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貴妃道:「望之不必拿著眉側妃發洩,本宮是怕你沉溺兒女私情,誤了大事!」
晉望之苦笑不得:「兒臣是母妃所生,母妃該是最瞭解兒臣的人,兒臣豈是會沉溺兒女私情的人?若母妃是因為昨夜兒臣的戲言,大可不必擔心,兒臣自有分寸。」
元貴妃哼了一聲:「既是如此,為何攔著本宮?」
「兒臣雖然不會沉溺兒女私情,可也不會濫殺無辜,何況她還是與兒臣同床共枕過的女子。」晉望之道:「母妃素來心慈,今日為何卻要因為旁人的三言兩語,便要妄殺兒臣的女人?」
元貴妃美目注視他良久,輕歎:「還能為何,本宮不也是為了你著想嗎?這皇室中多少人仍在虎視眈眈地盯著太子之位……」
晉望之走過去扶著元貴妃的手臂,道:「母妃的擔擾,兒臣明白,不過這些問題很快就會解決,母妃安心養病便是,兒臣心裡自有分寸。」
元貴妃語重心長地道:「望之,大業為重,千萬莫兒女私情縛住了手腳。」
「母妃的教誨,兒臣謹記在心。母妃,兒臣送你回宮,以後這太子府的事,你就不必操心了,兒臣絕不會讓你失望的。」
元貴妃點了點頭,「但願望之不要辜負本宮這麼多年的心血。」
晉望之笑道:「母妃放心。」扶著元貴妃往外走,那群宮女太監緊隨其後。片刻間,院子裡安靜下來。
一場大禍就這樣因為母子之間的幾句對話消於無形。
眉側妃和白淑慧互相看了一視,互相嗤之以鼻,尹畫眉帶著婢女離開。
何清君朝白淑慧抱拳:「今日之事,多謝淑側妃。」
白淑慧淡淡地笑著:「何必言謝,也未幫上什麼忙。」
何清君正色道:「這種情形下,淑側妃肯為我說話便是幫了大忙,我自會銘記在心。」
白淑慧瞧了瞧四下無人,將婢女遣遠,低聲道:「我白家曾受過攝政王令狐薄的恩惠,如今你陷入太子府,我雖無法救你出去,但是有些事情還是可能幫你的。」
何清君一臉驚喜地望向她,她果然是令狐薄在天晉按排的人。
「清君謝過淑側妃。」
「不必客氣,按說你是薄王妃,我見你當給你行禮才是。」白淑慧笑道:「梅草雖然是太子的人,對你卻是忠心,今兒個太子能及時趕來,便是她跑去兵部找回來的。」
何清君恍然,怪不得晉望之來得這般及時,卻原來是梅草的功勞啊。
「我不能在此久待,免得引起旁人的猜疑,這便告辭了。」
「嗯。」何清君突然想起她小產一事:「淑側妃,恕我冒昧問一句,你……小產是怎麼回事?」
白淑慧臉色一黯,眼圈兒一紅,輕咬著唇角,沉默了好一會兒才道:「還能是怎麼回事,不過是未防住有心人的算計,在我的安胎藥裡混入了滑胎藥物。」
何清君一陣惋惜,果然是受人算計啊。「淑側妃可知是誰做的手腳?」
白淑慧以絹帕按按眼角,滿眼恨意:「尹畫眉算計了我數次,都被我躲了過去,卻未想到,最後會栽在太子妃手裡。其時她剛嫁進太子府不過一個月,表面溫婉淑德,到處收買人心,暗地行事卻比眉側妃更加狠毒……」
何清君輕歎一聲道:「淑側妃你安心調養身子,將身子養好,總會再有的。」
白淑慧點頭:「也只能如此,只是這仇若不報,總覺得對不起那未出世的孩兒……」
何清君道:「淑側妃應該也知道南雪瑩在想方設法對付我……若是有用得著我的地方儘管說。」
白淑慧會意,點了下頭,「我先走了。」
何清君將她送至門口。
