陡然,想到洛傾雪那平靜又帶著些許詭異的表情;難道是她?
對,是她,肯定是她!
九公主猛然臉上露出驚恐的表情,雙目大瞪,抬起頭帶著希望看著皇帝,可到了嗓子眼兒的話卻像是噎住了一般,怎麼都說不出口,眼淚吧唧吧唧不斷地往下掉著。
「陷害?呵呵……」
皇帝沒有說話,鳳城歌卻是端起面前的茶杯,輕輕地呷了口茶,然後這才嗓音淡淡的道,「聽聞九公主自入了宋家便以身子不適為由,被宋家主家安排了房間休息去了,這宋家大宅中這麼多雙眼睛難道都是作假的不成?」
「……」九公主咬著牙,只能不斷地掉淚;身上那像是被碾過一般,心裡那種屈辱和噁心感,還有濃濃的恨意,她咬著牙,洛傾雪,肯定是洛傾雪。可就算知道了又如何,難道還能說出來嗎?
鳳城歌嘴角微微勾著,「聽聞流雲國執法甚嚴,這俗語雲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公主不分青紅皂白,甚至不等取證,便直接將那兩男子滅口之事,又如何說?」
「……我,我沒有!」九公主抿著唇,想到自己之前清醒過來,無力掙脫,那麼的絕望,那麼的無助,那麼的……可在那之後卻是趁著他們無力的時候,直接殺了他們。
那般下賤骯髒的男人,有什麼資格玷污她;她可是高貴的九公主,可是現在,現在她……還有什麼資格;想到那謫仙般的人兒;她轉頭看向容末,他的表情仍舊淡淡的,好似什麼事情都與他無關一般,就這麼靜靜地聽著。
皇帝眼瞼低垂,眉宇微微顰蹙著,對於九公主這個女兒他自然是知道的;縱使平日裡是給寵壞了性子有些刁蠻任性,可如果說這種荒唐事卻是做不出來的,只是她口中的陷害?難道真的是被陷害的?「逆子,你又怎麼說?」
「父皇明鑒。」雲景疏跪在地上,臻首低垂,深吸口氣,嗓音仍舊帶著往日的溫潤和清朗,「兒臣是被陷害的。」
「陷害,好一個陷害?呵呵,你們流雲國的皇子、皇女們可當真是好呀,發生了什麼事情都是別人陷害的,本太子倒是漲了見識。」鳳城歌抿著唇,眼瞼微微垂著,那顆心卻緊緊地懸了起來;像是被一雙大手狠狠地揪著般。
洛傾雪那丫頭當時為什麼會攙扶著昏迷過去的丫鬟一個人走在偏僻的小道上,他總算是明白了;那丫頭只怕根本不是什麼磕傷,而是被……想到如果不是洛傾雪機靈,或許現在被毀了的就不是那什麼狗屁九公主和宋芊芊,而是他剛知道卻還沒來得及認回來的親生女兒,鳳城歌就滿心的氣憤。
皇帝被噎了一下,面色自然也很是難看,「放肆,還不快從實招來!」
「……呼!」
雲景疏深吸口氣,「兒臣的確是被陷害的,父皇如果不信,可以請太醫院的何太醫,當日兒臣清醒過來之後,直接請了何太醫去檢查房間內的熏香和茶水。」
「哦?」皇帝眉宇微微顰蹙著。
「傳何太醫上殿。」立在皇帝身邊的太監總管常樂立刻夾著嗓子輕喝道。
不足短短片刻的時間,何太醫低著頭匆匆從殿外而來,「參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行了,朕問你,今日宋家出事時,是你去做的檢查?」皇帝直接開門見山。
「回皇上話,是。」何太醫低著頭。
「然後呢?」皇帝語氣急迫。
「……」何太醫趕緊從袖袋中取出兩個油紙包裹著的白色粉末,「這都是從當時事情發生房間的香爐裡提取出來的,迷迭香和催情草。」
「砰!」
皇帝揚起巴掌狠狠地拍在座椅的扶手上,眉宇間透著清冷和威嚴,「宋芊芊你還有什麼話可說?」
「皇上,民女冤枉,民女是冤枉的。」宋芊芊跪在地上,哭得梨花帶雨,「民女當日本是請平安郡主過來敘舊的;可,可是也不知道怎麼回事竟然就,就……民女真的不知道,請皇上明察啊。」
聞言,皇帝原本就沒放開的眉頭頓時皺得更緊了,「傾雪,你的意思是傾雪做的?」
「……這,這,民女不知道。」宋芊芊的身子明顯地顫了顫。
雲景疏垂在身側,縮在袖中的大手更是緊握成全,他咬著牙,洛傾雪,是她,竟然是她!他雙目通紅,他對她還不夠好嗎?為什麼,她為什麼要那麼做?
