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偽證?本太子可是句句屬實,何來半句妄言?」鳳城歌那好看的劍眉輕輕佻了挑,嘴角微楊,帶著淺淺的笑意,他只是沒將話說全了而已,至於要怎麼理解,那可就不是他的問題了。
「呵呵。」容末低著頭,帶著淺淡的笑意,那笑聲低低沉沉。
「哼,倒是你怎麼回事?」說起這個鳳城歌對容末就一陣不滿,「你竟然幫他們指正傾雪,怎麼,看上別家的姑娘所以嫌棄我們家傾雪了?」
容末頓時眉心狠狠地突突跳了兩下,「太子這句話怕是有些為時過早了。」更何況他哪裡有幫別人指證洛傾雪,以她的性格他還能不知道,她既然膽敢那麼肆無忌憚地與雲皇對峙,又焉能沒有她自己的半點依仗?
「哼!」說起這個,鳳城歌就嘔得不行,那可是他的親生女兒啊,可是偏偏卻;他想要放在手心疼寵的人居然還有那些不長眼的人膽敢算計、陷害,哼!他鳳城歌的女兒別說不會這麼刁蠻任性,做出那等無恥的下賤事情來,便是當真要陷害她們,她們也得自己排著隊一個個上去讓傾雪高興!
容末此刻臉上的表情也有些不太好看,之前收到了消息是一回事,可當真事情發生之後又是另一回事;縱然相信洛傾雪的能力,可他卻經不起任何的意外。
「明日讓使臣告訴九公主,我皇聞九公主行為不檢,不守婦道之事,龍顏大怒,讓皇帝將九公主貶為庶人。」鳳城歌眼底的神色越發的黯然帶著深幽而又危險的厲芒。
「……嗯哼。」容末從鼻子裡發出一聲輕哼。
「膽敢算計我鳳城歌的女兒,不付出點兒代價怎麼行。」鳳城歌嘴角斜勾帶著淺淺的笑意,那雙勾人的丹鳳眼瞇成一條直線,就那麼靜靜地斜睨著棋盤上交錯的黑白棋子,單手撐著下巴,似是在思索,又似在沉凝,「既然她那麼喜歡男人,我想得意樓或者春風樓應該都不錯。」
容末低著頭,纖細白皙的手指尖一枚黑得發亮的棋子淡淡的放下,在這寂靜的房間裡,那「吭」的一聲輕響顯得格外的清晰,「春風得意樓,可不收這等下賤的貨色。」
「那你以為?」鳳城歌挑眉看著容末。
「想必春風得意樓,容末以為或許三軍紅帳更適合她這樣飢不擇食的女人。」容末淡淡地笑著,說著對這世間所有女子來講都最殘忍、最血腥的話,可是他卻好似沒有絲毫的觸動般;那語氣不鹹不淡,不緊不慢,好似只是在說著再平常不過的事情。
鳳城歌頓時眼前亮了亮,「呵呵,好主意;只是看雲皇那老兒,只怕得費些功夫了;唔,這件事情就交給你去辦如何?」
「太子不想自己給素素報仇?」容末嘴角斜勾,好不容易到了鳳都,他自然是要抓緊一切時間黏著自己的媳婦兒,想到不久之前下面的人剛送回來的書信,他心裡就不由得暗了暗;早就知道那丫頭就是快被埋沒的璞玉,可這慧眼識玉之人卻遠遠不止他這一個,那丫頭就這麼放在外面太招蜂引蝶,還當真是不讓人放心吶。
雖然明明知道是激將法,可鳳城歌卻還是心甘情願地往下跳,「哼!」
「容末以為,這件事情沒有人比太子出面來得更好了。」
畢竟鳳城歌身份擺在那裡,以他在鳳臨國的威望,便是要他說一聲出征流雲,那些將軍只怕早就忍不住摩拳擦掌了吧;軍隊閒置了這麼些年,要知道沒有對手的人生,當真是寂寞如雪啊。
「哼!」鳳城歌同樣不屑地冷哼。
容末卻是垂下眼瞼,「與其擔憂這些,不如好好想想明日要如何維護素素吧。」