又等了一盞茶的時間,梅草才回來,只見她頭髮散亂,左頰腫著,臉上指印清析可見,唇角尚帶著未乾的血跡。
何清君驚訝瞧著梅草問道:「這是誰打的?」說著取了乾淨巾帕讓她擦拭嘴角血跡。
梅草接過巾帕,邊擦邊道:「適才遇見了太子妃的兩個婢女,就是那日青主兒打她耳光的那個婢女,她們將奴婢拖入無人處教訓了奴婢一頓。」
何清君冷笑,這太子府果然是處處藏污納垢,無一處乾淨,她相信若無南雪瑩的授意,那兩名婢女絕不敢這麼囂張,只是她被困在這院裡出不去,不能自行教訓那兩名婢女和南雪瑩,卻只能在這裡守住待兔,很是被動。
「梅草,你跟我進屋。」
兩人進屋,將房門關上,然後進了何清君的臥房,同樣關上門。何清君拉著梅草坐下,正色道:「梅草,是你去兵部找太子回府的吧?」
梅草點頭。
「我問你,昨夜太子的戲言,是否是你傳給眉側妃的?」
梅草急忙跪地,「青主兒,奴婢絕不敢做出這等出賣主子的事情。」
何清君伸手扶起她:「梅草,我相信你,那麼現下你可否告訴我那個文二嫂是什麼身份?」
梅草猶豫片刻,「青主兒是懷疑文二嫂?」
何清君不語,雙目直視她。
「文二嫂劉師傅手下的人,是效忠皇上的。」梅草低著頭道:「只是人都是可能被收買的,奴婢知道元貴妃曾在皇上面前保下文二嫂的夫君……」
何清君明白了,這文二嫂雖然劉勻松的人,可是也是元貴妃的人,她武功不弱,當時晉望之和她只顧著說話,竟未留意外側有人偷聽,這文二嫂是替元貴妃防著府裡的女人妖媚惑主的。
「梅草,前幾日我問你的話,你可曾想好?」
梅草一愣,道:「青主兒……」
何清君嗤笑一聲道:「梅草,你這麼聰明的人,當分得清我說得話可信不可信,我沒有太多時間等你。」
梅草躊躇一會兒,道:「不是梅草不相信青主兒,只是這府裡的人個個權勢極大,奴婢……怕出了府也不得善終。」
何清君沉默片刻,她的擔心也不無道理。微微蹙眉:「梅草,你若怕在天晉會遭到報復,我可以將你帶回南宛。」
梅草眉間閃過一絲驚喜,繼而又垂下眼皮:「奴婢就是一個婢女,青主兒走的時候哪還會想著我這個小小婢女?」
何清君笑道:「梅草這個不用擔心,我是個江湖人,最重信義承諾,既然答應了你,自然會信守承諾。」接著又道:「若是梅草不願去南宛,我自會派人護送你到想去的地方,並給你一筆銀子將你安頓好。」
梅草這才放下心來,抬頭咬牙下定決心,道:「好。青主兒,奴婢便聽你的吩咐。」
何清君「嗯」地一聲道:「梅草,既然做了決定,便沒有回到路了,若是你中途背叛了我,我是會下殺手的,我殺人的手段你是見過的。」
梅草點頭,抬眼望著她道:「奴婢知道,奴婢只是不想再在府裡,日夜提心吊膽的,怕一個不慎,便被主子們打死。」
何清君笑咪咪地道:「你放心,只要不背叛我,我很好伺候的,無須提心吊膽。」
梅草格格笑著:「奴婢便是知道青主兒好伺候,才決意跟著青主兒的。」
何清君以手背支著下巴,瞧著她道:「梅草,咱們打個商量,從今以後不要再叫我青主兒,便叫我清姑娘吧。」
梅草微微皺眉,「太子府裡人多嘴雜,這樣好嗎?」
何清君點頭,她管不了那麼多了,若是教令狐薄知道,她在太子府最親近的婢女都稱她為青主兒,會不會直接揮劍殺人?
她摸摸自己的脖子,若被旁人砍了也只能認了,但被令狐薄砍了,她可不甘心!