他深吸口氣,咬著牙,最後一字一句,「啟稟父皇,兒臣……也是收到平安相邀,這才前往青茗苑的。」
「轟——」一句話宛若晴天霹靂般。
跪在地上的九公主和宋芊芊的臉上頓時都染上了扭曲的笑,洛傾雪,哼!別以為這件事情就算完了,就算她們要死,至少也要車上一個墊背的才行。
皇帝的身子也是微微顫了顫,他深吸口氣,「來人吶,傳平安進宮。」
「是。」常樂低著頭,趕緊開口道,朝身邊的兩個小太監使了個眼色。
接到聖旨的時候,洛傾雪正在榮禧堂裡,與洛青雲、洛傾寒一起,與孟氏說說笑笑,那其樂融融的模樣;若非知曉內情,定會以為是祖母慈愛,子孫孝順的一幕。
只可惜,那話中不斷的試探,你來我往的虛假,便是連身邊那些貼身的丫鬟侍婢都聽得明白。
「傾雪啊,這些年鎮北侯府年年入不敷出,竟是已經花費掉了許多;你母親當年留下的東西也……」孟氏拉著洛傾雪的手輕輕拍了拍,然後兀自輕歎口氣,「本來這些東西是該交給你們兄妹的,只是你們也知道如今鎮北侯府的狀況,實在是……」
洛傾雪低首垂眸,眼底帶著濃濃的嘲諷,「祖母,這傾雪還小,對於中饋之事向來不大瞭解;祖母若是想知曉中饋支出,不如喚大伯母前來,還能問個明白。」
「……」孟氏抿了抿唇,還沒出口的話頓時被噎在了嗓子眼兒,不上不下的;險些一口氣沒上來。
洛青雲也隨聲附和著,「其實說來傾雪也是快及笄的丫頭了,待翻過年坎,便是待嫁的閨女,也該學著自己掌管中饋了,祖母,您看這……」言外之意,自然是想讓孟氏將馮望月當年的嫁妝交出來。
孟氏怎肯。
更何況這些年為了救濟孟氏,逢年過節的送禮充門面,已經用去了不少;她就算是想交也交不出來;當然用掉的必然是少部分,可剩下的那些連她都捨不得用的,又怎麼會捨得就這麼白白給出來?