「嗯哼?」鳳城歌從鼻子裡發出一聲輕哼,眉宇卻是微微顰蹙著,眼神中帶著疑惑和不解。
「九公主就是個被寵壞了的孩子。」瞧著鳳城歌放下的白子,容末嘴角噙著淺淡的笑意,薄唇開開合合,可那低垂的眼瞼卻讓人看不清他心中的真實想法。
鳳城歌深吸口氣,抿著唇,「你的意思是?」
「嗯!」容末微微頷首,「就是你想的那樣。」
「……」鳳城歌頓時沉默了下來。
「雲皇不是傻子!」容末再次落下一子,瞧著竟是落偏了,鳳城歌頓時心上一喜,趕緊隨著填上一子之後這才抬起頭,看著容末,他頓了下才接著道,「今日九公主與宋芊芊那欲言又止的模樣,任是誰都不難看出其中的端倪。」
而九公主只是個被寵壞的孩子,論心機卻是遠遠比不上宋芊芊的;待雲皇反應過來,甚至都不用威逼利誘,只需要稍稍恐嚇,那九公主便會……到時候,有些事情只怕就解釋不清楚了呢。
容末眉宇微微顰蹙著,如果當真那樣,素素可就麻煩了。
「那我們……」鳳城歌的心也陡然沉了沉。
「素素放不下鎮北侯府,所以這件事情,務必圓滿解決了。」想到這裡,饒是向來多智近乎妖的容末也感受到了一絲絲的壓迫。
鳳城歌深吸口氣點點頭,「也罷。」
就當是他還了洛永煦為他保下那一雙兒女的恩情罷了。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此刻他們口中的九公主卻是胸口怒火中燒。
「公主,您這次可當真是太冒進了。」身著宮裝,嬤嬤模樣的中年女子瞧著九公主,面帶愛憐。
九公主撅著嘴,「可是奶嬤嬤,父皇,父皇他真的會原諒我嗎,我……」
「早就告訴過你,讓你不要太相信宋芊芊,公主您就是不聽。」奶嬤嬤有些無奈地搖搖頭,想到皇帝,又想到皇后,有些話卻怎麼都說不出口;這位公主自以為是的受寵,也不過是皇后為自己的女兒飛雲公主所立起來的一個靶子;吸引後宮所有的妒恨,好讓飛雲公主安然無恙,可她自己卻毫無所知,可當真是,哎。
「不,不會的,宋芊芊跟我可是一根繩上的螞蚱。」九公主固執的搖搖頭。
「那公主可有好好想過,為什麼說好的事情最後會變成這樣,為什麼您發生了這樣的事情,她卻能如願以償爬上三皇子的床?」奶嬤嬤抿了抿唇,「公主您自己好好想想吧,奴婢去趟皇后娘娘那裡,哎,或許事情還能有一現轉機。」
九公主頓時淚雨盈盈,「奶嬤嬤。」
「傻公主,你可千萬別再幹傻事兒了。」奶嬤嬤輕輕地拍了拍九公主的背。
「嗯。我知道了。」生母早逝,這奶嬤嬤可謂是皇宮中對她最好的人了;九公主有些眷戀地抬起頭看著自己的奶嬤嬤。
可前腳奶嬤嬤剛走,後腳九公主出門就聽到那些宮女在竊竊私語著。
「你們聽說了沒?」
「什麼?」
「你們居然不知道,今天在宋家,聽說九公主,巴勒吧啦吧啦……」
「……」
「……」
「滾,都給我滾!」
「匡!」「咚!」「匡當!」「嘩啦……」
一時間整個九公主的寢殿內,重物落地,碗碟茶杯碎裂的聲音此起彼伏,隱隱約約還夾雜著宮女小聲的勸誡和抽泣聲。
「九公主,您別生氣,皇上也只是做做樣子,畢竟那是鳳臨太子……」宮女壓低了嗓音的話尚未說完,卻猛然聽到「啪」的一聲脆響。
九公主雙目大瞪,眸中充斥著怒火,死死地瞪著那丫頭,「鳳臨太子,鳳臨太子,哼,當真以為我流雲國就怕了他不成?」