「梅草可知文二嫂平時都呆在哪裡?」
梅草是個聰明的丫頭,立時明白何清君的意思,道:「青主……清姑娘,你是想拿這副鐐銬的鑰匙?」
何清君杏眸閃著熱切的光芒,「是啊是啊,不用偷出來,只須在軟面上壓個印,咱們再找人打制一把鑰匙即可。」
梅草搖頭,「文二嫂很謹慎,那把鑰匙一直在她脖子上掛著,甚至沐浴時都不取下。」
何清君聞言極為失望,沐浴時都不取下……暫時是無法將鑰匙拿到手了,她忽地轉頭,笑著:「梅草,你怎知……難道你早就打過那鑰匙的主意?」
梅草「嗯」地答應:「梅草跟了清姑娘,自然要為姑娘著想,那日姑娘跟奴婢談過後,便想偷了那鑰匙算作是取信姑娘的禮物。豈知連著觀察數日,發現文二嫂將那鑰匙收得極為妥貼,只好作罷。」
何清君暗暗稱讚,這個梅草可比小秋貼心多了。「鑰匙只能再想辦法,到時逼急了,咱們就來個硬搶!」
梅草點頭:「姑娘武功這般高強,若是使個詐,說不定就將鑰匙搶到手了。」
何清君不再跟她討論鑰匙的問題,將話題轉到尹畫眉身上,「眼下我有兩個人要對付,一個是太子妃,另一個是尹畫眉,我問你,這位眉側妃究竟是個怎樣的人?」
提起尹畫眉,梅草一改初始對她的稱讚,反而眼底掠過鄙視,「眉側妃是宰相的庶出小姐……。宰相原是要將尹家嫡女嫁給太子的,卻不知為何成親的前兩天,尹家嫡女突然得了失心瘋,失足落水而亡,於是這庶出的二小姐便代替大小姐嫁進了太子府,連自己的親姐姐都下毒手,還有什麼是她不敢做的?」
何清君聞言恍然大悟,莫不是眉側妃為了取代嫡姐嫁給太子,便對嫡姐下了毒手?親姐姐,她怎麼下得了手?
「那太子一直沒有子嗣出生又是怎麼回事?」
梅草搖頭表示她也不知,「說來真是奇怪,太子府裡只淑側妃、瑤側妃和兩名侍妾有孕過,但是都未曾生下來,太子似乎對子嗣之事渾不在意,每次胎兒小產,他只是吩咐婢女婆子們好生照顧主子,需要什麼儘管找他,卻從未追查過小產的原因。」
何清君垂目冷哼一聲,大概是晉望之自己不想要吧,或許對他來說,府裡的女人不過是些隨時可拋棄的棋子,他大概為了以後拋得方便無負累吧?
「眉側妃可有什麼顧及的事情?」
梅草仍然搖頭,低頭思索著。
何清君吩咐她:「京城士家小姐許多都是相識的,梅草,你去找淑側妃,問問她可識得眉側妃的姐姐?若是識得,請她畫一副丹青給我。」
梅草皺眉:「淑側妃素來孤僻,不喜多事……」
「你去做便是。」
梅草答道:「是,奴婢這就去。」
「誰叫你現在就去來,你瞧你現在臉腫著如何見人,明日再去。」
「是。」梅草下意識的撫著臉頰,輕笑。
何清君拿著尹畫眉嫡姐的畫像端詳著,她這嫡姐眉目中竟有幾分和她想像,手指輕彈一下畫像道:「梅草,你去準備些材料。」她雖然不擅易容,不過好歹混過江湖,又見過令狐薄易容,不能易容成一模一樣,有七八成相似便可。
是夜,她跟梅草鼓搗了近兩個時辰,總算弄得差不多了。何清君囑咐道:「你千萬小心些,莫讓人瞧見,記住淑側妃說過的話。」
「奴婢知道了,這半夜三更的,誰能瞧見?」
此時已近丑時,正是人們睡得沉的時候,整個太子府裡寂靜一片,梅草沒費什麼事,便摸進了眉側妃的院子,那守門人已被淑側妃買通,在丑時將門虛掩半個時辰,方便梅草進出。
梅草熟門熟路地走至尹畫眉窗前,輕敲兩下窗戶,推開窗戶,露出半個臉來,藉著月光瞧見尹畫眉在床上翻了個身,正好轉向窗子方向。
然後模仿尹畫眉嫡姐的聲音——這可是在淑側妃那裡練了近一個時辰,才練出幾分相像:「二妹——湖水好冷——,二妹,湖水好冷——好冷,我要棉被——」
