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傾雪笑,笑得哀怨,笑得癡纏。
「呵,呵呵。」
瞧著洛傾雪那一身鵝黃色廣袖流仙裙,頭上的髮髻梳得中規中矩卻是當年母親最愛的,從穿著打扮到一顰一笑,她今日的所有都做足了母親當年的模樣,便是那眼神都帶著些許母親的哀怨;那個人,那個人他難道就沒有絲毫的愧疚嗎?
瞧著洛傾雪那樣頹廢的容顏,那樣癡癡的笑,洛青雲深吸口氣,薄唇微微抿著,「別再笑了。」
「妹妹!」饒是向來清冷的洛傾寒也忍不住開口,他深吸口氣,以盡量溫和的容顏靠近洛傾雪,輕輕地擁著她,「妹妹,不哭,不難過。」
感受到洛傾寒那彆扭的關心和安慰,洛傾雪將自己的腦袋埋在他的懷裡,「哥哥,哥哥。」
那些話她應該怎麼告訴他,告訴他是他們兄妹霸佔了原本屬於別人的位置,所以原本以為那心如蛇蠍的母女,最後卻是他們欠了她們的;原本以為那不負責任的父親,卻不想最後卻是讓他們順利來到這世上長大成人的恩人!
這樣的話她要怎麼說,能怎麼說。
「乖,不哭,不難過。」洛傾寒也不知道該怎麼安慰這個妹妹,但雙生子之間的感應他好像隱隱知道些什麼,可又好像什麼都不知道;那種模模糊糊的懵懂感覺讓他不由得蹙起眉頭。
洛青雲瞧著那緊緊相擁在一起的兄妹二人,低下頭,嘴角不由得漫起些許苦澀的味道。
「罷了。」他輕歎口氣搖搖頭,「傾寒,你現在這裡安慰她一下,我還有是,先……離開了。」原本清潤的嗓音竟然帶著絲絲的沙啞。
洛傾寒轉頭看向他,眉宇微微顰蹙著,眼神中還帶著疑惑;他到底怎麼了?此刻的洛青雲也很像問,自己到底是怎麼了,為什麼……為什麼每次看到洛傾雪傷心難過自己就忍不住的想要暴走,想要將那些所有讓她傷心難過的傢伙全都消滅了去;可……
他們是兄妹啊,他怎麼可以對她產生那種感情?
可若真的說是那種不該有的感情,也不算,他只是想如洛傾寒一般,將她擁入懷中細心呵護卻絕對沒有那些不該有的想法,洛青雲低著頭,他也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麼了。
「大哥!」
就在洛青雲準備離開的時候,洛傾雪卻猛然從洛傾寒懷中抬起頭來深吸口氣,咬著牙。
「……」洛青雲頓時停住腳步卻是背對著他們。
「你,難道從來沒有想過要尋找親生父親嗎?」洛傾雪深吸口氣,終於還是將心頭疑惑許久的話說了出來;如今他們的親生父親縱然已經知道是誰,卻不如沒有;那大哥呢,大哥的親生父親又在哪裡。
洛青雲眉宇微微顰蹙著,轉頭看向洛傾雪,「妹妹,你……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呵呵……」
洛傾雪閉上眼,兩行清淚自眼角滑落,不管是上輩子還是這輩子,自己還真的都是在作孽;上輩子稀里糊塗地過了一輩子,卻至死都不知道自己所全心全意信賴的、卻是恨不得自己死的;卻是至死都不知道原來自己的父親另有其人。這輩子,活得倒是清楚了,可有那樣的父親,當真不如糊里糊塗的活著。
「我也想知道,到底是什麼意思;我也想問問老天爺,為什麼要這麼殘忍的作弄我,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啊!」
洛傾寒輕輕地拍慰著洛傾雪,卻不知道該說什麼。
「咚,咚咚。」
立在門邊十步遠處的錦笙等人聽到動靜,趕緊快步小跑過來,輕輕地敲了敲門,「小姐,小姐,您沒事吧?」
「……」洛傾雪閉上眼深吸口氣,「我沒事,都退下吧。」
「是。」錦笙朝華香幾人遞了個安撫的眼神,然後讓她們隨她一起到涼亭處等候;那裡聽不到屋內的動靜,可若當真發生了什麼大事,她們也能隱約發覺。
洛青雲眉宇微微顰蹙著,心中卻是千回百轉,「妹妹,你可是聽旁人胡說了什麼?」以往不就是因為這樣嗎,宋芊芊那樣無厘頭的冤枉她竟然相信了,還因此疏遠他那麼多年;那這次呢,這次她又是聽了誰的謠言,又準備拿他怎麼辦?