「……」宮女低著頭,薄唇微微抿著,皇上怎麼可能為了公主一個人就與鳳臨國開戰;這根本就不是怕不怕的問題,九公主如今發生這樣的事情,若是以前倒也罷了,皇家深宮中歷來最不缺的便是醜聞,可她是內定的和親人選啊,是代表流雲國的鳳臨國的友誼,如今發生這樣的事情,鳳臨太子沒當場發飆已經是人家好教養了;只是這些話卻終究沒辦法說出口。
看著低著頭愣怔的宮女,九公主頓時又覺得氣不打一處來,揚起手反手又是一巴掌甩過去,「還愣著幹什麼,沒看見這滿地狼藉,還不快收拾了,還是要本公主親自來收拾不成?」
「是。」感受到兩頰火辣辣的疼痛,舌尖品嚐到的腥甜,宮女低著頭深吸口氣;她不怪,不願,只因這都是她的命;自當年踏入宮門開始,這樣的日子便是注定了的。
瞧著那根木頭一樣的宮女,不管她怎麼打罵,她都好像沒有任何喜怒哀樂般,九公主又氣不打一出來,順手抄起軟榻的小香幾上唯一還倖存的琺琅燒藍銅香爐朝那宮女扔過去,宮女剛取了笤帚,正準備打掃,剛抬起頭,就看到那香爐直勾勾朝著自己的面部砸來。
「咚——嗡——」
香爐砸在額頭上,宮女只覺得聽到一聲悶響,腦子裡悶悶的,嗡嗡作響;整個人愣在原地,她抬手輕輕揉了揉太陽穴,努力讓自己清醒些。
九公主卻是惱了,「站著幹什麼,想讓本公主來伺候你不成?」
「九公主息怒,奴……奴婢立刻……」那宮女猛地搖搖頭,想要甩開那不斷朝眼底聚集的黑點,可那些黑點密密麻麻不斷地覆蓋著自己的眸子;模模糊糊間,她好似又看到了最初的時候,大哥,小妹,爹爹,娘親……他們終於來接她了嗎?
見狀九公主更是氣得怒火中燒,打罵了這麼久也覺得有些口乾舌燥,那宮女仍舊愣怔在原地,整個人好似有些不太清醒般,她也懶得再吼,朝外面大吼一聲,「來人吶,都死了不成,本公主要喝茶,喝茶!」
「是,奴婢立刻去準備。」外面立刻就有人應聲。
「哼,還不快去。」九公主深吸口氣;瞧著那還站在原地的宮女,「喂,你死了沒,要死滾遠點兒死,還不快打掃,哼掃不完這宮殿,晚上不許吃飯!」
飯字的話音還未落下,就聽到「咚」的一聲悶響。
宮殿外面候著的一眾宮女太監全都狠狠地打了個寒顫,時隔這麼久不知道九公主又扔了什麼;這整個寢宮的人也就唯有她能受得了九公主的脾氣,所以每次九公主發火都只有她干進去。
「公主,您要的茶來了。」另一名宮女聲音顫抖著,身體也顫顫巍巍的,端著托盤的手不住地發抖,茶杯、杯蓋之間碰撞發出清脆的聲響。
九公主的心頓時沉了沉,宮女飛快地將托盤放到軟榻的小香几上,便想趕緊地退出去,如今這位九公主可沒有人敢招惹,她可沒有……斜眼看著那躺在地上的宮女,她頓時瞳孔猥瑣,然後忍不住,「啊——」的一聲驚呼。
「鬼叫什麼,給本公主閉嘴!」九公主剛牛飲完一杯茶便聽到那宮女的鬼叫,險些沒個嗆住,她惡狠狠的厲吼卻還是沒能壓制住人的本能。
宮女身子顫抖著,整個人癱坐地上,想要跑卻怎麼都跑不了。
「藍櫻姐姐,藍櫻姐姐你醒醒,藍櫻姐姐。」宮女爬著向前,狠狠地搖了搖之前倒在地上的宮女,她的名字,被喚作藍櫻。
遣走了鳳臨使臣,打發了宋家那一干人等的皇帝,想到九公主,雖然只是個女兒可到底也是自己放在手心疼寵了這麼幾年的,如今發生這樣的事情;雖然不相信她是哪樣的品性,所以還是想過來問問;尤其是她在大殿上那口口聲聲的陷害,還有她和宋芊芊那欲言又止的模樣,他總覺得這其中一定有什麼事情。