「啊——」裡面傳來尹畫眉的尖叫聲。
梅草悄悄將窗子放下,躲在花樹後。
「側妃,側妃,你怎麼了?可是作噩夢了?」
「……鬼,鬼啊——」尹畫眉尖叫著。
冬荷點上蠟燭,「側妃,你是夢魘了,哪有鬼?」
「在窗子那邊。」
冬荷走到窗外瞧了瞧,笑道:「哪有鬼啊,主子,你定是作噩夢了。」
「……或許是吧。」
尹畫眉躺下,死死盯著窗戶,「冬荷,不要熄燈。」
「是。」冬荷答著,似乎去了外間。
梅草則趁著夜深人靜悄悄退出院子。
何清君一直在房中等她回來,見她進院,忙悄悄迎至房門處,悄聲問:「快進屋。」她們不得不防著文二嫂,好在她對這玄鐵鐐銬非常放心,只要晉望之不出現在這院裡,她每日都睡得極早。
梅草進屋後,何清君先讓她把易容洗乾淨,才問道:「沒事吧?」
梅草笑著:「沒事,似乎將眉側妃嚇得不輕,明夜再去嚇嚇她。」
「不好,天天去,只怕你會有危險,隔兩三天再去罷,況且,我也沒指望此法能如何,只不過想折磨她一下而已。」何清君阻攔著,她的心思可不在尹畫眉身上,而是在南雪瑩身上,也不知皇上幾時能來太子府。
「梅草,你快去睡罷,莫惹得文二嫂起疑。」
「奴婢告退。」梅草矮身施禮退下。
次日,南雪瑩再一次出現在她的院子裡,帶著紅芍和杜娟威風八面地進屋。何清君照例沒有茶水伺候,不冷不熱地坐在主位上,屁股都未動一下。
「聽說昨日元貴妃娘娘來過這裡?」南雪瑩笑顏如花地問。
「太子妃消息真靈通。」
「姐姐昨日又殺了不少人吧,唉,我倒真是替姐姐擔心,殺這麼多人,死後是要下十八層地獄的。」邊說邊皺眉瞧著何清君坐的主位,見她屁股都不動一下,只好裝作不在意的坐在下首位子上。
何清君伸出右手來仔細瞧著,笑咪咪地道:「太子妃仁厚,不曉得殺人的痛快,這一劍下去,聽到噗地一響,然後瞧見那血如花般濺出,這感覺是極快意的,殺人有癮哦。」
南雪瑩不禁心下輕顫,削肩微縮,饒是她耍著心機害死過很多人,此時見她賤賤地形容著殺人的情形,也不由得一陣瑟縮。臉上的笑容僵住,「何清君,你死後當真要下十八層地獄的。」
何清君仍舊看著自己的手指,喃喃自語:「我早料到死後會下地獄,只是不知婉和公主會不會呢,我這人啊,殺人無數,就是從來未殺過弱質女流……唉,委實可惜了點。」語畢,目光緩緩移向南雪瑩。
南雪瑩被她的目光瞧得毛骨悚然,不禁又瑟縮了一下。「你、你……」
何清君爽朗一笑:「太子妃不用害怕,我又不會殺你。」
南雪瑩哼了一聲:「何清君,我今日來原本是好心要告訴你,關於令狐薄的消息呢。」
何清君聽她提到令狐薄,心下不由得一跳,難道他已經到天晉國了?面上強作鎮定,表情平淡,也不追問,她想南雪瑩絕不會如此好心,十之**是故意來嘲諷她的。
果然,片刻後,南雪瑩笑道:「姐姐不好奇麼?」
「好奇。」何清君誠實答道。
南雪瑩抿唇道:「姐姐果然還是對他難以忘情呢。」
何清君直視她:「他是我夫君,自然難以忘情。」
南雪瑩掩唇輕笑:「夫君?姐姐現在的夫君是太子殿下,難道你想再紅杏出牆一次?」
何清君不語,神情有些黯然。
「我聽說再過兩天,令狐薄便可率使團抵達京城,到時國宴,我可要跟太子一起進宮宴會南宛攝政王,姐姐只是侍妾,實在不便呢。」南雪瑩笑著:「若是姐姐想見他,我倒是可以讓你扮作婢女進宮,姐姐想見他嗎?」
何清君心裡狂罵:去你的太子妃,去你的侍妾!我見你個大頭鬼!她一定要在令狐薄進京之前,將南雪瑩除掉!否則晉皇忙著與令狐薄周旋,哪還會來太子府?