此刻,心裡萬千心結好似一團亂麻般的洛傾雪自然沒有發現洛青雲身上氣勢的變化,那樣的哀傷帶著隱隱的沉痛,好似一個等待宣判的囚徒。
「大哥,你……」洛傾寒有些擔憂地轉頭看向他。
「我沒事。」洛青雲深吸口氣,身子沒有絲毫的移動而是怔怔地看向洛傾雪,他真的想知道,這次她準備又拿他怎麼辦。
洛傾雪薄唇微微抿著,嘴角勾起的苦澀,身上瀰散出來的哀傷,饒是連旁邊站著的兩人都忍不住有些心驚,「聽說?如果當真只是聽說,呵,呵呵……哥哥,如果,如果我們也不是洛永煦的孩子,你……」
「你說什麼?」原本像是囚徒般等待宣判的洛青雲聞言,頓時雙目大瞪,眉頭顰蹙著,「妹妹,你胡說什麼,你知不知道你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洛傾雪抬頭望著他,「大哥,我不是傻子!」
沒有十足的證據,貿貿然將這句話說出來的結果;玷污的可不緊緊是他們身上掛上的私生子的名頭,而是對已經過世的母親名節的侮辱;她比誰都明白。
可有些事情,事實就是事實;容末出口的話,從來都不會是青口白牙,不要問她為什麼會那樣相信容末;前世那個人為了讓她能苟且安活著,自己卻隻身赴黃泉,還留下那樣的話來;如此,能為自己丟掉性命的人,她真的沒有絲毫理由去懷疑。
更何況,那些事情她也並不是連丁點兒的蛛絲馬跡都沒有查到;原來不曾明瞭的,現在知道真相之後,好似一切都變得好解釋起來。
馮望月對洛永煦的愛,明明那麼深,可為什麼卻能容忍洛永煦後院一房接一房的納妾,外面尋花問柳也從不制止,為什麼對宋芊芊這個侄女比對她這個親生女兒更為關懷;為什麼在彌留之際將那鸞鳳佩留給自己,為什麼她總是讓她不要恨,要讓她照顧宋芊芊,保護她……
因為那是他們欠她們的;她知道自己霸佔了原本屬於馮素煙的位置,她知道即使霸佔著馮素煙的位置她也沒有辦法盡到妻子的義務,所以……
所以她只能以這樣的方法來補償洛永煦,補償馮素煙,補償宋芊芊,只是這些所有的所有,最後卻演變成了現在的模樣。
洛傾雪不知道她知道這些所有的真相之後會不會後悔,可是她真的……如果就算再來一次,就算知道所有的真相之後,對於想要她性命的馮素煙、宋芊芊母女,她也絕對不會手下留情,絕對不會!