左右馮望月已經不在了,靜安太長公主又奉召離開,這麼多年沒有回來過;馮望月當年的嫁妝單子如今唯有自己這裡才有一份;到時候自己隨便偽造一下,那些東西,進了她的腰包可沒有再往外拿的理兒。
對孟氏的吝嗇,洛傾雪前世便已有見識,今生自然更不報什麼希望;前世她不曾在乎過那些身外之物,今生更不在乎;但屬於母親的東西,卻是必須要拿回來的。
「皇上口諭,傳平安郡主即刻上殿,不得有誤!」
就在幾人談論著的時候,丫鬟匆匆地領著一個公公模樣的男子進屋,還沒等大家給他問安,那公公便朝著洛傾雪揚聲。
洛傾雪嘴角微微勾著,淺笑婉言,「勞煩公公跑這一趟,只是可否容我回房先梳洗一下?」
面見天顏,自然不得衣衫不整,蓬頭垢面;她現在雖然談不上,但回房梳洗一下還是必要的。
那公公也不是為難人的人;更何況能被常樂派出來的心腹,對這位平安和樂郡主的地位自然是有瞭解的,頓時淡笑著,「好自然是好,只是郡主您手腳麻利著些,陛下還在宮內等著呢。」
「多謝公公。」洛傾雪淡淡地笑著,「齊悅,帶公公到花廳歇息片刻。」
「這就不必了,雜家還是在大門口等平安郡主出來就好。」那公公說著,手上的拂塵輕甩,朝孟氏等人點了點頭算是行禮這才退了出來。
……
「平安參見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入宮,洛傾雪當即雙膝跪地,恭敬地行跪拜大禮。
「免禮起磕吧。」皇帝瞧著洛傾雪,眼底百味雜陳,可看著她那低眉順眼的動作,沒有絲毫表情波動的眼神,心裡又不禁有些疑惑,「來人吶,賜坐。」
洛傾雪又福了福身,「多謝皇上。」
「平安果然是長大了,懂事了。」皇帝半帶著感慨的語氣,卻是讓鳳城歌特麼的不爽;他的女兒,他還沒有疼愛過,竟然是被別人捧在手心長大的;這也就算了,可偏偏這女兒明明知曉自己才是她的親生父親可到現在竟然連個眼神都沒給他,這世上還有比他更蛋疼的父親嗎?
洛傾雪低著頭,嘴角噙著清寒薄笑,「人總是要長大的。」
「哈哈,說得好,說得好。」皇帝頓時龍顏大悅,只是那臉上的笑一如既往的,讓人分不清楚是真心還是假意,「聽說今日宋芊芊找你敘舊了?」
洛傾雪低著頭,心裡卻是猛然劃過一道冷意,就知道皇帝不會無緣無故地宣她入宮,不過這件事情當時那麼多人都看到的,她自然也沒什麼好否認的,「是。」
「那傾雪可知道後來青茗苑中發生的事情?」皇帝狀似無意地試探著。
「自然是知曉的。」洛傾雪低著頭,臉上露出有些小意的表情,似乎還帶著些許的不自在。
「這宋芊芊發生那樣的事情,你就沒有發現什麼異樣?」皇帝眉宇微微顰蹙著,連語氣也帶上了三分嚴肅。
洛傾雪低著頭,眉宇微微顰蹙著,「說來讓皇上見笑了,我那丫頭錦笙向來是個大大咧咧的,在去青茗苑的路上竟然是顧著看風景不看路,一頭撞到假山上;這,當時平安尚未來得及赴約,可也不能放著丫鬟昏迷不管,所以便扶著錦笙尋醫求救去了;這點,鳳臨太子可以作證。」
「鳳太子,可是如此?」皇帝轉頭看著鳳城歌。
「確有其事。」鳳城歌微微頷首,只是雙眼微微瞇著,狀似無意地打量了洛傾雪一眼,這丫頭怕是早就在那裡等著了吧,分明知道是那丫頭使壞可自己卻心甘情願地被她利用,還當真是沒救了。