「姐姐,你說若令狐薄瞧見他新婚的薄王妃竟成了旁人的侍妾,會怎麼樣呢?」
何清君心裡道:他大概會殺人吧。
南雪瑩瞧著何清君神情黯然,不由笑得更歡:「瞧見姐姐這般傷神,我當真是於心不忍,只是若不告知你一聲,又覺得枉為姐妹了。」
何清君暗吸一口氣,再抬頭時,臉上已經一片平表靜,淡然笑道:「如此,我倒是要謝謝太子妃呢,我如今被困在這小小院落裡,有心無力,便是想紅杏出牆也無力伸展……」
南雪瑩那一臉的笑容,笑得那叫一個歡快,她就是想見到她這種無力挫敗感,讓她感受一下,自己當初被嫁天晉的痛苦,看著心愛的男人在眼前,卻要強顏歡笑嫁給另一個男人,討好另一個男人。
如今何清君要比她痛苦更甚吧,她嫁給了令狐薄數日,如今卻要在另一個男人身下承歡,最重要的是,她們喜歡的是同一個男人,卻共同服侍著另一個男人,而且她是正妃,她是侍妾,這滋味每每回味起來,都是百般的舒暢痛快,可是這遠遠不夠,她要讓何清君羞辱致死方才解恨。
「姐妹一場,莫說我這當妹妹的不幫你,若是姐姐想見一下令狐薄,我倒是可以幫忙。」
「那就多謝太子妃了。」
南雪瑩心滿意足地帶著婢女離開。
梅草望著她們的背影,撇嘴:「她倒好意思一口一個姐姐妹妹的叫著。」
「姐姐妹妹就是用來互相陷害的。」何清君淡笑著,想到令狐薄馬上便來天晉,心下百轉千回,既喜且憂。
何清君百無聊賴地在屋裡看著閒書,晉望之進來:「何清君,今夜我父皇來太子府見你。」
何清君放下書,訝然問:「今夜?」
晉望之點頭:「今夜,令狐薄不用兩日便可帶使團入京,父皇未想到他這麼快便會到,對令狐薄,他還是極為忌憚的,他原想派人將你提入宮中見他,本王費盡口舌才請他進府的,你早些做準備。」
何清君起身道:「令狐薄真是不用兩日便到?界時,太子殿下可否讓我跟他先見一面。」
晉望之上下打量她一番,最後目光落在那條鐐銬上,笑問:「你現下這樣,本王豈可讓你跟他相見?若當真見面,他還不得殺了本王?」
何清君眼底閃過失望,不錯,是她太心急了,她現在是太子侍妾的身份,又被鐐銬鎖著,晉望之自然不會讓他們相見。失望過後,復又振作精神,「太子殿下,皇上來時,你務必帶太子妃過來。」
晉望之道:「這容易。」轉目瞧她:「機會僅此一次,你自己好好把握。」
何清君點頭,轉身偷偷雙手合什,阿彌陀佛,罪過罪過!「多謝太子幫忙。」
晉望之笑道:「何清君,這也全不是為你,本王也有自己的打算。」
何清君輕笑,他當然有他的打算,只是他的打算無非是南雪瑩已經沒了價值,又想送令狐薄個人情,若是她猜得不錯,令狐薄為救她必定是和晉望之達成了什麼約定。
「太子殿下,是不是府裡任何女人你都不在乎?」
晉望之俊目凝視她片刻,眸底閃過一分落寞,一瞬即逝,「何清君,並不是每個男人都如令狐薄那般癡情,本王心裡只有社稷朝廷,絕不會被兒女私情左右。」
何清君撇嘴,臉上閃過鄙視之色,「那你娶那麼多女人進府卻為何?既需要她們解決男人的需求,卻又不將她們放在眼裡。」