「……」洛青雲低著頭,陷入了深思。
是啊。
這個妹妹或許曾經糊塗過,可後來又何嘗被人愚弄過,自從三年前母親去世後,這個妹妹,便變得越來越看不透,有時候他甚至覺得她神秘得看得見卻摸不著,她的內心到底承受了多少的事情,還有今日所說的。
洛傾寒眉宇微微顰蹙著,薄唇開合,語氣冷冽,卻只吐出兩個字來,「是誰?」
「那個人到底是誰?」洛青雲也轉頭看向洛傾雪,既然她膽敢將這件事情說出來,那……應當是已經尋到那個人了吧,那個所有的親生父親。
「呵,呵呵。」洛傾雪陡然輕笑兩聲,「是誰,是啊是誰呢。」
那個畜生,那個禽獸,那個……
光是想起來就讓她咬牙切齒,恨不能一口一口將他的血肉全部撕下來的男人,他怎麼能,怎麼能再那麼對待了母親之後將母親棄於那樣的地步;怎麼能讓母親一個人去面對那麼多的事情;怎麼能認不出母親和沈月梅之間的區別;怎麼能……
她抬起頭,視線掃過洛傾寒那張與自己七分相似的容顏,最後將視線落在洛青雲的身上,「大哥,我是不是很可悲。」
「……」洛青雲眉宇微微顰蹙著。
「我用盡力氣,不折手段將馮素煙和宋芊芊這對妄圖染指母親地位和身份的人趕走,用盡了所有力氣才能保住的東西,最後卻發現……哈,哈哈,原來我們才是那鳩佔鵲巢之人;霸佔了這麼多年卻還能如此的理直氣壯,我還當真是個畜生!」
洛傾雪深吸口氣,冷冷地吐出那兩個字,隨即又覺得有些好笑,「是啊,畜生!身上流著那個畜生的血脈,不是畜生又是什麼。」
「你到底在說什麼?」洛青雲深吸口氣,眉頭緊皺。
「……」洛傾雪抬頭望著他,望著洛傾寒,「大哥,哥哥,直到現在我才明白,為什麼我不叫傾瑤,為什麼哥哥不能叫傾霄;卻偏偏取了雪、寒兩個字;我終於懂了。」
手上緊緊地捏著長歸傳來的信箋,她臉上的淚,嘩啦啦的不斷地往下溜著,那樣肆意流淌著,「因為鳳城歌,又名冷寒;哈,哈哈……是不是覺得很好笑,那個畜生,竟然會是那個畜生。」
「轟——」
在聽到那兩個名字的時候,洛青雲和洛傾寒都只覺得腦子裡像是有一陣雷炸開了一般,亂哄哄的,就那麼怔怔地看著洛傾雪。
「你,你說什麼?」洛青雲臉上的溫潤再也維持不住,連嗓音都帶著沙啞;他雙眼緊緊地盯著洛傾雪的一言一行,一顰一笑,不放過她任何一個眼神的變化。
鳳城歌,鳳城歌,那豈不是鳳臨太子!?
洛傾寒雖然不解,此刻也同樣愣怔地看向洛傾雪。
「你確定你沒有弄錯?如果真的是那個人,事情只怕就真的糟了。」洛青雲在心頭如是想著,看著那樣失魂落魄的洛傾雪他卻沒有將要出口的話說出來;其實他真的很想狠狠地搖著她的肩膀問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她又怎麼會知道的。
鳳臨太子鳳城歌於十八年前遭受鳳臨前皇后阮皇后迫害流離民間,十五年前再回到東宮時卻毅然下令遣散了所有姬妾,甚至連通房都都不留一個;大刀闊斧地開始自己的手段,甚至連皇帝都拿他無法;這些年,多少大臣給他施壓,多少人以太子無後為由要求他留下子嗣,可他頂著這麼大的壓力過來;若當真證實他們……他視線掃過哀傷的洛傾雪和愣怔的洛傾寒,如果當真證實他們是鳳城歌的孩子,他們必然是要回到鳳臨的,鳳氏皇族不會允許自己的血脈流落他國,尤其是鳳城歌的孩子;當然不希望他們回去的人自然也是有的,鳳城歌無後,這最後皇位能落到誰的手裡,那些人可都是等著吶;現在突然半路殺出個程咬金來,他們會安分嗎?
只是,他們還能知道自己的親生父親是誰,可他呢?