可剛走到九公主的寢宮門口,就聽到裡面的叫罵聲,他不由得眉宇微微顰蹙著,轉頭看向常樂,「九公主平日裡也是這般脾性?」
「這,奴婢一直跟在您身邊兒可沒關注這麼多,不過瞧著九公主平日裡倒是個好的;或許只是今日受了刺激,皇上您可還要進去看看?」常樂低著頭,在深宮裡摸滾打趴,從一個毫無靠山的小太監一步一步爬上如今他太監總管的位置,這其中的辛酸可不是一點兩點的;此番看來,皇帝明顯對九公主還有所眷戀,他又何苦說那些不中聽的,礙著皇帝的耳朵還平白為自己招惹妒恨呢。
皇帝眉宇微微顰蹙著,「行了進去看看吧。」
「皇……」宮門口的守門小太監剛想要通報就被皇帝一個眼神制止住了,他搖搖頭,「不用通報了。」
小太監點點頭,身子卻狠狠地顫了顫。
其餘原本侯在宮門口的宮女太監,瞧見皇上的鑾駕都本能地跪下去想要問安,卻全都被制止了,皇帝就這麼靜靜地站在宮門口,原本還想聽聽裡面的叫罵,可卻聽到裡面那宮女壓抑的哭聲,他眉宇微微顰蹙著,「怎麼回事?」
「皇上,可要奴婢進去瞧瞧?」常樂低著頭,語氣不帶任何情緒。
「……」皇帝眉宇微微顰蹙著。
「這,不勞常樂總管,還是奴婢去吧。」另一名機靈的小太監開口,話音剛落直接從門口溜進去,卻在看到那地上抱著藍櫻哭得梨花帶雨的宮女時,頓時瞳孔縮了縮,小心肝顫了顫。
九公主頓時一張臉又垮了下來,「本公主沒讓你進來,誰給你這膽子亂闖的?想死是不是?」
「……」小太監狠狠地吞了口唾沫。
「哼,朕倒是不知,原來那所謂乖巧聽話的九公主,平日裡竟是這般模樣。」皇帝再也忍不住,抬腳進入殿內,入目的場面卻是讓他更心境膽寒。
滿地的瓷器碎屑,拱月門旁的博古架上還隱隱約約有瓷器碎片飛濺的痕跡,整個大殿簡直是一片狼藉,水跡、碎片,還有那些亂七八糟的衣衫、翠環,整個亂糟糟的,簡直沒辦法下腳。
聞言,九公主本來還想叫罵可剛反應過來,在看到皇帝的時候,瞳孔縮了縮,整個人直直地跪倒在地上,「兒臣參見父皇。」
「還知道朕是你的父皇?」皇帝語氣很是難看,嚇得屋內的人連大氣都不敢出;唯有那抱著藍櫻的宮女還小聲地抽泣著,好久好久才反應過來,她頓時也顧不得其他,跪行到皇帝面前,雙手抱著他的雙腿,「皇上,皇上,求求您救救藍櫻姐姐吧,求求您,求求您。」
「綠環你胡說什麼!」九公主自然也知道藍櫻傷得不輕,可現在她父皇在這裡,她實在忍不住輕喝一聲。
感受到雙腿上的力量,皇帝眉宇微微顰蹙著。
常樂趕緊開口,「大膽奴婢,竟然敢……」
「常樂罷了,宣太醫。」皇帝轉頭,卻在瞧見那躺在地上的藍櫻時,瞳孔縮了縮,閉上眼深吸口氣,「常樂,你先去瞧瞧那宮女。」
常樂頓時點點頭,應聲,卻在看到那藍櫻的臉時,整個人都驚住了;那張原本清秀乾淨的小臉上,此時眼角、鼻下,嘴角,耳孔中都有細細的血絲流出;胸口還有著微微的欺負,不過瞧著多半怕是救不回來了;想到這裡,他有些悲哀地瞧了九公主一眼,真不知道這公主的腦子是怎麼長的,哎,罷了。
「啟稟皇上,這宮女怕是只能吊著一口氣了。」
「……」聞言,皇帝的面色沒有絲毫的意外,七竅流血,若是太醫院當真能有救回來的能人……呵呵,自己的太醫院是什麼樣子的,他還能不知道。
