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蒼鷹剛剛消失在夜幕下的時候。
蹄聲從姑臧城北門數百步的地方響起。
蹄聲急速,似乎有要事發生。
一個騎士身上帶傷急速奔馳,與北門越來越近,騎士的面色煞白,幾乎掛在馬上,身軀隨著戰馬的顛簸而起伏不定。
由於夜晚時分,安靜異常,戰馬的蹄聲在黑夜中顯得格外響亮,頓時吸引了北門城樓上士兵的注意力。
一個似是軍侯的人喝道:「什麼人!」那騎士打起精神,急促道:「八百里加急!我是宣威城守城校尉,休屠人的騎兵趁夜色南下,宣威城失守,五千六百個弟兄全部陣亡,我拚死殺出,特來報信。此時敵人估計已到長城關卡。」說完,舉起長刀,橫在脖子上,高喝一聲:「弟兄們,老哥哥陪你們了!」雙眼一閉,噗一聲,自殺而死。
城門上的眾人被這個消息驚呆,宣威城城高牆厚,五千六百人足足能抵禦十萬大軍一日的攻擊,現在全部陣亡,這要多大的驚人實力。
休屠城怎麼會攻破宣威城?他們冬掠不都是不攻城,在宣威一帶打個鞦韆就走了嗎?那數十里一座的烽燧為何沒有點燃狼煙?難道休屠強大的能讓狼煙都沒有機會點著嗎?
似是驗證軍侯的想法,北方天地相交之處,一股巨大的狼煙直上九霄,相隔極遠都能隱隱地聞見焦糊味。
軍侯強迫自己清醒,吩咐手下,打開城門將那個校尉抬到城裡,再關實城門,遂騎上戰馬向太守府奔去。
陣陣馬蹄聲驚擾了姑臧城夜晚的寧靜。此時關係重大,必須通報給太守。
軍侯戰馬迅速地在太守府門前停下,沒有經過護衛的阻攔,就直衝了進去。因為軍侯身上插在一桿紅色小旗,那是緊急軍事的要旗。
一時間巨大的戰鼓聲,蒼涼的牛角號聲,響徹整個姑臧城。
擂鼓聚將。
一陣陣嘈雜聲一時間響徹姑臧城,自上次刺客刺殺之後,變故再生,城內的百姓們全都熄滅冷燈火。
太守府議事大廳,受傷靜養的馬騰在得知軍侯傳來的消息,立刻在屬下的攙扶下,召集眾將商議要事。
眾武將一眾排開,跪坐席案。
馬騰坐在主位,一對眼掃視眾將,突然目光一定,定在了一個空位上,那裡是馬休的位置,不悅道:「馬休怎麼沒來?」
馬騰的首席謀士王鐸為馬休圓話道:「稟主公,二公子估計有什麼要事耽誤了。」馬騰冷哼一聲道:「要事?有什麼要事,比得擂鼓聚將還要重要?來人立刻把馬休給我找來。」若是別人點卯未到,早已五十軍棍,哪裡還對他這麼客氣。
門口處的兩個護衛聽到馬騰的吩咐,領命去了。
馬騰接著道:「不用管他,現在商量要事。休屠南下,頃刻間將宣威城勁破,導致城毀人亡,全部戰死,如此強大的戰力,只能是休屠王屍逐巴顏親率大軍南下造成的效果。」
一旁至昨夜趕回姑臧的龐德沉聲道:「休屠擅長騎兵戰術,但騎兵攻城自古最弱,宣威城雖然兵少,卻都是悍兵,兼且城牆高厚,縱是休屠王屍逐巴顏親來,也不能頃刻間就被攻破。」語氣肯定。要知騎兵攻城除非是小城,又是奔襲的狀態下,否則休想得逞。那宣威城是武威郡的門戶,常年關閉城門,防護甚嚴,怎麼可能就這樣土崩瓦解?
王鐸也皺著眉頭想著其中的原因,道:「這件事很是蹊蹺,宣威城會不會有休屠的奸細,是不是裡應外合,導致武威破滅呢?」語氣不太肯定,因為宣威的士兵都是經過嚴格的挑選,忠誠度值得保證。
馬騰道:「這事只能有奸細的可能了,現在該如何去抵禦休屠的南下,此趟休屠的動作不比往常,來勢洶洶,目標直奔姑臧,目的想吞併武威最明顯不過。」聲音頓了頓,轉向烈虎道:「調集你麾下兵馬,加以巡邏,這段時期城內的人只准進,不准出。」
「諾!」烈虎領命而去。
一連串的腳步聲,在議事大廳外響起。聲音倉皇,顯示著主人驚慌。
腳步聲牽動了在場所有人的目光。
剛剛去向馬休傳信的兩個人面色煞白地趕了過來,後面跟來的還有同樣面色煞白的馬休管家馬振。
眾人見到三人如此表情,心裡均是咯登一下。
三人連滾帶爬地來到議事大廳。
馬騰喝道:「什麼事?」
兩個護衛已經癱軟在地,馬振口吃地顫抖道:「二公子……二公子……」
龐德不顧禮節,驀地站起,竄到馬振面前,一把揪住他道:「二公子怎麼了。」語氣冰寒,面目有些猙獰。許是馬振被龐德嚇到了,不禁口齒清晰道:「二公子被人刺殺,身死在寢室內。」
聲音不大,卻在整個議事廳裡無異於巨雷。
眾將都被這個消息驚呆。
二公子死了?