皇帝頓時眉宇微微顰蹙著,「那太子之前為什麼不說?」
「這平安郡主攙扶著丫鬟也只是路過本太子的房間,恰好被來福看到,因為本太子近來身子不適,剛好帶著隨行的太醫,所以這才……呵呵,說來也算是緣分吧。」鳳城歌淡淡地笑著,語氣不鹹不淡,說是解釋不像,到更像是說給洛傾雪聽的,「平安郡主對她的丫頭倒是不錯,從頭守到尾;後來聽到動靜,那丫頭與我一道去的。」
聞言,原本一直沉默著的宋芊芊頓時沉默著,「不,不可能!你說謊!」
「宋姑娘這是在質疑本太子的人品,還是在質疑我鳳臨國的國品?」鳳城歌頓時面色就沉了下來。
「鳳太子息怒,這女子不會說話。」皇帝深吸口氣點點頭,有鳳城歌作證,便是連洛傾雪的罪也沒辦法定下來,轉頭看向雲景疏猛然像是想到什麼,他頓時眼前一亮,「平安,你今日可有約三皇子?」
「並無。」洛傾雪低著頭。
「表妹,不,平安,你……你明明……」雲景疏猛然抬起頭看著洛傾雪,「你怎麼能在父皇面前瞎說,這可是欺君之罪?」
洛傾雪抬起頭淡淡地笑著,與雲景疏四目相對,眼神沒有絲毫的閃躲,「三皇子,平安只是實話實說,何來欺君之說?」
「你,這難道不是你寫給我的?」雲景疏深吸口氣,胸口上下起伏著,原本不打算說的,可看到洛傾雪那雲淡風輕的態度,她怎麼可以……怎麼可以算計了自己之後還表現得這麼的混不在乎;他深吸口氣,「你敢說,這不是你的字跡?」
洛傾雪甚至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只淡淡地笑著,「三皇子說笑了,平安既然沒有做過的事情,自然敢說不是。」
「好,好!」好得很。
雲景疏咬牙切齒從袖中將那書信拿出來,雙手恭謹地呈過頭頂;皇帝也深深地凝了洛傾雪一眼,只是她的表情從頭至尾都太過平靜,平靜得沒有絲毫的破綻;他轉頭朝常樂示意,常樂頓時會意地從雲景疏手中取過信箋遞上去,目光觸及那信箋上的筆跡,皇帝頓時面色沉了沉。
「平安,你太放肆了!」
洛傾雪頓時起身,然後跪倒在地,「皇上此話,平安不解。」
「你還敢說沒有!」皇帝頓時咬牙切齒,滿是恨鐵不成鋼,「你,你……你太讓朕失望了。」
「……」洛傾雪淡淡地笑著,抬起頭與皇帝四目相對,「皇上就這麼確定那是平安的筆跡?」
「哼,你自己瞧瞧,這不是你的筆跡還能是誰?」皇帝胸口上下起伏著,那梅花夫人的簪花小楷,歷來便只有靜安太長公主這一脈的人會,馮望月會,洛傾雪會自然也不奇怪。
洛傾雪低著頭,卻兀自笑了;看著那書信上的筆跡,「皇上可否著人,備筆墨紙硯?」
「你還想狡辯?」雲景疏頓時滿臉怒火,「平安,你當真太讓人失望了。」
「平安只是想讓證明平安的清白,如此而已。」洛傾雪淡淡的笑著。
皇帝也有些微微的慍怒,當即揚手,「常樂,備筆墨紙硯。」
「是。」常樂應聲下去,很快便有小太監抬了桌子上來,上面筆墨紙硯皆齊備,洛傾雪朝皇帝福了福身之後,華香已經很是自覺地上前準備研磨,瞧著那上好的狼毫筆,她嘴角微微勾著,提筆,飽蘸濃墨,左手攏著寬袖,下筆,囚禁有力的行楷宛若行雲流水般,一路揮毫潑墨,竟是一副難得的字畫;當然前提是,如果不是那麼鋒利的筆力。
洛傾雪淡淡地看著自己寫出來的筆跡,待筆跡稍干之後,轉頭示意跟在旁邊的兩位公公,然後淡淡的笑著,「請皇上明鑒,這樣的字跡,平安可否說是三皇子親手所書?」