晉望之笑道:「何清君,不是每個女子都值得尊重,況且她們自己都未將自己當成是個值得尊重的人,男人在外面到處奔波,她們安心花著男人賺的錢卻在府裡互相算計,本王為何要在乎她們?莫說本王想娶她們回來煩心,是她們自己被家族當成棋子硬塞給本王的,不過是利益的棋子,本王為何要在乎她們?」
何清君啞然無語,教他這麼一說,似乎也是有道理的,可是……「誰又願意被當成是棋子?」
晉望之神情甚是不屑,「為何不願意,她們為了嫁進太子府,甚至不惜害死自己的親姐妹,可見在她們心裡,富貴享受比尊嚴和親情重要。」
這下子何清君完全無語了,原來晉望之什麼都清楚,甚至清楚尹畫眉害死嫡姐的事情,卻什麼都不說不做,任她們在府裡興風作浪,那她還說什麼。「那淑側妃呢?」
「她?倒是個可憐人,但那又如何,既然做了棋子,就得學會保護自己。」
何清君忍不住反駁道:「合著太子什麼都不用做,只要出錢養著她們就行。」
晉望之打量著她,似笑非笑:「何清君,本王能做到這樣,已經是給了她們家族莫大的面子了,這尊榮也不是人人都能得到的。」
何清君低下頭,世風如此,只能無奈歎息。
是夜,戌時。
晉皇晉霄駿輕裝簡從,只帶著兩名高手駕到她這小院,其中一名便是劉勻松。晉望之帶著南雪瑩這太子妃在她這院裡伴駕。
劉勻松和另一名高手留在屋外,晉霄駿與晉望之南雪瑩進屋。
梅草按何清君事前的按排,分別為四人斟茶上糕點。晉霄駿坐主位,太子和太子妃分坐兩側下方,何清君立在堂中央聽訓。茶葉是晉望之特地拿來的好茶招待,糕點是梅草精心做了四個多時辰準備的,既有賣相,吃著又鬆軟細滑,入口即化,很是費了她不少心思。
何清君餘光瞥著晉皇,雖已五十餘歲,看上去卻年輕了十多歲,一身貴氣,相貌只能算是儀表堂堂,這是自然的啦,皇室女子皆是人間絕色,生出來的兒女自然也都儀表堂堂,再加上天生的貴氣,錦華的衣飾,自然男女皆是儀容不俗。
「父皇難得御駕兒臣府上,這茶還是過年時兒臣向父皇討要的苗縣極品碧螺春,一直未捨得喝,今日便拿來孝敬父皇,父皇嘗嘗可還是先前那味道?」
晉皇原是未打算喝何清君院裡的茶,聽晉望之一說,不由得端茶嘗了一口,咂巴著嘴品了品,道:「茶倒還是那個味,只是這水失了清澈之香,有種……這苗縣碧螺春用你這太子府的井水泡實在是可惜了。」
晉望之笑道:「太子府的井水自然是比不得專人為父皇採取的無根水,兒臣也覺得有些可惜。」說著父子倆皆哈哈大笑起來。
晉望之看一眼南雪瑩,溫聲道:「太子妃也嘗嘗罷,瞧瞧同樣的茶葉是不是當真比不上宮裡泡的味道。」
南雪瑩似乎受寵若驚,盈盈笑著端起茶盞小口抿著,然後優雅一笑:「臣妾不會品茶,卻也喝著這味道比父皇的人泡出來的差了些味道。」
晉皇點頭大笑:「太子妃這小嘴當真會哄得朕開心。」
何清君:「……」她也未見得這馬屁拍得多香嘛,若換作她,定也拍得出來。
南雪瑩嬌羞掩唇輕笑,晉望之附和笑著。
