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大約走了十來分鐘才從富麗賓館走到金利皮鞋廠,估計有五六百米的路程。姑娘們來到304寢室,還在七嘴八舌地談論著影片中的男女主人公和劇情。我可沒有她們那樣的心思,一到寢室,就脫衣上床睡覺。熄燈時間十點鐘快到的時候,姑娘們陸續上床。不久,整座宿舍樓寢室裡的燈都熄了。我上鋪的楊文琴的珍袖收音機又響了,正在播放一首歌。雖然聲音很小,但我聽得出來,那是彭麗媛演唱的《故鄉情》:誰說我把故鄉遺忘,夢中我又回到故鄉,潺潺的小河,秀美的村莊,還有那棵挺拔的白楊。小河裡我摸魚蝦,村子裡我捉迷藏,白楊樹下聽故事,爺爺講那海龍王,爺爺講那海龍王。誰說我把故鄉遺忘,夢中我有回到故鄉……歌曲雖然播放完了,但那優美的旋律,感人的歌詞仍然在我耳邊縈繞。
我靜靜地躺在床上,窗外的月光隱隱約約地掛在不安靜的天幕上,月光黯淡,大概是地面上的光怪陸離的燈光使它感到力不從心。還是家鄉的月亮好,月光晶瑩透亮,沒有一點雜質,靜靜地在寂靜的村莊裡的石板巷流淌。就在這樣的月光下,小時候媽媽常常會在院子裡把我摟在懷裡,給我講故事,哼民歌;就在這樣的月光下,我常常和弟弟、妹妹捉迷藏;就在這樣的月光下,我和我的夥伴憧憬著未來,嚮往外面的世界,說著悄悄話;就在這樣的月光下,是他,第一次撥動了我心中的弦……故土難離,難離故土!唉,都是這可惡的金錢使我背井離鄉,來到這陌生之地掙血汗錢。要是人不需要錢那多好呀,我可以整日生活在家庭的溫馨裡;我可以永遠地和弟妹在一起玩耍;我可以永遠地見到我的心上人;我可以……
然而,這一切都是不可能的。錢對每個人來說都是需要的,錢對我家來說尤其珍貴。前年,父親與人合夥在本縣的水溪鄉辦起了養豬場,養了七八十頭豬。一開始因為管理得還好,豬長得又快又好。在豬快要出欄的兩個月內,兩人覺得可以高枕無憂了,整天打牌賭博,沒有管理好豬,沒有在豬易生二號病的季節裡打預防針,結果豬死了大半,剩下的二十來頭豬都不同程度地傳染上二號病。豬賣不出去,兩人只好眼睜睜地看著豬一隻隻地相繼死去。到年底,不但是竹籃打水一場空,而且欠下了兩萬多的債,又因為父親是借錢養豬,私人兩萬,銀行八千,一年的利息就有三千多元。去年家裡承包了打工仔劉火生家的三十擔谷的田,再加上自己家五十來擔共八十來擔。但種田是按擔數計算應繳的稅,這樣一來,除公糧外,村積累、教育統籌費、特產稅及其他稅加起來,我家五口平均每人攤派到一百二十多元,總共六百多元,再加上化肥錢、農藥錢,交的訂購糧差不多全部付清這些開支。除了家裡的口糧四千斤,剩下的兩千斤雜優稻穀賣給谷販子,只得一千二百元,還不夠還利息,媽媽和我農閒時間給村辦的磚廠砍窯柴掙到千把元,再加上從隊裡分到的十幾棵桔樹去年結了兩千多斤桔子,淨賺到一千多元,才把三千多元的利息還清了。在村裡劉麻子雜貨店裡賒的油鹽醬醋等一共九百多元現在還欠五百元,弟弟在縣城上高中,學費和吃住一個學期兩千多。這幾個學期都是東挪西借湊齊錢才得以讓弟弟讀書,還有學初中的小妹幾百元學費這個學期又沒有著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