「平安,你還想胡鬧到……」什麼時候卻怎麼都說不出口。
大殿上的眾人頓時轉頭,看向那副字畫的時候,便是連雲景疏自己都不相信;他猛的搖頭,「不,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人有相似,物有想同;便是字跡一樣,也沒什麼好奇怪的,不是嗎?」洛傾雪淡淡的笑著,「更何況這些年,除了與母親抄寫佛經,我從不用梅花夫人的簪花小楷;這一點,便是連整個鎮北侯府乃至相國寺的人都明白的,請皇上明鑒。」
皇帝頓時眉宇微微顰蹙著,「可這也沒證據證明那自己不是你寫的?」
「梅花夫人的簪花小楷,會的人的確不多;但皇上莫要忘記,在這大殿之上除了平安,還有一位是母親曾帶在身邊悉心教導過的;說起來,母親對她比對我,可是上心多了。」洛傾雪轉頭,意有所指地看向宋芊芊。
宋芊芊頓時面色變得蒼白如紙,「我,我……」
「真要這麼說起來,本公子也曾收到一封書信,也是落的平安郡主的名字。」眼瞧著事情快到末尾的時候,容末這才不鹹不淡地從寬袖中取出一封書信。
九公主頓時面色蒼白著,身子微微顫了顫。
洛傾雪也不辯解,「若是皇上不信,大可傳相國寺的僧侶前來作證,這些年我與他們抄寫過的佛經也不少,可除了與母親的,其他的便再不用梅花夫人的簪花小楷這件事情,到底有沒有過;還有,若是陛下再有疑慮,也大可派人到素瑤居內搜查,看看平安到底又沒有說謊;至於這兩張書信,到底是誰送去的,想必三皇子與容公子也還有印象吧,可否是我平安身邊的丫鬟?」
「……」雲景疏和容末都頓時沉默了,容末淡淡地笑著,「這書信是一個小乞丐送到驛站的。」
「我這書信也同樣是一個路人拿給梓旭的。」雲景疏抿著唇。
「我平安雖然不是什麼君子,但這雲都之人誰人不知,我平安,自認敢作敢為,從不撒謊;平安曾以為皇帝舅舅是明白的,卻原來是我錯了。」洛傾雪低著頭,「若是皇上執意以為是平安做的,平安無話可說。」
兩國邦交,總是要有人犧牲的;只是想拿她做犧牲,那也得看他們有沒有這本事。
洛傾雪這招以退為進可當真讓皇帝有些為難,洛傾雪從不撒謊這件事情的確是任是誰都明白的;如果沒有鐵證,就這麼治了洛傾雪的罪名,這……更何況鳳城歌也作證她的確有不在場的證據。
「洛傾雪,你撒謊。」宋芊芊頓時失聲叫道,再也顧不得其他。
「哦?」洛傾雪轉頭看向宋芊芊,「宋姑娘,不知我哪裡撒謊了?」
「你明明,明明……」宋芊芊咬著牙,可有些話卻死死地噎在喉頭說不上來;因為她不敢,只要一說出來,那她,那九公主可就當真毀了。
洛傾雪自然也是篤定了她們不敢說才敢這麼的囂張,她眉宇微微顰蹙著,「宋姑娘,你到底想說什麼?」
「……」宋芊芊張了張口卻沒有說出話來。
「宋芊芊,你到底想說什麼?」皇帝頓時也有些惱了。
宋芊芊頓時張口結舌,卻怎麼都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呵呵。」陡然大殿上想起了不合時宜的輕笑聲,皇帝剛想發怒,可循聲望去,卻是鳳城歌,原本噎在嗓子眼兒上的話卻怎麼都說不出口,只能怔怔地望著他,面色越發的黑沉。
可這些,鳳城歌在乎嗎?