九公主聞言,心頓時縮了縮,「不,不會的,不會的;藍櫻平日裡很能承受的,兒臣,兒臣只是……只是……」
「只是什麼?」皇帝聞言,瞧著九公主那絲毫不知悔改的模樣,心越來越沉,也越來越冷;「事到臨頭還不知悔改,還想狡辯,當真以為朕對你多了三分憐惜,你就能無法無天了不成?」
九公主的身子輕輕地顫了顫,「父皇息怒,父皇息怒,兒臣不敢了,兒臣真的不敢了,父皇,父皇……」
「不敢?哼,還有什麼是你不敢的?」皇帝深吸口氣,想到之前發生的事情,如果不是因為這個逆女,自己這一國皇帝又何嘗需要在鳳臨太子面前低聲下氣,他這輩子就沒受過這等屈辱,都是因為這個逆女,「當初是你自請和親鳳臨的,現在又鬧出這樣的事情來,你將我流雲國體置於何地?將我雲氏皇族的威嚴置於何地,將朕置於何地?嗯?你說啊,說啊!」
九公主低著頭,身子微微顫抖著,「我,我……父皇,兒臣真的是被陷害的,兒臣沒有,真的沒有。」
「陷害?」皇帝聞言,想到之前的情形,深吸口氣強壓住心頭的怒火,「好,你說,朕聽著。」
「我,我……」九公主頓時囁囁嚅嚅,可話卻怎麼都說不出口。
她抬起頭望著皇帝那威嚴的容顏,他對洛傾雪有多寵愛自己比誰都要清楚,如果說自己想要陷害洛傾雪不成,卻自作自受,她真的不敢想像他會如何;可憑什麼,憑什麼她堂堂公主之身竟然比不過區區侯爺的女兒,憑什麼她發生了這樣的事情要遭受眾人白眼,萬人唾罵可她就能那麼輕飄飄好似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般,與別人有說有笑,憑什麼,憑什麼?
皇帝眉宇微微顰蹙著。
「皇上,您坐。」常樂不知道從哪裡尋來一把椅子,擦乾淨之後,放到皇帝的身後。
「嗯。」皇帝點點頭,坐著;卻仍舊居高臨下地望著九公主,「你倒是說啊;怎麼說不出來了,還是又在想著怎麼糊弄朕,嗯?」
九公主猛地搖頭,「兒臣沒有。兒臣真的沒有。」
「……」聞言,皇帝的心更是沉了沉,「朕命令你說,將事情的原委原原本本的說出來,不然以欺君罪論處。」
九公主的身子顫了顫,她咬著牙。
「怎麼,當真以為是朕的女兒,朕就不敢懲罰你了?」皇帝深吸口氣,他今兒非得把事情的真相問出來不可,「還是讓朕去問問宋家那姑娘,想必她應該是會願意說的。」
九公主的身子顫抖得越發的厲害了。
「皇上,太醫來了。」瞧著九公主那顫顫巍巍的模樣,常樂心頭不由得百味雜陳;前兩日瞧著還是皇宮大內最受寵的公主,那時是何等的千嬌百媚不可一世,可現在呢,卻是這般的哎……皇家的情分,到底能有多少真心實意呢。
皇帝眉宇微微顰蹙了下,「讓他給那個宮女診治,到偏殿去。」
「是!」常樂應聲,立刻就有小太監將藍櫻背起來。
九公主的身子仍舊顫抖著,心亂如麻,如果宋芊芊,如果宋芊芊當真把事情說出來,不,不對!為什麼,明明說好是設計洛傾雪進入那房間,然後,然後……洛傾雪被那兩個骯髒下賤的乞丐髒了身子,然後她和容末相約,成其好事之後再引三皇兄前來,做奸在床,一舉兩得。
可是為什麼,為什麼最後卻是她和三皇兄成了好事,而她卻。
難道是宋芊芊背叛了自己?
想到奶嬤嬤之前說過的話,讓她不要太相信宋芊芊,宋芊芊那樣的人太工於心計,自己不是她的對手;當時的她卻不以為然,可現在;難道當真是宋芊芊背叛了她?