想到這裡,洛青雲低下頭,神色不禁有些黯然。
洛傾雪閉上眼深吸口氣,「弄錯,我多希望是自己弄錯了,他不是對沈月梅百般恩寵嗎?他不是覺得沈月梅善良無辜嗎?哈,哈哈……那就讓他以為沈月梅便是當年的馮望月好了;我洛氏傾雪,永遠都只是洛氏傾雪!」
「可是,妹妹,你……」洛青雲想要安慰的話卻終究不知道該如何出口。
「別說了,我不會原諒他的,絕不!」
膽敢在接風宴上,文武百官,無數官眷面前與她難堪;他想要的,以為她當真不理解嗎?那沈月梅又給她吹了什麼枕頭風,讓他連一國太子的鳳都都不要了,來為難她這個小女子,呵,呵呵。
為了一個毫不相干的外人來為難自己的女兒,這樣的事情也唯有他鳳城歌才能做得出來了吧;既然他沒有當自己是他的女兒,那自己又何苦要奉其為父,以他對母親所做過的那些事情,便是將他千刀萬剮了,她都不覺得足以洩憤。
洛青雲抿了抿唇,要開口的話卻終究沒能說出來。
「妹妹,不難過。」洛傾寒抬手,用衣袖輕輕地擦拭著洛傾雪眼角的淚滴,說實話;在初始聽到洛傾雪的話時,他還是有些愣怔。
縱使表面上,表現得再清冷,再不在乎,到底也只是個孩子;他不如洛傾雪,年輕的身子裡卻是兩世滄桑的靈魂;他曾經對父親也有過美好的期待,對父親這兩個神聖的字眼有著無數的敬仰和儒慕;只可惜,洛永煦那樣的做法卻讓他非常的失望,然後漸漸的,漸漸的,就變成了現在的模樣。
他有時候也曾經任性的想過,如果洛永煦不是他的父親該多好;可當真這一天來臨時,他卻有些說不清楚了。鳳城歌是什麼樣的人他自然清楚,清君側,斬佞臣,大刀闊斧以太子之名將鳳臨國整治地僅僅有條,有這樣的父親,他心中隱隱也是有著驕傲的;只是看到妹妹這般痛苦的模樣,那個人縱使再有能耐,再讓他儒慕,可他害妹妹傷心了,這就是他所不能容忍的。
母親已經沒有了,這個妹妹便是比他自己的生命還要重要的,誰讓她傷心,誰讓她難過,那邊是他洛傾寒的仇人,就算是他們的親生父親也不例外。
洛傾雪轉頭瞧著洛傾寒,「哥哥,你會不會想要……」
「不!」或許這就是雙生子之間的好處,縱使洛傾雪的話還沒說完,光是看著她的眼神他就知道她要問的是什麼;他搖搖頭,輕輕地擦拭著她眼角不住滑落的淚珠,「妹妹乖,不哭,不哭;你說不原諒,那就不原諒。」
「哥哥!」洛傾雪猛然將自己埋進他的懷抱裡。
她知道的,她一直知道的;他們是上天創造的一胎雙生子,他們是注定今生要陪伴彼此的人;她從來都知道,自母親去後,哥哥便把自己當成了他的唯一,所以不管自己說了什麼,做了什麼,他都會毫不猶豫地完成,可這樣的他,讓她心頭有愧啊。
「乖,妹妹乖!」
洛傾寒卻不這麼覺得,反而將一切都當做是理所當然的;既然上天創造他們時讓他成為了他的哥哥,讓他伴隨著她出生,那定然是她生下來沒有辦法照顧好自己,上天才讓他來照顧她的。
一定是這樣的。
洛青雲眉宇微微顰蹙著,薄唇嚅了嚅,還沒說出話來就被一陣有節奏的敲門聲打斷。
「咚,咚咚。」
「什麼事?」他眉宇微微顰蹙著,語氣有些不善。
「老爺遣人過來,請小姐和少爺去主院一趟。」錦笙的聲音帶著些許無奈,轉頭看向那一群站在旁邊,或低頭數螞蟻,或抬頭望天空的人,在心中搖搖頭。
洛傾雪深吸口氣,眉宇微微顰蹙著,「嗯,知道了,就去。」
「大少爺,老爺說讓您先回院子。」出門時,前來傳話的平喜卻是攔住了洛青雲的腳步。
「你什麼意思?」洛青雲面色一沉。
平喜卻是不卑不亢,「老爺說有些話想單獨與小姐和少爺說的,大少爺還請不要為難奴才。」
「大哥,沒事的。」洛傾雪轉頭看向洛青雲,「無論如何,你永遠都是我們的大哥。」
