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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章 屍逐巴顏 文 / 嬴須

    月光下,寬闊的前院,一個高壯的身形從遠處奔來。

    身後還有十幾名似是屬下的身影跟隨。

    一股濃重的血腥之氣,在空間蔓延開來,隨著寒風飄進了議事大廳。

    好濃的血腥味。

    眾人的心頭浮出一種不妙的感覺。

    難道鎮守長城關口的肆名關守將馬占山敗軍了?

    剛剛軍侯報信,眾人沒有去懷疑真假,因為從宣威城一路南下趕往姑臧,必先經過肆名關,而肆名關守將是馬騰的族弟馬占山,此人只差一隻腳就步入一流高手之境,而且對馬騰忠心耿耿,斷然不會放過可疑的人。

    如此濃重的血腥味,顯然是經過慘烈的戰鬥才能形成。

    有慘烈的戰鬥必然是前線,如今的前線是在北方。

    難道屍逐巴顏如此之快就攻下了險要之地肆名關?

    一時間,議事大廳裡面的人都繃緊神經,目光灼灼地看向來人,想把來人看得清楚。

    龐德亦是將眼睛一眨不眨地看向前方,確定來人的身份。

    來人越來越近,被黑夜籠罩的面容漸漸清晰,眾人的心都提在了嗓子眼。

    終於,來人現出了身形。

    龐德目光一沉,肩頭微微顫抖。

    大廳裡的所有目光都透出一種難以置信的神情。

    來人正是馬占山,此時馬占山面色灰敗,只剩下一隻臂膀,身上的皮甲多處裂開,有乾涸的紫醬色血跡,一副浴血奮戰的慘狀。

    跟在他身後的人,軍事軍侯打扮,身上無不是傷痕纍纍。

    大廳內眾人的眼光異常沉重,空間裡寂靜異常。

    就連奉命離去的龐德也站住了腳,沒有走。

    馬占山腳步踉蹌地走到大廳內,雙目熱淚奪出,碰的一聲雙膝跪地,哽咽地道:「族兄!小弟無能,肆名關失守。」

    身後的軍侯們全都齊刷刷的跪地。

    自馬占山進入大廳,馬騰的一對眼就緊緊地盯在他的身上,雖然從他的慘狀,馬騰知道肆名關會失守,但馬騰不願意去承認,如今從馬占山親口脫出,身軀不由地一震,口中一陣咳喘,好一會才止住,不由得急聲道:「到底怎麼回事?」肆名關依山而建,地勢險要,兼且有三千精銳防守,怎麼就失守了?

    馬占山肩頭一顫,道:「盧水胡與休屠結盟,屍逐巴顏親率二十萬大軍掩殺而來,先用數十輛礌石戰車站住高地,對肆名關狂轟不止。」似乎想起了當時可怕的情景,眼神中閃現驚恐的神色。

    馬占山灰敗的面容浮現一絲潮紅,道:「礌石戰車總共發射十下,每一次都是幾十個巨大無比的巨石,全都砸在關樓上。若不是我忙令手下弟兄匆忙躲避,只怕在漫天的巨石下都交代關樓上了。那簡直不是戰鬥,那是屠殺,他們乘著我們被壓制的時候,棄馬而戰,撞開城門,掩殺關內。他們手持刀盾,戰力竟然不下與騎術。我們根本無法力敵,只能放棄關卡,邊打邊退,一場戰役下來,只剩下我們這十幾個弟兄。」隨著話語的深入,這鐵血男兒不禁嚎嚎大哭。

    大廳內所有人,都沉默不語。

    戰況慘烈,超乎他們想像。

    更重要的是,一直以騎兵賴以生存的匈奴別種,竟然擁有了攻城的礌石戰車,兼且放棄騎術選擇步戰,威力不減反增。

    這一連串的信息,使得在座的所有人心中升起了寒意。

    這一次屍逐巴顏有備而來。

    要知西涼之地擅長騎戰,而弱於步戰,休屠人既然擁有不輸於騎戰的步戰之力,這需要很久的時間訓練,以及財力。就好比中原之地擅長步戰,而弱於騎戰,想要訓練一支不弱於步戰的騎兵,威力甚至更甚,遇到的困難是很多的。

    馬占山慘然一笑,淒涼道:「我們騎馬逃生,人困馬乏,又被他們騎兵追上,大殺一陣,他們戰法與我們相近,均是凶殘之極,甚至更甚。他們將我們死去兄弟的頭顱掛在腰間,抓在手裡,完全沿用千年前老祖宗的習慣。」

    匈奴人向來如此,以凶殘血腥聞名草原。

    龐德強壯的身軀走了回來,問道:「盧水胡乃匈奴、月氏、羌、氐、漢混居的遊牧民族,向來與各個勢力不沾邊,為何此次會與休屠聯盟,你是否弄錯?」龐德的這句話,一下子吸引了眾人的注意力。是呀,盧水胡是公認的中立遊牧民族,怎麼現在會和匈奴攪在一起?