「哼,朕原本以為你是個乖巧單純的孩子,卻原來是這般的工於心計,當真是朕看錯了你,常樂,我們走!」等了許久也沒等到九公主開口,皇帝有些惱了。
九公主頓時有些惶恐,她趕緊開口,「父皇息怒,父皇息怒,兒臣只是,只是……」
「只是什麼?只是又在想著怎麼糊弄朕?」皇帝眉宇間充斥著濃濃的怒火。
「不,兒臣沒有。」九公主此刻全心全意地懊惱,宋芊芊,她居然敢背叛自己,既然如此,那就一起去死吧,她心一橫,咬著牙將所有的事情和盤托出。
「砰!」
聞言,皇帝一把將手中的茶杯扔出去,砸在牆上發出一聲悶響,之後抬手狠狠地拍在桌子上,「你,你,好啊,好啊,當真是好得很;這就是朕的女兒,皇后呢,皇后呢?看看,看看,這就是她教出來的好女兒!」
「皇上息怒,皇上息怒;哎喲喂,皇上您可千萬保重您自己的身子才是啊。」常樂雖然早就猜到這其中有貓膩,卻沒有想到竟然還有這麼一齣戲在裡面。
說起來那平安郡主的運氣可真夠好的,竟然連這樣周密的算計都躲了過去。
皇帝卻是一陣後怕,還好,還好平安那孩子機靈,不然他拿什麼與太祖皇帝交代;要知道他雖然是皇帝,可這守護流雲國的暗中勢力卻仍舊在太祖皇帝的手上,不然他為何要對太祖皇帝忌憚至此。
這些,旁人自然是不知道的。
他深吸口氣,「你,你……」
「父皇,兒臣知錯了,兒臣真的知錯了。」九公主跪在地上哭得梨花帶雨,一副悔不當初的模樣,「兒臣只是,只是想嫁給容公子,真的沒有,真的沒有……」
「你想嫁給容公子,所以就算計平安?」皇帝深吸口氣,咬牙切齒。
「……」九公主的身子不由得縮了縮。
常樂搖搖頭,「奴婢以為,怕是因為那日接風宴上的事情吧!」
「哦?」皇帝眉宇微微顰蹙著。
「當日平安郡主表演笛簫合奏,雖然表演圓滿可奴婢卻有些好奇,這按理平安郡主與容公子可不認識,沒道理會相約一起表演的道理。」常樂淡淡地笑著,「皇上您事務繁忙,夜以繼日當時沒注意到這個問題,所以奴婢就自作主張地去查了一下。」
皇帝點點頭,「然後呢?」
「這不查不知道,查了才發現,平安郡主最開始報的是獨舞,不知道為什麼卻被換成了合奏還是最難的笛簫合奏,如果不是容公子拔刀相助,只怕平安郡主這人可就丟大了呢。」常樂語氣淡淡的,像是在陳述一件事情般,不帶絲毫的情緒。
皇帝深吸口氣,抬手再次狠狠地拍在茶几上,「朕實在沒想到朕的皇宮裡竟然有這麼多的陰私,難道你這般算計平安就是因為容公子在你接風宴上幫了她?」
「……」九公主的身子狠狠地顫了顫。
「哼。」看著她那樣的表情,皇帝還有什麼不明白的。「來人吶,給朕好好地看著九公主,回宮。」
「皇帝起駕。」常樂趕緊夾著嗓子高喝一聲。
「恭送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回到承乾殿,皇帝癱坐在龍椅上,就這麼懶懶地靠著椅背,閉目養神。
「常樂。」
「奴婢在。」常樂躬身,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
「你說那容末當真是看上了平安?」皇帝眉宇微微顰蹙著,「可當時定下九兒為和親人選的時候,鳳臨使臣也沒有反對啊。」
正所謂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常樂嘴角微勾,淡淡地笑著,「那容公子瞧上了誰奴婢不清楚,不過這說到九公主和親的事情,鳳臨使隊此來是為和親不假,可皇上,人家可沒說和親的人到底是誰吶。」
「……」皇帝這才猛然回過神來,是了,這和親人選定了九兒,到時候鳳臨國隨便找個人將九兒嫁出去就行,倒是他狹隘了。
「這件事情……」
「奴婢前些日子染了風寒,這腦子總是時不時混沌一下,剛才有發生什麼事情嗎?奴婢有些記不清楚了。」常樂淡淡地笑著。
皇帝點點頭,他喜歡常樂,就喜歡他這樣的聰慧。
只是平安那裡,他想著眉宇微微顰蹙著;如果按照九兒的說法,那平安也撒了謊,可是她怎麼能從那樣周密的算計裡面逃脫;還有那個錦笙是被推到了枯井裡,憑她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又怎麼能輕易將那丫鬟救出來?