他指淡淡地笑著,對這些意圖冤枉他寶貝女兒的傢伙可沒有絲毫的好感,他嘴角微微勾著,「雲皇,本太子算是瞭解了你流雲國的執法,呵呵……這冤枉好人的戲碼,難道是專門演給我們鳳臨使臣看的?」
緊接著是啪啪啪的拍掌聲,「不得不說,精彩,的確精彩。」
「鳳太子,你這……」皇帝的面色沉了下來。
「本太子時間也有限,原本以為和親人選既然已經定下來,不日便可啟程回國,卻又發生這樣的事情;九公主如此行為不檢,朝三暮四,水性楊花之人;雲皇仍固執將其定為和親之人,是否是對我鳳臨的不滿?」鳳城歌話音一轉,竟是將事情提到兩個國家的高度。
九公主也頓時覺得嗓子乾啞,她不斷地搖頭,眼淚橫飛,「我沒有,我沒有,我真的沒有;父皇,我是被陷害的,我真的是被陷害的,父皇……父皇……」
「皇上可否容平安問幾句話?」一直沒有主動開口的洛傾雪卻陡然站了出來。
「嗯哼?」皇帝從鼻子裡發出一聲輕哼,算是默認。
洛傾雪淡淡地笑著,看著九公主,聲音很輕,「請問九公主,你說你是被冤枉的,可你分明身子不適,被宋家大伯安排在客院休息又怎麼會跑到青茗苑的?」
「……」九公主咬著牙,並未說話。
「請問九公主,那房間原本應是宋姑娘的閨房,你與她,可曾有過私交?」洛傾雪仍舊淡淡地笑著,語氣不急不緩。
「……」九公主仍舊未置一詞。
「最後一個問題,乞丐這樣的人如果沒有人私自放行,到底是怎麼進入青茗苑的?」洛傾雪的語氣仍舊淡淡的,好似絲毫不在意般,「這歷來大院深宅,便是僥倖能混進院子裡,可這兩個乞丐為什麼偏偏能繞過那曲著的小院、迴廊,找到宋姑娘的院子,還那麼精準地找到宋姑娘的閨房?」
「……」沉默,仍舊是無盡的沉默。
洛傾雪低著頭,淡淡地笑著,「或許宋家的防範實在太差,竟然能讓兩個衣衫襤褸的乞丐光明正大地混入院子進入女兒的閨房而不自知,這往後宋家的女兒們可當真要小心才是呢,這事情能發生一次,焉知不會發生第二次。」
「平安郡主果然冰雪聰明,一語中的。」鳳城歌點點頭,看著洛傾雪,貪婪地看著那張臉,那眉眼,簡直是越看越喜歡,越看越滿意;國真不愧是他鳳城歌的女兒。
皇帝卻是單手撐著腦袋,沉默了下來。
「若是宋姑娘和九公主當真是冤枉的,那只要去詢問一下當時值班的下人不全都真相大白了?」洛傾雪低著頭,「如果宋姑娘和九公主執意要冤枉平安,平安人微言輕,自是比不得九公主身份高貴,比不得三皇子天潢貴胄,但平安,行得正,坐得端;正所謂白日不做虧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門;你們呢?」
她就那樣怔怔地看著她們,陡然語氣變得狠戾,「你們這樣冤枉好人,難道就不怕夜半三更時,那些無辜冤死的亡魂找你們索命嗎?」
「啊——」九公主頓時忍不住,雙手抱頭,「不,不是我,不是我!」
「夠了,平安!」
皇帝也再聽不下去;只是卻也沒有再懷疑洛傾雪,只是這件事情的確事有蹊蹺。
原本侯在旁邊沒有說話的宋家一干人等,縱使面色著急,可皇帝沒有開口詢問之前,他們可沒有洛傾雪那麼大的膽子,更沒有洛傾雪這般好命有個三朝受寵的外祖母,所以也只能這麼怔怔地看著。
似是感受到他們的怨念,鳳城歌這才抬起頭,淡笑著,「雲皇不聽聽宋家人怎麼說?」
「嗯?」皇帝這才回過神來轉頭看向始終跪在大殿角落處的宋家等人,「你們怎麼說?」
宋家老夫人深吸口氣,發生這樣的事情她可是托著病累的身子硬撐著來的,跪了這麼久體力也有些不支了,可為了宋家女兒們的名聲,有些話卻不得不說,「皇上明鑒,平安郡主的話,字字珠璣,老身本無話可說,但既然事情發生在了宋家,宋家自然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皇帝點點頭。