洛青雲抿著唇,點點頭,看向平喜時卻帶著狠戾,「你最好將小姐、少爺都照顧好了;若他們有半點損失,我拿你是問。」
「奴才不敢。」平喜始終保持著躬身的動作,直到洛青雲走出好遠之後他這才起身,朝著洛傾寒和洛傾雪道,「少爺,小姐,請!」
……
主院中。
洛永煦遣散了所有的下人,僅留下平喜侯在門外。
「傾雪見過父親。」「見過父親。」兩道聲音同時響起,洛永煦抬起頭來,看著那樣青春的洛傾雪,洋溢著活潑和單純,這樣的洛傾雪是他從來沒有見到過的,那麼的……那麼的……就好像當年的月兒一般,只是有些事情,終究是到了真相大白的時候了,「都起身,坐吧。」
「謝父親。」兄妹兩人並排坐在相鄰的兩張座椅上。
洛永煦瞧著洛傾雪那紅腫的眼眶,瞧著洛傾寒那不悅的眉宇,心頭歎口氣,「丫頭都知道了吧。」
「……」洛傾雪的身子明顯一怔,她帶著些許不解轉頭看向洛永煦,丫頭,丫頭;他從來沒有這般叫過她,丫頭。
洛永煦嘴角微微勾著,帶著些許的苦澀,「雖然我的確非常的混賬,也曾經做過無數的糊塗事;但有些事情我想也是時候告訴你們了。」
「父親請說。」洛傾雪深吸口氣。
「你們的母親,馮望月,我……」洛永煦說著搖搖頭,「我知道傾雪你知道很多事情,那些事情我不能說不是真的,對馮素煙,我動過心,愛過十幾年;但對你們的母親我並不是真的那麼的無動於衷。都說少年父親老來伴,那時,你母親至少是我要走過一生的人,十幾年的感情,又當真是那麼淺薄的嗎?只是……呵呵,你們或許從來都不知道吧。」
「……」洛傾雪眉宇微微顰蹙著,從來沒有見到過洛永煦這般頹廢的表情。
「月兒,月兒,她什麼都知道卻什麼都不說;如果不是她可以的引導,我又怎麼會以為自己愛上的是馮素煙,我又怎麼會做出那些混賬事來。呵呵,月兒她啊……」
說起馮望月,洛永煦的眉眼間充斥著的又愛又恨的複雜感情,「也便是如今我才明白,原來她的心裡,果然另有其人。」
「……」洛傾雪薄唇嚅了嚅,卻終究沒有說出話來,這種時候任何的安慰都是那麼的蒼白無力。
「那個人想來應該就是鳳臨太子鳳城歌了吧。」洛永煦轉頭盯著洛傾雪眼神灼灼,「我終於明白,終於明白為什麼她從來都那麼拒絕我觸碰,你們或許都不知道,除了新婚那夜,我們之間甚至……」說到這裡他嘴角有些苦澀,「算了,與你們說這些做什麼。」
可就算他不說,洛傾雪又豈能當真不明白;只是她默默地在心頭補充了一句,只怕新婚那夜,與他在一起的也不是馮望月吧。
算算時間,那個時候馮望月只怕也是剛發現自己有了身孕,最是危險的時候,又怎麼會與他做那樣的事情;只是不知道那個李代桃僵的人,到底是誰。
「……」
洛傾雪有些不解,看向洛永煦,「父親喚我們前來,到底想說什麼?」
「呵呵,說什麼,想說什麼呢?」洛永煦幾近貪婪地看著洛傾雪的那張臉,強嚥下那些將要衝出喉頭的話,搖搖頭,「傾雪今日表現得很好,皇帝那裡,你不必擔心。」
擔心?她才不會擔心呢。
直覺告訴她,洛永煦肯定有事情瞞著她們,可他為什麼不說呢。
「是,多謝父親,如果父親沒有其他事情,那女兒便先告退了。」洛傾雪起身,朝著他行了個萬福禮。
「行了,今兒你也累了,也早些回去歇著吧。」洛永煦罷了罷手。
從主院出來,洛傾雪卻是一頭霧水,轉頭看向洛傾寒,「父親他到底想說什麼?」
「……」洛傾寒搖搖頭,抬手輕輕地揉了揉她的頭髮,「沒事,妹妹別再傷心了。」
「哥哥,告訴我,你當真不想認那個人嗎?」
任由洛傾寒將她擁入懷中,洛傾雪踮起腳尖在他耳畔輕聲道;若是認了那個人,以長歸送來的情報,哥哥可就是他唯一的兒子,這往後的鳳臨國皇位定會落到他的身上,只是哥哥這樣的性格,他會喜歡嗎?