瞧著皇帝那陷入沉思的模樣,常樂也沒有再說話;直到宮人來報,皇后娘娘駕到。
常樂瞧著皇帝那模樣,有些小心翼翼的探尋著,「皇上,皇后娘娘來了。」
「讓她進來。」皇帝此刻正是心情陰鬱的時候,對皇后可正是有著滿腔的怒火未發呢。
「是!」常樂點點頭,然後轉頭道,「宣皇后娘娘進殿。」
「臣妾參見皇上。」皇后娘娘雙手搭在腰間微微福了福身。
「罷了,免禮罷。」皇帝有些不耐,瞧著她身後,竟是不與尋常般,只帶著兩個嬤嬤,兩個丫鬟並飛雲公主;他眉宇微微顰蹙著,「皇后是為九公主而來?」
皇后頓時眼底氤氳起了淚珠,「陛下明鑒,九兒平日裡雖然略嫌刁蠻,性子也有些脾劣,可卻真真是個好孩子,絕對不可能做出這樣的事情來的,陛下,還請陛下憐惜九兒香嬪去得早,一定要下令查個明白,還九兒一個清白才是,嗚,嗚嗚……」
「哼,你還知道九兒生母去得早。」皇帝頓時眉宇微微顰蹙著,「朕把好好的女兒交給你教養,你自己去九兒寢宮看看,你把好好一個孩子給教養成什麼樣子了。」
皇后頓時怔了一下,低著頭,「是臣妾教導不力,臣妾甘願受罰。」
話音落地,竟是「砰」的一聲跪倒地上。
飛雲公主也隨即跪倒在皇后的旁邊,「父皇,都是飛雲沒有看好九皇姐,您別生氣,要罰您就罰飛雲吧,都是飛雲的錯,嗚,嗚嗚……如果不是飛雲貪玩,九皇姐也不會,不會發生那樣的事情;嗚,嗚嗚……飛雲再也不貪玩了,嗚嗚哇!」
雖然年紀小,可長在深宮的孩子,便是比旁人家的孩子更早的知道貞潔意味著什麼。
在這皇宮大內對女人的要求遠比其他地方更為苛刻,因為貞潔對於她們來說,不僅僅是女子清白的象徵,更有可能牽連著無數條生命,甚至賠上整個家族。
飛雲低著頭,哭得梨花帶雨,不過到底是小孩子,那奶聲奶氣的模樣,頓時就讓皇帝心軟了;他走下龍榻將飛雲攬入懷中,「乖,雲兒不哭,不哭;父皇不生你的氣,不哭啊,乖。」
那樣軟軟糯糯的粉嫩糰子,奶聲奶氣的模樣,實在很難讓人能生得起氣來。
飛雲頓時仰著臉,「父皇真的不生氣嗎?嗚嗚,嬤嬤說了,都怪雲兒貪玩;如果不是雲兒貪玩,九皇姐不會頭暈說身子不適,就不會去屋裡歇息;也就不會被歹人有機可趁了,嗚嗚,都怪雲兒,都是雲兒的錯!嗚。嗚嗚,父皇你別生九皇姐的氣,你打雲兒吧,嗚嗚……九皇姐痛痛……」
「……」皇帝頓時沉默了,轉頭瞧著皇后和她身旁的那兩個嬤嬤,這話到底是誰教的。
可耳邊那帶著奶香的氣息,那軟軟的小身子,低著頭看著那雙清澈的眼睛裡面充斥著後悔和懊惱,他的心頓時又不由得軟了軟,輕輕地吻了下她的額頭,「父皇不打雲兒,雲兒最乖了,跟嬤嬤去玩兒好不好,父皇有話要跟你母后說。」
「父皇!」飛雲頓時有些緊張兮兮地看著他,視線在他和皇后之間掃來掃去,又有些驚恐的小模樣,真是不由得讓人啞然失笑。
「好了,父皇保證不生氣,也不生你母后的氣,好不好?」難得的,皇帝低著頭輕輕地點了下飛雲的鼻子,輕聲道。
飛雲聞言,立刻破涕為笑,不過後來還很嫌棄地躲開皇帝的手,「父皇,小杜子公公說不能讓人點雲兒的鼻子,會塌掉變醜醜的。」
「哦?」皇帝尾音拉長,躲在暗處的小杜子頓時身子狠狠地顫了顫,心裡卻是叫苦不迭,哎喲餵我的小公主誒,您老的記性可當真是好啊,他當時只是開玩笑的。