「但凡皇上有任何責罰,我宋家擔著就是。」宋老夫人說出這話的時候,語氣中甚至帶著一絲決絕的味道,「但求皇上查明真相,還我宋家女兒們清白的名聲。至於宋芊芊,皇上也不必給我們宋家交代,該如何,便如何吧。」
這歷代以來的規矩,女兒便是都要及笄之後才能進行成婚的。
皇帝揉了揉太陽穴,「罷了,既然事情都已經發生了,待宋芊芊及笄就送到三皇子的宮裡吧;至於九公主,押回宮裡,沒有朕的同意再不准踏出宮門半步。至於鳳臨國和親人選,咱們容後再議,鳳太子以為如何?」
「不,不,父皇,兒臣是被陷害的,兒臣真的是被陷害的,父皇……父皇……」九公主掙扎著。
皇帝眉宇微微顰蹙著,狠狠地瞪了常樂一眼,「還不快讓人將九公主帶下去?」
「是!」常樂趕緊示意,兩名侍衛立刻上前,九公主還在掙扎,可是聲音卻越來越小,越來越遠。
「既然雲皇說了,那本太子自然沒有意義。」鳳城歌淡淡地笑著,視線掃過洛傾雪,「只是希望這次,和親人選,由我們鳳臨使隊自己挑選如何?」
「……」皇帝深吸口氣,他還有拒絕的餘地嗎,只能苦笑著點點頭。
雲景疏甚至還來不及拒絕,事情就已經被這麼定下了,他張了張口,可是話還沒說出來;鳳城歌就拱手朝皇帝道,「那我們就先告辭了。」
「時辰不早,平安也先告退了。」跟在容末等人身後,洛傾雪也淡淡地起身。
「……」皇帝無力地罷了罷手,「罷了罷了,都退下吧。」
「可是父皇……」雲景疏剛要開口,可感受到皇帝那宛若利刃般的兩道眼神,他頓時沉默了下來;狠狠地瞪了旁邊有些驚喜的宋芊芊一眼,想到自己今日那驚鴻一瞥,她的身下分明沒有女兒家第一次應有的落紅,這說明了什麼,他自然是明白的。
想到這裡,他的眉宇頓時又暗了暗,哼,當真以為進了他的宮就沒事了嗎?別忘了,現在她還沒及笄呢,便是及笄了也只能做個最下賤的妾而已。
更何況是惹人心煩的妾室。
只是此刻的宋芊芊還不明白,她只是沒想到原本是打算幫九公主算計洛傾雪和容末的,為什麼最後卻是她發生那樣的事情;原本以為皇上會大怒,卻不想兜兜轉轉竟是成全了她。
她早就明白的,也早就打定了主意;鳳臨使隊離開之後,宋家將她除籍的事情必然是瞞不住的,被除籍的人與其最後落得下賤,不如委身給三皇子,至少還能保障自己下半輩子的榮華富貴,不是嗎?
剛從宮門出來,便見到一個洛傾雪意料之外的人。
「怎麼樣,沒什麼事情吧?」男子身著一襲雪白的衣衫,分明那般飄逸飛揚,可穿在他身上卻硬生生有種,別樣風流的味道。
洛傾雪淡淡地笑著,「難得,別告訴我,堂堂靜王府的楊公子,這是專程在這裡等著我的?」
「呵呵,奉母妃的命令,請平安郡主過府一敘,倒是不知平安郡主給不給這個面子?」這麼幾年相處下來,倒是彼此都摸透了性子,雲初揚也不惱。
洛傾雪眉梢淺揚,「王妃?」
「你也知曉,母妃沉痾舊疾,這麼多年雖然好轉可卻仍舊……正所謂心病還須心藥醫,當年無緣的那個孩子終究成為了心病。」說著,雲初揚的心沉了沉,「只是世子的性子又是個桀驁的,母妃進來覺得身子越發的沉了,總想有個女兒多好,自上次見了你之後便一直念叨著,若是也有你這麼個女兒,定是要配給容公子那般的男兒才好呢。」
洛傾雪淡淡地笑著,眉梢淺揚,「所以你就這般光明正大來宮門口堵人?」
容淺這個名字,早在一年前她為了一株六靈竹前往虞城與一位富商治病時遇上雲初揚之後便成為了歷史,只是她以為這是他們之間的默契心照不宣罷了。
雲初揚淡淡地笑著,「容淺,容淺,是傲立世間,容華淺笑;還是容華末路,情深緣淺?呵呵,因為他,容末,容公子,對否?」