玩笑過後,晉皇笑容斂起,龍顏嚴肅起來,銳利雙眼如鷹般盯著何清君:「你就是何清君?」
何清君恭敬一禮:「回陛下,臣妾便是何清君。」
晉皇轉頭對晉望之道:「此女容色一般,哪裡值得你強要下她?」
晉望之笑道:「父皇,兒臣只是心裡對她存了幾分念想,倒並非就癡情到非她不可,不然也不會將她強鎖著。」
晉皇冷哼了一聲:「何清君,朕問你,對吳山銀礦,你知道多少?」
晉望之忙道:「雪瑩,父皇有正事要說,你且進內室迴避一下。」
南雪瑩起身向晉霄駿施禮,便進了內室。
晉霄駿厲目凝視何清君:「說。」
何清君恭敬道:「回陛下,關於吳山銀礦,臣妾確實知道的不少,但是恕臣妾不便相告。」
晉霄駿龍顏不悅,重重哼之以鼻,「何清君,你膽子不小,可是不想要命了?」
「陛下,我比誰都惜命,可是君子有所為,有所不為,在清君心裡,若說出吳山銀礦無異於叛國。」
晉皇勃然大怒,重重拍了一下桌子:「大膽!什麼有所為有所不為,何清君,你是女子,不是君子,這吳山未必便是南宛的!」
何清君脊背挺直,俏臉揚起,「不錯,臣妾是女子,誰說女子不能為君子?就算這吳山歸了天晉,臣妾也寧死不會說出銀礦的秘密,天晉也是一個泱泱大國,總不會連個勘礦之人都找不到吧,陛下何必非要讓臣妾一介小女子做那叛國之人,何況,小女子所知未必就是真正的銀礦所在!」
「何清君,你可知單憑你這一番無禮的話,朕便可治你個大不敬之罪?」
何清君下巴微昂,「臣妾自然知道。」
「知道你還如此不顧死活?」
「臣妾說過君子的所為,有所不為。」
晉皇凌厲龍目瞪著她,她無懼地回視。
「女子自古嫁雞隨雞,現下你已是太子侍妾,便是我天晉臣民,說出銀礦之秘,不叫叛國,而是報效朝廷。」晉皇語氣緩和不少。
何清君撫額,不虧是父子,晉望之用嫁雞隨雞的話,勸她臣服於天晉,如今晉皇也如是說。當即輕笑昂首,毫無轉圜的餘地道:「何清君根在南宛,生是南宛人,死是南宛鬼,至死不改。」
晉皇見她雖是一介女子,卻一臉凜然之氣,寧死不屈,這氣概莫說女子,便是男子也端得讓人佩服不已。
晉望之聞言也不由得挺直脊背,他一直未出聲,原也是想瞧瞧何清君如何躲過父皇發難,卻未想到她毫不拐彎抹角,竟然表現出一副錚錚鐵骨,讓他既氣又……心癢難耐——如此鐵骨錚錚的女子吃入腹中是何種滋味?
撲通、撲通,心跳如擂,這是怎麼回事,晉望之心覺不妙,他雖然一時動情,但絕不該是這種反應……轉頭瞧向父皇,只見他雙目直勾勾地瞪著何清君!
何清君此時也驚覺不妙,心思急轉,這中間出了什麼岔子,眼見晉皇臉色泛紅,她敏銳耳力聽得清清楚楚,不止晉皇呼吸聲越來越粗重,甚至邊晉望之的呼吸也明顯粗重起來!
何清君狂叫天啊,梅草這個不靠譜地怎麼搞的?竟出了這等亂子!當真是天要亡她啊!
正在不知所措之時,見晉望之突然站起,粗聲朝晉皇行禮道:「兒臣出去透口氣,稍後便回。」語畢也不管晉皇允不允許,便快步出去,疾步往離此院最近的侍妾院裡躍去!