感受到皇帝那話音中的威脅,小杜子不得不硬著頭皮站出來,「奴才小杜子參見皇上。」
「既然是你告訴小公主的,那就由你帶著小公主去玩兒吧。」皇帝倒是難得的沒有生氣。
「是,謝皇上不罪之恩。」小杜子頓時欣喜若狂。
「若是公主玩兒得不開心,哼!」皇帝從鼻子裡發出一聲輕哼。
小杜子趕緊低頭,「奴才定會讓小公主玩兒得開開心心的,不然小杜子提頭來見。」
「那最好。」皇帝擺擺手。
小杜子趕緊與嬤嬤一起將飛雲公主哄出了宮殿,瞧著那慢慢闔上的三丈高的宮門,皇后的心也如那門一般,務必的沉重,「不知皇上有何話要與臣妾說,臣妾……洗耳恭聽。」
「……」皇帝瞧著她的模樣,想到九公主,在心中歎口氣,「九兒如今發生這樣的事情,朕想問問你,你有什麼打算?」
皇后低著頭,「九公主發生這樣的事情臣妾也很痛心,只是,九公主到底是我皇家的公主,就算發生了這樣的事情也容不得旁人說三道四的。」
「這倒是。」皇帝點點頭,事關皇家威嚴。
「今日自從得知消息之後,臣妾左思右想,以九公主如今的……不如與她尋個駙馬直接婚配了吧。」皇后略微遲疑了下,淡淡地開口。
到底是皇帝的女兒不愁嫁。
皇帝卻是眉頭緊鎖,「如果當真能這般順利自然是好,怕就怕……」
怕就怕鳳臨使隊不肯善罷甘休啊,那個孩子也當真是癡了,既然心儀容末,大可以直接說出來;以她流雲國九公主的身份難道還怕那容末不娶不成?
還有平安那孩子,到底是都長大了,越來越看不懂了。
明明發生了那樣的事情,她是不是也知道,所以才沒有說出來;那樣的晃眼,她可知道,一旦被查出來那可是欺君的大罪!
皇后瞧著皇帝那一變再變的臉色,心裡也有些把不住,有些試探地開口,「難道是鳳臨太子,還是不肯鬆口?」
「哎。」皇帝輕輕地歎口氣,「此事明日再說吧。」
不管九公主做錯了什麼,對皇帝來講都是他的女兒;所以什麼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永遠都只能是一句空話而已。
隔天,似乎是感覺到雲都城內風雲詭異,連天氣都變得有些陰沉沉的。
下朝之後,皇帝原本想召見洛傾雪詢問宋家那件事情的真相,可前往宋家調查的人卻傳出一個讓他措手不及的消息,青茗苑的枯井內,發現了一具丫鬟的屍體;仵作的消息,只怕是昨日巳時前後被人用重物擊暈之後投入枯井的。
皇帝頓時怔住了,巳時前後,可不就是九兒口中說的,平安前去赴約的時候?
難道平安並沒有說謊,而是九兒她們弄錯了,所以砸錯了人,而平安在前去赴約的路上因為那個粗心的丫鬟,所以好命躲過一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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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兒:最近更新都是在中午前前後後,因為家裡事情太多實在沒有太多的精力提前寫好了呢。還有關於九公主和宋芊芊,一個一個的來,不會放過的;馬上背後那只那竄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