「……」洛傾雪轉頭看向旁邊,並未說話。
「呵呵,這麼多年了,你總是如此。」雲初揚這話帶著七分感慨,餘下的三分,或許是連他自己都沒有發現的,黯然;「好了,走吧。」
洛傾雪搖搖頭,「這般飲鴆止渴,當真好嗎?」
她或許也指不定什麼時候就要離開雲都了,如今王妃對她的眷戀越深,往後她離開之後或許就越難恢復。
雲初揚低著頭,嘴角勾了勾,「母妃的身子,左右不過三五年時間了,便是能讓她開開心心的,不管是父王還是我,都是願意的;所以平安,這一次,算我求你……」
「嗯哼?」洛傾雪嘴角斜勾。
「不過人情歸人情,生意歸生意。」瞧著洛傾雪那不懷好意的眼神,雲初揚趕緊補充道。
洛傾雪頓時嘴角抽了抽,要知道這三年來她可是沒少找他買消息,這其中可是花費了相當大的一份銀子的;聞言,她嘴角狠狠地抽搐了一下,「你這話一出,或許本郡主當真應當好好考慮考慮了。」
「現在本公子是以靜王府雲初揚的身份求你,卻並非未必知,不是嗎?」轉頭瞧著那越發出塵絕美的容顏,雲初揚輕歎口氣;罷了,有些事情早就已經注定了的,便是能這般靜靜的看著她,默默守護著,便也足夠了。
想到自己最近接到下屬的消息,他的眉宇又沉了沉,那些糟心的事情,還是忘了吧;只是聽說,最近新近崛起的侍衛長晚照,以前曾是她的隱衛,這件事情雖然能瞞得過別人,可又如何能瞞得過他。
洛傾雪淡淡的笑著,「誰不知未必知有一張利嘴,便是死了都能說活的,與你說話,簡直就是討虐來的;行了,其實王妃這病說是心病,也不過是接受不了,你們若是當真有心,尋個雙親盡失的女嬰與王妃,不是更好?」
「……你當母妃當真是病糊塗了嗎?」雲初揚搖搖頭,「其實我們都知道,母妃的心裡比誰都要清明,她比誰都更知道,妹妹沒有了;想看看你,也不過是你與父王有那麼一兩分的相似,聊以慰藉罷了。」
洛傾雪搖搖頭,一兩分相似?也是,她肖母,馮望月也肖母,幾人的長相竟都是隨了雲靜安的,與雲蒼靜有那麼一兩分相似也屬平常。
「飲鴆止渴,終究不是正途;現在倒也罷了,可若是往後我不在了呢?」
「往後的事情,往後再說吧。」想到容末,想到鳳臨使隊出使的原因,雲初揚頓時心中了然;他淡淡地笑著,「只是現在,還希望平安郡主不要將那些事情透露給母妃。」
那些事情,自然是指今日在宋家發生的那些事情;如果靜王妃知道她視作掌上明珠,看為親女對待的女兒險些發生那樣的事情,可不知道怎麼鬧騰的。
事情的始末真相,身為未必知,雲初揚自然瞭解;正是因為瞭解,所以對面前這女子越發的心疼;那樣周密的算計,那樣周詳的計劃,原本以為她就算擁有那樣通天的本事也是難以周全脫身,至少會留下些許的痕跡;卻不想她竟然能將事情安排得如此周到,甚至不留下一絲一毫的痕跡;連鳳臨太子那般狂傲不羈的人竟然也甘心為她作「偽」證。
果然還是太小看了她嗎?虧得他還特地讓人跟著她,準備幫她善後的。
這些洛傾雪自然是不知道的,她淡淡地笑著,「嗯,我明白的。」
「吁——」
隨著一聲輕喝,雲初揚淡笑著,「到了,平安郡主,請!」
「這出了宮門,你還是如以往般喚我傾雪就好,平安郡主這四個字……」洛傾雪低著頭,嘴角的笑意卻是那麼的苦澀;直到今日她方才明白,前世自己一直引以為傲的封號,引以為傲的皇恩疼寵,原來,是那麼的單薄,那麼的不值一提。
雲初揚也不問原因,從善如流,「傾雪,請。」
「請。」洛傾雪同樣回以半禮。
驛站之中,棋盤兩端,兩男子盤坐對弈。
「沒想到太子也有給人做偽證的時候。」容末淡淡地笑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