洛傾寒低下頭,有些無奈地揉了揉洛傾雪的髮絲,「妹妹,別亂想。」
對於他來說,洛傾雪才是最重要的;至於其他,都不重要;什麼皇位,什麼太子,統統都是身外之物而已。
「哥哥,有你,真好!」洛傾雪貪婪地呼吸著他身上那讓人安心的味道,或許他真的是上天派給她的守護神,所以注定了他們此生都要這麼相互守護在一起。
……
「不,不會的,不會的。」
被容末遣人送回驛站之後的鳳城歌仍舊不斷地呢喃著,他拉著容末的手,「告訴我,不是,不是對不對?」
「……」容末眉宇微微顰蹙著。
「真的好像,好像。」鳳城歌有些呆滯的臉上在說起洛傾雪的時候,終於有了些許的神采;「當初的月兒也是那樣,一襲鵝黃色的衣衫,宛若仙女般走到我的面前,呵呵……她是那麼的溫柔……」
說著,他好似有覺察到什麼不對勁的地方,一個鯉魚打挺從床上翻坐起來,一把揪住容末的衣襟,「你故意的!」
「容末不知太子再說什麼。」
容末眉宇透著冷冽,抬手不自覺地運氣了內勁輕輕拂開鳳城歌的手,「你喝醉了,還是好好休息一晚吧。」
鳳城歌哪裡是醉了,他只是有些承受不住那樣的事實而已;只是能夠做到一國太子的人又豈是那般好糊弄的,他轉頭雙眼微瞇瞧著盤腿懶懶地坐在軟榻上的容末,深吸口氣,陡然眼前一亮,「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
「……」容末轉頭瞧著他,眉梢淺揚。
「果然你早就知道了!」鳳城歌深吸口氣,強壓下心頭那將容末抓起來狠狠暴揍一頓的衝動,以盡量平緩的語氣道,「為什麼不告訴我。」
容末那好看的眉朝上微微挑了挑,以眼神朝他示意道,為什麼要告訴你?
「你,你!」鳳城歌顯然被容末那樣的態度氣得不輕,這也間接表明了他是故意的,竟然膽敢故意看他的笑話;猛然回想起冷風查探後回來匯報的那些,他雙眼微微瞇著看向容末,「所以,冷風也是你故意誘導的。」
容末到底就是容末,他嘴角微勾,帶著邪肆的淺笑,既不點頭也不搖頭,端著茶杯輕輕地抿了一口,「太子果真不愧是太子,這上好的鳳熾茶可不是別處能喝道的。」
「容!末!」
鳳城歌當真是有些惱了。
容末卻仍舊不緊不慢地放下茶杯這才抬頭看著他,「容末雖然不才,可自己的名字卻是記得的,不勞太子您大駕提醒了。」
「……」鳳城歌深吸口氣,在自己心裡不斷提醒著自己,現在不是跟容末計較的時候;好久,好久才將心頭那口悶氣被壓下去抬起頭,「說吧。」
平日裡多智近乎妖的容末,今兒卻像是故意裝瘋賣傻般,抬起頭帶著些許無辜望著鳳城歌,「太子想讓容末說什麼?」
「你難道就當真沒什麼想說的?」鳳城歌的心往下沉了沉。
「也不是沒有。」容末的語氣不鹹不淡,說話的速度不急不緩,抬手將額前飄忽的碎發別到耳後,嘴角噙著三分淺淡的笑意,「昨日容末記得曾提醒過太子,凡事留一線,日後好相見。」
鳳城歌雙眼半瞇著,「嗯哼。」
「其實容末知道的也不太多,不過……如果當年那名女子當真與沈月梅如出一轍的容顏,或許太子該往靜安太長公主之女望月郡主的身上查查才是。」
瞧著今日洛傾雪那樣心痛的表情,容末眼中劃過一絲妖冶,不過再看向鳳城歌的時候又恢復了平常的模樣,不鹹不淡,波瀾不驚。
鳳城歌眉宇微微顰蹙著,「什麼意思?」
「這也不是不能說。」容末淡淡地抬頭,「只是光是掌管調教三軍,也是很累的;容末想告假一段時間,如何?」
鳳城歌頓時心頭險些噴出一口老血,累?別以為他不知道什麼掌管調教三軍,那些不都是青龍、玄武輪流去做的,他什麼時候去過?甚至若是再等一些日子,怕是三軍軍營大門朝哪處這個人都不知道了,這樣的話,他也好意思開口?
