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夫,姐夫,我是月紅,你的小姨子啊。認得我就眨眨眼吧。」月紅俯下身子一邊注視著半合著眼的柳青,一邊撫摸著他的臉頰,但是依然毫無反應。月紅失望地站直,抬起頭向我搖搖頭。
「湯老師,到現在為止有多少師生保住了性命?」月紅關切地問湯老師。
「唉!輕傷的包括楊主任有八人,還有兩個是初三的女生。張校長雖然保住了命,但是摔斷了一條腿,現在還在鎮裡的衛生院,他現在人已經甦醒了,估計下午會轉到這裡。管理員小鄭姑娘年紀輕輕就不幸被天花板和牆壁掩埋,腦漿都出來了,當場就死亡了,慘吶!唉!」
「有幾位師生不幸去世?」我難過地皺著柳眉問湯老師。
「學校會計兼總務主任李啟明送到衛生院不久就去世了,英語老師馬時麗當場死亡。有五個初三女生和四個初三男生不幸去世。教導主任高老師下身癱瘓,在這層樓的207病房,至今也沒有醒來,在同一病房還有剛剛轉院的四個傷勢嚴重的學生。那場面真是人間煉獄!讓人潸然淚下……」湯老師說著說著不禁熱淚盈眶。
「這是血淋淋的教訓呀!以後真的要加強師生特別是學生的安全教育,上好安全教育課和講座,開展安全知識競賽,做好安全教育宣傳,讓每一個人都掌握豐富的自然災害、交通安全、食物安全、家庭生活安全等安全知識,讓學校每個人的腦子裡緊繃著安全防範的弦。每月都要檢查學校房屋裡外有沒有安全隱患,一旦發現,立即報告上級,疏散師生,劃出隔離區,不准學生進入危險區……」我滔滔不絕地激動地說著。
「楊主任說得很對。我們絕對不能再讓悲劇重演!」湯老師同樣激動地說,停了停,湯老師好像記起什麼事似的,對月紅說,「這個重大校園安全事故不但驚動了縣政府,而且驚動了市政府。現在縣教育局鄒局長、縣長和縣委書記都去了西坊鎮看望受傷師生,做好善後工作。明天要在西坊中學開追悼會,我們全校師生都要到場。現在我們去看望207病房的高老師和四個重傷的初三學生。」
「好的。我們先去外面買一些慰問品,再去207病房。走吧。」
「楊主任,柳青媽,我去看望高老師和幾個學生,再見了!」
「玉華,你就在這裡看護,我半小時後又會來這裡。」月紅說完,跟著湯老師快步離開了。
「楊主任,柳青媽,我也走了,待會跟月紅一起回來。」林紅艷朝我和柳青媽點點頭,然後快步跟上,「等等我,我也跟你們一起去。」
半小時後月紅和林紅艷回到了二樓急救室。我想到了我和柳青的手機和我的手提包,我的手提包裡還有幾百元現金及幾份重要文件就對月紅說:「月紅,請你幫我和柳青去縣城的手機店裡買兩部普通的手機來,然後去移動通信公司申請補卡。還有你明天去西坊中學時去問問在現場搶救的人有沒有找到我那個乳白色的手提包,如果沒有你有空就去廢墟裡找一找有沒有我的手提包。因為我那手提包裡還有兩百多塊現金和有關宜南縣旅遊資源考察項目報表和儺仙湖旅遊資源企劃書。」
「好的,那我和玉華去幫你和姐夫買手機,補卡。」月紅牽著玉華的手離開了急救室。
月紅和玉華離開不久,劉蓮副局長、譚局長、縣旅遊局副局長呂麗婕、蕭晨、儺仙湖的劉小品經理一起來看望我和柳青,看見柳青那昏迷不醒的樣子都很是難受和同情,安慰我不要傷心,爭取早日帶柳青去南昌的省人民醫院接受開顱手術,看看能不能恢復記憶。我在病床上寫了一張請假條,請劉蓮轉交給章局長,並請她幫我整理好考察文件交給章局長,還借了她的手機打電話給南昌的柳紅,請她今天去一趟省人民醫院住院部,撥打我告訴給她的開顱醫生的電話號碼,找到他,預約接診時間。我打了電話後,劉小品經理在門口把情況告訴了遠在富安的傅總,過了一會兒劉小品走到我身邊把他的手機遞給我說:「傅總想跟你說幾句話。」
我接過電話聽見傅總充滿同情的聲音:「楊蘭,你現在基本康復了吧?」
「我基本上康復了。明天估計可以把額頭傷口的線拆掉,就可以出院。」
「你真是福大命大!我剛才聽劉小品說柳青的頭顱裡有一團淤血,現在還在昏迷中,只對你婆婆和林老師沒有失憶,對你都失憶了嗎?」
