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渭轉而換了語氣,低眉順耳地向我娘稟道:「陛下,容微臣先將其收押,陛下若是不信,可親到牢中加以細細審問。此民女痛失愛侶,深受刺激,腦子糊塗,已成危害。從前微臣心懷仁慈,深信行得正坐得端,不怕影子斜,明知其到處散佈不利微臣的謠言,依然任其四處遊蕩。可如今陛下親臨,微臣必須為陛下安危著想,還是將其下獄,再請陛下細查如何?」
我正要阻撓,誰知我娘首開金口,就痛快允諾:「很好,就這麼辦吧。」
「遵旨!」李渭大喜,立即揚手,「來人,將她押下去。」
我很奇怪,梅姑被押下去的時侯居然不哭不鬧,也未求饒。可是那雙美眸,卻顯得空洞極了。透過空洞,可以窺見她深徹的痛與絕望,將你的心揪扯住,跟著她一起隱隱作痛。
我的目光逐著她孤淒的背影而去,似乎心也跟著她飄走了。
李渭對爹娘說些要招待的客套話,我並沒有聽見。只是,當他那緊隨梅姑而去的挺拔背影突然出現在我眼簾的時侯,我竟厭惡起來,深感猥瑣。
「爹、娘,」我轉身去,急切地把心裡話掏出來,「我的直覺告訴我,梅姑說的是真話。而且不知為何,我雖未見過梅仕卿,居然也相信了梅仕卿的為人。」
「我也相信梅仕卿的為人,不致於做出偷竊稅銀的事。」梅琅也突然站出來為梅仕卿說話,「梅仕卿與微臣小時侯曾經是玩伴。他為人正直善良,家風也令人敬仰,父子倆常常為了幫助別人而不惜吃啞巴虧,又怎麼會做偷稅銀的事?況且,梅家家境殷實,若說是為了籌措趕考盤纏,似乎也犯不著呀。再說高中之後,若是封了高官,也有朝廷厚祿,若說是為了給梅姑舒適的生活,也犯不上。所以,這案子,確實存在疑點。」
梅琅的聲援令我更加相信自己的直覺:「是的,爹、娘,這案子雖有人證,卻無物證。李渭身為縣令,想要捕快們為他作偽證,實在是再簡單不過的事情了。假若梅姑所言屬實,那李渭方纔所說的那些話,可謂陰險狡詐,卑劣之至。而且,此番梅姑被押入牢中,只怕也不好過,不知道李渭會不會對她用刑,逼她撤銷控罪!娘,你為何不當場問清楚,要放虎歸山呢?」
娘親微勾唇瓣,綻放傾城笑容,從容不迫地朝我招了招手,我乖乖過去,偎著她坐下。
她攬著我,輕輕道:「曜兒啊曜兒,娘覺得你長大了,成熟了,斷起案來也算聰明了,可是你還沒有明白一件事,娘親得提醒你。曜兒,世間的正義與邪惡,要分辨起來容易得很。可關鍵在於,分辨之後,你該如何處理?靠猜測沒用的。曜兒,有一天,當你在金鑾殿上,坐在那把龍椅上時,面對著玉階下的武百官,你要分辯忠奸其實非常容易。可知道忠奸了之後呢?你要如何運用他們,如何對待他們,如何權衡利害處理得當,這才是帝王要學習之處啊……」
我深吸了口氣,熱切地注視著娘親,點了點頭:「兒臣明白了。」
「去吧,」娘親道,「去證實你所猜想的,莫要打草驚蛇!」
「遵旨,」我心服口服地領命,「馬凌,隨本太子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