    馬占山抬起頭,面色慘然的看著龐德,道:「怎麼,你懷疑我的判斷嗎?」他對龐德向來不喜歡,原因不為其他,他是馬超一派,而龐德是馬休一派。兩派自始自終對立。

    龐德將馬占山的表情看在眼裡,心裡頹然地歎了口氣,遂站在一旁不再說話。

    馬占山正色回憶道:「那半途襲擊我們的騎兵正是盧水胡。他們都是遊牧民族的一貫作風,獸皮鎧甲,遠可奔射,近可刀劈,悍勇異常。那領頭的是一個身形壯碩,禿頂的男人,手中長矛甚是沉重。並且通名報姓,知道他是盧水王蓋樓季。」

    眾人又吸了一口涼氣。

    盧水胡,乃各民族的產物,其根源可以追溯商朝時期,坐擁十萬兵馬,分治氏、封氏、蘭氏、彭氏、蓋樓氏、孟氏六大部落,強盛之時擁有數十個部落,縱橫西北之地。隨著時代變遷,由盛轉衰,至春秋之時只剩下六個部落,尊蓋樓氏為王室,隨後經歷近千年,與各民族融合吞併,成為了現今的盧水胡。雖然威名減弱,但餘威仍在。

    現任蓋樓季繼位之後,漸漸有強盛跡象,兼且有不輸於馬超的一流高手實力,又擁有十萬兵力,使得盧水胡成為中立之族,任何一方勢力都不可小覷。

    馬占山歎聲道:「說來慚愧,以我半隻腳進入一流高手的實力,在蓋樓季的矛下只撐了十招,若非部下拚死掩護,已經不是斷只臂膀這麼簡單了。此人矛術與他的人一樣,凌厲狠辣,讓我無法生出同歸於盡的勇氣。這感覺就像是與大公子對陣沙場,被大公子散發出來的殺氣所擾,無法發揮實力的情況一樣。」臉上再次出現驚懼的神情,他當時處於蓋樓季的強大凌厲的攻勢下,處處被動,只感覺對方的大矛在方圓兩丈內的任何角度都可以竄出,來取他的性命。

    寒風刮了進來,在大殿內發出嘯聲。

    眾人全都沉默不語。

    此次休屠南下,給他們的壓力太大了,一個蓋樓季尚且如此,那一直深藏不露,不知深淺的屍逐巴顏呢。

    況且二公子馬休也死了。

    這死得太過蹊蹺,早不死晚不死,偏偏是屍逐巴顏率大軍南下的時候死。

    難道又是刺殺?

    這一次又是誰派的,是屍逐巴顏的人嗎?

    目的是擾亂武威的人心,趁勢取利嗎?

    種種疑問充斥著眾人的心頭。

    馬騰臉色蒼白無力,陣陣疲憊感從心中升起,漸漸擴散,最後湧上全身。莫非今年犯了什麼忌諱不成,為什麼諸多不順,都發生在自己的身上,先是自己被刺殺,又是二子慘死,現在又遭到了屍逐巴顏的南下侵略。

    對!二子的事還沒有結果。

    馬騰剛要說話,卻聽見龐德沉聲道:「主公,為今之計,速讓城外的眾多部落全都撤到城裡,堅壁清野,以逸待勞,尚能守住。二公子被殺一事應該暫且放下,等此刻危局過後再辦,才是上上之策。」雙膝跪地。

    馬占山一臉愕然滴詢問:「二公子,二公子怎麼了?」馬占山這一聲問,徹底將馬騰激怒,他一拍長案,大喝:「怎麼了!死了!被人在眼皮子底下刺殺而死,龐德不管你用什麼辦法都要將兇手找出來!在那站著幹什麼,還不快去!」

    馬占山頭腦一蒙,死了?二公子死了?怪不得他一進議事大廳,就感覺這裡面的氣氛不對,原先還以為那軍侯報信弄得,原來二公子的死造成的。

    王鐸有些蒼白的臉,漸漸出現一絲紅暈,猛然起身,來到大廳正中,跪拜下來,一揖及地,肅顏道:「請主公三思,二公子之死,我也非常悲痛,但正如龐德將軍所言,現在當務之急,因運兵遣將佈置謀劃,來阻擋休屠強盛的攻勢,才是上策。」二公子一死,王鐸等於少了一根支柱,但是馬騰對他有知遇之恩,心知以馬騰愛子之心,喪子之痛,會做出不智之舉。姑臧城必須守住,否則以休屠的凶殘真得會死無葬身之地。為了馬騰的生命,為了自己能存活,只能頂著頭皮力勸。

    砰砰砰。

    馬占山磕著了三個響頭道:「請族長三思,立刻調兵遣將,佈置謀劃,我馬占山丟了肆名關,願編入陷陣之士,把鮮血灑在戰場之上。」聲音哽咽。

    身後的軍侯們都磕著響頭請命,氣勢悲壯。

    那些平日裡向著馬超的武將也紛紛離了坐席,跪了一地。

    剩下的與馬休親近一派,受大廳所感,遂也跪將起來,強壓著因馬休身死的悲痛猜疑,發出請戰誓言。

    馬騰看著跪了一地的眾人,一陣頹廢,沉默半晌,終於開口道:「就以你們所言,抵禦休屠大軍之事,以龐德與王鐸主持大局吧。」

    王鐸的聲音再次響起,道:「屬下還有一事相求。」

    馬騰抬眼看了他一眼,道:「說。」

    王鐸深吸一口氣道:「請主公修書一封,派快騎趕往大公子處,請大公子回援,這樣我們尚有幾分勝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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