何清君腦筋急轉,事到如今只能如此了……當即打個哈哈,急忙走向內室房門處,伸腳踹開房門,卻見門邊處正站著粉面潮紅、胸前衣衫散亂的南雪瑩,一見房門打開,兩隻美目便如一隻發情的母狼般巡視著正堂,何清君情不自禁打個哆嗦,自己那日的目光是不是也是如此駭人呢?
南雪瑩撥開何清君,衝到堂中央,格格嬌笑著:「皇上,臣妾給你跳支舞……」
話音還未落呢,她已經袍袖甩出,腰枝扭動,雙腿舞蹈,只是這舞……何清君寒噤連連,毫毛排排立起,這舞就像群魔亂舞,極盡誇張,讓人不寒而慄。
轉目再看晉皇,晉皇身無內力護體,早就難以控制本性,原本還直勾勾盯著何清君,這房門一開,竟衝出個嬌艷尤物。
那妖媚眼神,攝人心魄,
那紅艷嘴唇,充滿誘惑,
那纖細腰肢,勾人衝動,
那撩人細腿,引他探尋,
……
晉皇鼻血長流,起身走向那狐媚尤物。
何清君瞬即石化——南雪瑩給她下的藥果然是春舞合歡散,只見五十餘歲的晉皇竟然與南雪瑩合跳起魔舞,呃,或許是艷舞……
她屏著的一口氣尚未吐出,更震撼的一幕出現了:只見晉皇雙手探入南雪瑩胸口,雙手快速一分,露出雪白的頸項跟圓潤的雙肩……何清君腦子突然空白,張大了嘴忘記反應,眼睜睜看著晉皇大手扯掉南雪瑩的褻衣,露出兩團柔軟,晉皇不管不顧地撲上去就啃……南雪瑩那雙嬌唇溢出滿足的呻吟聲……
何清君只聽「喀嚓」一聲,一個響雷擊在她頭頂,立時將她劈得外焦裡嫩,忙抓回已經脫眶的一對眼珠子,捂眼跳出,身後傳來粗喘嬌吟和撲通倒地的聲音……
何清君體貼地為他們關上房門,躲得遠遠的,坐在院內的石凳上,糾結捶頭,事情怎麼搞成這個樣子?!蒼天啊,大地啊,王母娘娘啊,要長針眼的喲!
她本意並非如此啊,雖然她當時嘴碎,曾跟梅草說過這個想法,咳咳,當時也只是過過嘴癮而已,總覺得太過惡毒,有違倫理人常,便放棄了。
只囑咐梅草將南雪瑩算計她的那水重新煮過,為南雪瑩單獨盛一杯,待晉皇前腳出門,她後腳便放南雪瑩出去,讓南雪瑩在晉皇眼皮底下撲向侍衛或守門者,眾目睽睽之下,那些人自然不會將她如何,可是她這丑也是出定了的,到時不管南雪瑩是否中藥如此,她這太子妃都要被廢黜!
她奸笑著,其實這樣也是極好的,至少說明不是她院裡的人暗算太子妃,是井水的問題,而且她也中過一次同類春藥,要查也是查到太子妃身上,她反而擇得乾淨!不過也幸虧晉望之溜得乾淨利落,不然若南雪瑩與晉望之撲到一起,今日晉皇來得還有何意義?
只是這倫理人常啊,是完全毀在了她手裡,事後,晉望之一定會找她算帳!好吧,她承認用春藥算計旁人實在是太過下流了些,可是有什麼關係,她不過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而已!南雪瑩用春藥害人,她總得讓她知道一下這樣做的後果很嚴重,相當嚴重!
不可否認,劉勻松和另一名大內高手的內功是極厲害的,尤其是劉勻松,一見何清君跳出關上房門,便知裡面出了事情,剛要伸手推門進去看個究竟,便聽到何清君在遠處涼涼地道:「師伯,你若闖進去會後悔的!」
劉勻松一怔,頓時聽到屋內傳來男女交合的原始聲音,震驚之下,慌神跳開數丈,瞧向同行的另一名大內高手,他正是血氣方剛的年紀,聽到裡面傳來的原始聲音,早已面紅耳赤,狼狽逃到院門口。
劉勻松足尖一點躍至何清君面前,厲聲喝問:「裡面是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