我聽了,心口又在隱隱作痛,不禁熱淚盈眶,變了語調,掩著嘴哽咽得說不出話來。
「對不起,讓你傷心了。我希望你能堅強起來,盡早去省人民醫院給柳青做開顱手術,這樣柳青才有可能恢復記憶。錢不夠的話我馬上把錢轉到你建設銀行的賬號上。現在你和柳青兩人的存折上有多少可以立即取出來的現金?」傅總關切地問。
「一共兩萬四千元。做開顱手術應該夠吧。待會柳紅會找到那位開顱的余主任醫生,問他大概需要準備多少錢。錢不夠的話我可以借柳紅的錢。」
「兩萬多恐怕不夠。我這就轉十萬元到你建設銀行的賬號上,下午注意去建設銀行核實一下。最後我衷心祝願你和你丈夫能早日康復!」
「謝謝傅總借錢給我,謝謝!」
「不用謝,再見!」
我把手機還給了劉小品。幾分鐘後,他們紛紛每人掏出一百元塞到我的手裡,譚局長說鄒局長最近公務繁忙,委託他給你和柳青一百元慰問金。
十分鐘後,幾天前從廣州市回家看望病重的妹妹王芳的王國良代表王芳及其家人來看望昏睡中的柳青和即將康復的我,送上蘋果之類的慰問品。
「現在柳青傷成這樣,需要伯母的照顧,你們還要撫養你們的女兒,已經抽不出身照看王青了,所以我爸媽叫我把王青接回我爸媽或我弟弟家住。這半年柳青媽和你們一直撫養王青,辛苦你們了!」
「應該的。那你就去我家把王青接走吧,我爸媽、我公公都在家裡。明後天等我一出院,我和公公婆婆還有我爸要帶柳青去省人民醫院做手術,讓我媽在宜南帶著玉蘭。等柳青完全康復,回到宜南,再把王青接到我家住。王青在你爸媽家不會影響王芳療養?」我關切地問。
「王芳這幾天已經虛弱到下不了床,嘔吐得厲害,醫生說已經回天乏術,現在我們要做的是盡量讓王芳保持平靜甚至開心的心情,難受時服下止痛藥,多給她搓松身體。她堅持要我們把王青送到她身邊,她說她要多盡一點為人母的責任,多享受一點孩子帶給她的快樂,並問我為什麼這幾天沒見到你和柳青來看望她。我騙她說你要加班,還在南昌,柳青教初三,要補課,還在學校。如果王芳問及此事,你們就這樣說。」
「好的。我們會守口如瓶。有什麼急事需要我到你家,你就打電話給我,我會盡可能抽身趕到你家。唉,王芳真是命苦啊!」我喟然歎息,濕了眼眶。
「我們一家人看著王芳那個樣子只能強作笑臉面對她,細心照顧她,眼淚只能背著她流……」說到這王國良抹了抹噙著淚花的眼睛,聲音哽咽了,停了停,走到柳青身邊握著他的手,呼喚了兩聲柳青的名字,但是半睜著眼的柳青毫無反應,就深深歎了一口氣,對我和婆婆說:「柳青有什麼情況還請你們告訴我,讓我們安心。」見我們點頭應允,就低著頭離開了。
第二天下午陳醫生為我拆了額頭傷口處的兩針線,解除了纏在我頭上的白紗布,請護士給我的傷口敷上了一塊50平方厘米左右的紗布,同意我出院,又檢查了柳青的身體狀況,考慮到顱內的淤血要盡早取出,也同意出院。這時柳青開始能張嘴吃些稀飯和吮吸牛奶,能睜開眼看人,但是眼神依然那麼呆滯,只認得我婆婆和前來看望的林紅艷,會點頭微笑,對包括我和玉蘭在內的其他人視若陌生人。我心裡空蕩蕩的,覺得自己是一個一貧如洗的愛情乞丐。我真想躲到一個地方痛哭一場,但我忍了。我在心底默默祈禱無數次:柳青做手術後一定能康復,一定能恢復記憶。就算失憶我也能從零開始,假以時日,慢慢培養感情,我照樣會讓劫後餘生的柳青認可我,願意與我生活在一起!誰都不能把我的柳青從我身邊奪走!!
三月十二日(星期一)我、我公公婆婆租了縣人民醫院一輛救護車,還請了一位護士專門監護,經過五個小時的旅途奔波,在省人民醫院下了車。隨後司機搭著護士回宜南了。柳紅已經在住院部門口等待。公公和我爸扛著躺在擔架上的柳青,在柳紅的引導下來到柳紅預訂的208優質病房下榻,我和婆婆拎著行李跟在後面。柳紅和我找到了正在醫師辦公室的余主任醫生。他有五十歲,和我差不多高,寬肩膀,腫眼泡,一字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