龐德表情木然,怔在那裡,似是沒有消化這個消息,被他揪起的馬振跌在地上,都不知道。
王鐸張著嘴,一臉的不相信,好像在聽見什麼可笑的事情。
馬騰面色倏地蒼白,胸膛起伏,不可置信道:「你說什麼!你再說一遍!」
所有人的目光都射在那三人,寒光閃閃,這個玩笑可開不得。
馬振感受著眾人殺人的眼光,尤其是龐德回過神來聚集的殺氣,不知怎麼地悲從心出,哭嚎道:「二公子歸天了。」他知道二公子死了,不論是不是他的責任,他必須得死。
一聲怒吼響徹大廳,龐德的大手猛然拍在馬振的臉上,頓時面目坍陷,連慘叫都沒有發出,身死過去。
馬騰一下子癱軟在席案上,臉色蒼白地喘息道:「龐德你給我查!給我查!確定是不是真的。封鎖所有城門,一旦確認,給我一家一家的搜,兇手一定在城內。」他耳朵一定是聽錯了,聽錯了。馬休好端端的,為什麼死了。
龐德面目猙獰,忘記了禮節,邁開大步奔了出去。
大殿內一陣寂靜,都識趣的沒有出聲。
王鐸一下子癱軟在席案,他知道馬振所言定然是真的。
一片黑暗籠罩著他,原本光明的道路,一下子黑了起來。
馬休身死,他這個首席謀士的位置,坐不住了。此刻第一個反應,刺殺馬休的人是馬超。他對馬超太瞭解了,心狠毒辣,沒有什麼事情是不敢做的。
在姑臧之時馬超尚能對馬休容忍,一旦離開姑臧就可以為所欲為。
錯了,錯得離譜,自己認為將馬超支走,讓他對抗韓遂,無暇顧及姑臧,就是上上之策。可惜人算不如天算,本來是死局的,卻偏偏被賈詡、李傕突然介入給打破了。現在馬超擁兵一萬在外,已經安穩下來,卻遲遲不來姑臧覆命,再加上姑臧城外,楊氏一族的剩餘兵馬,足矣威懾姑臧。明顯的豺狼之心。
此次馬休被殺,一定與馬超有關。
赤燕不會再派人刺殺,因為西涼已經穩定,世人已知赤燕所為,再刺殺已經沒有必要,就算是要刺殺,也應該是馬騰,而非馬休。
馬超好狠的心,竟連自己的親兄弟也不放過。
王鐸心裡的想法,沒有說出,他知道家族兄弟相殘,都是司空見慣,說出去了,只能死得更快。
王鐸心裡一陣陣心寒,對馬超剷除異己的狠辣手段而心驚。
大廳內沒有任何的聲響,落針可聞。
所有人都等著龐德的到來,來確定事實的真相。
大廳的沙漏一點一點的下沉,時間漸漸過去……
終於,大廳外傳來沉重的腳步聲。
龐德的身影在大殿內顯現。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龐德的身上。
龐德的面容鐵青異常。
眾人已經從龐德的面容上知道了答案。
大廳內更加靜了,誰也不敢在這個時期碰霉頭。
馬騰臉色煞白,一對眼盯著龐德,一字一頓地道:「說吧,什麼情況,我能挺住。」語氣顫抖。
龐德深吸一口氣,然後以一種異常平靜的語氣道:「二公子是被長劍貫穿頭顱而死,傷口平整沒有外翻跡象,顯然是兇手突然發力,先以殺意摧殘二公子,使二公子來不及反應而發動殺招,速度極快!而劍也應該是離二公子身後不到一尺的距離。長劍是一柄極為普通的劍,在各個鐵匠鋪都能找到,沒有絲毫特殊之處。兇手武力高絕,已經步入了一流高手之境,在寢室外,有十具護衛屍體,全都是一招斃命,傷口都是心臟。顯而易見當時兇手突然出現在這些護衛面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十名護衛刺倒,再撞開房門,突然竄到二公子身後,整個過程快得讓二公子根本反應不過來。」他雖然沒有親自經歷雙方的爭鬥,但卻又似乎親眼看見當時的情景一般無二。
整個大殿倒吸了一口涼氣,一流高手,又是一流高手。整個武威郡加起來,一流高手也不過是四個人,怎麼現在一流高手都不值錢了,想怎麼出現就怎麼出現。
馬騰身軀微微顫抖,冷聲道:「馬休遇害時間不長,兇手一定在城內,給我一家一家的搜,我要將此人挫骨揚灰!」
龐德眼中閃過寒光,向馬騰行禮之後,鐵青著臉往外走去。
剛走到門口,就聽見前方一陣嘈雜的聲音傳來。
龐德停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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