落到了妍華的斗篷上。
胤禛將她抱起來後,才發覺她撅著嘴很委屈地在憋著眼裡的淚水,不禁扶額:「玩不過,開始耍賴了是嗎?」
妍華本已經別住了淚水,眼下聽到他這樣一說,只覺得萬分委屈,眼淚又趕緊湧了出來。
有一句話叫做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她不是君子,可是她覺得胤禛這樣想她就是小人。她哪裡是玩不過了想耍賴,明明是摔疼了好不好?
魏長安領著兩名侍衛一直遠遠地在另一條小徑上跟著他們,等看到胤禛跟妍華拿雪球互扔時,只驚訝地半天合不攏嘴。他來府裡三年多了,從未見過胤禛這樣稚氣的一面!他當即便回頭望了一眼那兩個侍衛,叫他們不准抬頭看。
「嘖……好了好了,不哭了。」胤禛看到她的淚水很無奈,也不再拿雪球砸她了,只得柔聲哄了哄她。
妍華本就覺著在他面前丟人過好幾次,眼下不能再哭了,所以很快便抽抽噎噎地止住了:「我……不是想耍賴,我……是因為摔疼了,眼淚才不小心跑出來的。」可她還是委屈地做了解釋。
胤禛歎了一口氣,見她還坐在地上,便要拉著她起來,妍華卻順勢一拉,將胤禛拉得半跪在了雪地裡。
「怎麼?」胤禛不解,疑惑地看著她。
「我累了。」她說著便直接躺了下來,看著蒼茫的天空大口喘氣兒。
胤禛錯愕,愣了一會兒,笑了笑,也跟著躺在了雪地裡。
他多久不曾這般隨心所欲地玩兒過了?從小便被教了各種規矩,因為其他皇兄弟聰穎,他便也不得憊懶,勤奮努力地學著各種知識。自從康熙曾給他下過一個「喜怒不定」的考語後,他又開始修身養性,漸漸地不再像以前那般將心思都表露在臉上。
「阿嚏!」妍華突然捂著口鼻打了個噴嚏,胤禛偏過頭去看了一眼,揚聲叫道:
「魏長安!準備熱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