當然,縱使如此,他心中也明白,容末不是不負責任的人;雖然大多數時間是手底下的人在執行,但也需要相當費心的。可讓他告假之後,那三軍誰去管教?尤其是那幾個刺頭,除了他可沒人掌管得了。
「換一個條件!」
「加撥一年的糧餉如何?」似是早就知道鳳城歌不會答應,容末臉上沒有絲毫意外的表情,而是緊接著淡淡地提出自己的意見。
鳳城歌眉宇顰蹙,「你什麼意思?」
「將士常年在外也是很累的,算是我這個三軍之主為他們爭取的福利不行?」容末低著頭,眼中卻劃過一道狠戾之色。
鳳城歌抿著唇,「好!」
「既然如此,那這字據還請太子簽字吧。」容末示意之後,身後的貼身侍衛立刻上前從袖袋中掏出一張明顯早就備好的信箋,白紙黑字寫得明明白白,如果鳳城歌此刻還不知道自己被算計了,那他當真就是個傻子了。
他深吸口氣,蓋好印章之後將那信箋丟回去,不斷提醒自己不氣,不氣。跟容末置氣,那他非得活脫脫把自己給氣死不可。
容末瞧著那鮮紅的印鑒,這才淡笑著,「其實也沒什麼,只是那沈月梅……呵呵,是咱們平安和樂郡主做夢都想折磨的仇人呢;太子若是有空當去外面聽聽,人家都怎麼說的。得意樓的梅姬姑娘可是深受鳳臨太子寵愛,日日雨露恩榮,往後指不定就是鳳臨國的娘娘了。」
「……」鳳城歌眉宇微微顰蹙著,「到底是哪個混賬亂說的?」
「沈月梅難道不是你下令帶回來的?」容末好心提醒他。
「……」鳳城歌無語。
「沈月梅這幾日是不是病臥在床,沒有出門?」容末再次循循善誘。
「……」鳳城歌眉宇顰蹙。
「這病臥在床與日日雨露,累得下不來床,縱然過程不同,可結果卻是一樣的。」容末嘴角含笑,「可當真是瞧了,咱們平安郡主可最是討厭沈月梅呢;別忘了,你今兒可是當著流雲國文武百官、無數官眷的面為難於她,嘖嘖。」
鳳城歌抿著唇,腦子卻仍舊沒有反應過來,「那又如何?」
「那又如何?」容末淡笑著,「太子,這該如何,不該如何,容末已經好心提醒過了,至於其他的,你自己想吧,哦,對了,忘了告訴你,咱們的平安郡主還有個一胎雙生的哥哥,據說那可是個戀妹成癡的;至於其他的,太子就自己去查吧,容末就先告辭了。」
鳳城歌有些氣惱,「誒,你,你給我回來!」
可容末會聽話嗎?會嗎?
鳳城歌抬手狠狠一巴掌拍在床榻上,發出砰的一聲巨響,「冷風,給我滾進來!」
「屬下在。」冷風只覺得脊背發涼,剛才他們的對話站在暗處的他可聽得明明白白,心中不由得哀嚎,世子爺啊世子爺,您老可是害苦小的了。
鳳城歌雙眼微微瞇著瞧著冷風,「你小子行啊,長本事了,連本太子也敢糊弄。」
「小的哪兒敢啊。」冷風皺著眉頭。
「哼!」鳳城歌輕哼。
「……」冷風只覺得身子狠狠地顫了顫。
「去查查望月郡主馮望月的事情,這次若再搞砸了,後果你自己知道的。」鳳城歌的語氣帶著三分邪氣,那邪肆凜然的模樣,讓冷風狠狠地打了個寒戰,「是,屬下明白。」
「嘎吱!」房門闔上,獨留下鳳城歌一人半躺在床榻上,那神色慵懶的模樣;想到今日在接風宴的哪一幕一幕。
那樣清澈的眉眼,就那麼怔怔地看著他;那樣七分相似的容顏,還有那樣……咬牙切齒的恨意,不,不對!
鳳城歌深吸口氣,心中有一個大膽的猜測;難道,難道……
「砰!」
整個行宮中都聽到那一聲自太子房間裡發出的巨響,然後緊接著是他們太子那熟悉的嗓音,帶著狠戾和氣惱,「容——末!」
「你這麼糊弄太子當真沒事?」陸謹側身趴在憑几上,看著容末,順手捻了顆花生扔到空中然後用嘴接住,嚼起來「卡崩卡崩」的。
容末淡淡地笑著,「能有什麼事情?」
這麼多年了,這種事情他也不是頭一回做,更何況都說天作孽猶可謂,自作孽不可活;素素之所以會對鳳城歌恨入骨髓,那可不是他的責任;他都已經很好心地提醒過他不止一次了,可他卻仍舊偏聽偏信的一意孤行,這能怪得了誰。
聞言,陸謹確實有些不屑地癟癟嘴,心裡想著,若不是你讓下面的人有意誤導,太子又怎麼會如此;不過為了自己的小名著想,這話還是不說得好。
「對了,你打算什麼時候去提親?」陸謹轉念,「若是太子發現洛傾雪是他的女兒,就憑你現在的做法,嘖嘖,想要抱得美人歸,難吶!」
容末垂首仍舊翻看那本怎麼都沒看完的書冊,淡淡地笑著,並不語。
難嗎?
以素素那樣的性子,能不能承認鳳城歌尚且不容易,想要對他擺岳父大人的譜兒,那可是難了!更何況,他與素素兩世相知相愛的感情,可不是他們這些人能理解了。
不是他自戀,也不是他自信;但是如果非要讓素素從他與鳳城歌之間選一個,他相信素素會毫不猶豫地選擇他;就如同他一般。
這些事情陸謹自然是不理解了,他仍舊很是不解容末的淡然,「你說,你這麼折騰太子有什麼好處?」
「……」容末垂首不語。
「卡崩!」陸謹再次扔出一顆花生,然後看向容末,「都說這岳父岳父,我怎麼就覺得這太子當真是到了八輩子的霉了,才會遇上你這麼個女婿,嘖嘖……」
……
容末頓時放下書卷,抬起頭眉梢淺揚,轉頭看向陸謹,「近日輪到青龍回三軍總部駐守,西海那邊剛好缺一個領軍人物,我瞧著你挺閒的……」
「不,不,師兄我錯了還不成嗎?」陸謹頓時臉色垮了下來,「我錯了,我真的錯了;能遇上你這麼個女婿,那可是太子三生修來的福分吶。師兄,師兄……」
容末沒好氣地冷哼,「還呆著幹什麼,當真想去西海?」
「……師兄,我還有事,先走一步哈。」
聞言,陸謹趕緊腳底抹油,心裡卻是憤憤的,果然別說是太子,就算他有女兒也不會嫁給這樣的人呃;什麼人吶,這是,簡直是……簡直是……
容末垂下眼瞼,瞧著書卷上的內容,嘴角卻是帶著淡淡的笑意;他這麼折騰鳳城歌,從另一個層面來講,何嘗不是在幫他。
素素那丫頭,現在心頭可是憋著口氣呢!
那口氣若是不想辦法讓她撒出來,到時候憋壞了,他找誰說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