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青把手中的傘遞給上前來的宮女,回身看去卻是一愣,那個男子不是在清涼寺見過的那個嗎?轉眼看向雲瑾笙,她的眼裡也是有著一閃而過的驚詫。
雲瑾笙心中暗想,沒想到那個有著一面之緣的男子便是固藺國的丞相大人,只是不知道是不是一段孽緣。
「在下固藺國丞相宇文景見過六公主殿下。」那男子朝雲瑾笙行禮。
「丞相多禮了。」雲瑾笙緩步走過宇文景的身邊,素色的裙裾在宇文景的眼底閃過,陡然在黎融墨的身旁站定。
「皇后娘娘為六公主殿下準備了一份厚禮,還請公主殿下笑納。」宇文景示意旁邊的侍從把禮物拿出來。
只見那侍從打開地上放著的大木箱,木箱中有一盆妖艷詭異的花,殿中眾人皆是驚歎,天下怎麼會有這樣的花?同根所生卻是開出不同的色彩,半邊為深碧色、半邊為深紅色,碧色的花本就難得一見,顏色如此純正的更是稀少,如此驚艷的花朵是怕是千金難買。
雲瑾笙走近一看,微笑著讚歎,「果然是厚禮,倒叫本公主不好收下了。」
「此花名喚繁素,是我固藺國皇后娘娘親手培植,天下只此一株,白日裡呈現兩色,到了夜晚便只呈一色,變為月白,是皇后娘娘特意吩咐贈予六公主的。」宇文景似有若無地打量著面前的雲瑾笙的,今天的她跟那日在清涼寺所見有所不同,多了幾分一國公主的威嚴。
雲瑾笙輕笑,眼神卻是直直盯著那盆花在看,「既然貴皇后如此有心,那本公主只好收下了,還望丞相大人回到固藺國之後,替我向皇后娘娘轉達謝意。」語氣客套。
正說著,二皇子跟嵐月公主也是來到了殿中,宇文景微微躬身,「宇文景見過二皇子、嵐月公主。」
「你來這裡幹什麼?」二皇子語氣很是平靜,但是這句話聽起來怎麼也不對味兒。
宇文景也不氣惱,依舊是一臉的平和,「皇后娘娘見二皇子久不歸京,還以為是在雲昭國遇到了什麼麻煩,特意派本相前來照看,也好讓皇后娘娘放心。」
雲瑾笙在黎融墨的身側坐下,宮女連忙遞上茶水,雲瑾笙輕啜一口,茶香四溢,只覺得這般天氣應該在房中品茶下棋才好,還偏偏把自己叫來收什麼厚禮,現在要走也是不妥了,眼睛盯著那被宮女搬至一旁的花兒良久,雲瑾笙心中竟是有一種很不舒服的感覺,總覺得有些邪氣。
等雲瑾笙回過神來的時候,只聽得黎融墨道:「和親的事情,還要等禮部商量過後才能決定,畢竟這不是一件小事。」這些皇宮貴族中的年輕男子多半是已經有了正妻的,合適的人選還要仔細斟酌一下,而且瑾笙她有意要幫這個嵐月公主……和親的事情未必能成得了。
嵐月公主聽聞黎融墨的話,眼神黯然地看向雲瑾笙,雲瑾笙心中暗暗歎了一口氣,果然事情是不好答應的。
「和親這件事也不急於一時,幾位都是初來雲昭國,不如就多呆些時日吧,和親的事情我們再慢慢商量。」總要緩一下才好,很多事情還需要時間來準備。
雲瑾笙回到靈月宮的時候,司徒映寒還在保持著那個姿勢在看醫書,雲瑾笙上前抽掉司徒映寒手中的書,「你不累嗎?休息一下吧。」
司徒映寒抬起頭看了看窗外,輕笑道:「看書看得忘記時辰了,這是什麼花?真漂亮,我還從來都沒見過呢。」司徒映寒站起身走到那盆花的面前。
雲瑾笙淡淡瞥了一眼,「漂亮是漂亮,不過我總覺得這顏色有些太怪異了,對了,那固藺國的丞相說這花晚上還能變成月白色呢。」
司徒映寒驚歎,「真這麼神奇?」
「誰知道呢,他說是那個傳說中的妖後親自培植的,不知道那究竟是個什麼樣的女子。」最近聽說了不少關於她的事情,雲瑾笙還真想跟她見上一面呢。
「那個嵐月公主的親事怎麼樣了?決定讓誰娶她了嗎?」既然丞相都已經來了,這件事怕是沒有辦法再拖了吧。
雲瑾笙趴在木桌上,單手支起下頜,眼神有些調侃,「怎麼?怕真把她指給林安風?」
司徒映寒輕笑,「我怕什麼,只不過是好奇罷了。」
雲瑾笙笑得一臉的興味,「說起這林安風也是不錯,雖然、儘管以前是風流了些,但是浪子回頭金不換啊,現在人家可是老老實實呆在將軍府中,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也難怪有這麼多的女子都對他望眼欲穿了,聽說最近有京城的姑娘都為了見他一面去將軍府鬧了呢,還有那個五公主,眼巴巴地等著……哎……」
「哦,對了,忘了告訴你一件事,黎融墨跟我說他明日就會在朝中上任了,我可是記得他以前是最不願意進入官場的,也不知他這究竟是為了誰。」
司徒映寒輕笑道:「誰知道他是怎麼想的。」
「也許是相思磨人啊。」她當初提議讓映寒住進皇宮就是這個意思,有些人在身邊的人他是不知道去珍惜的,只有遠離了才會開始牽腸掛肚。這一路走來,林安風跟映寒是有默契的,但是總是少了一點讓兩人注意到彼此的契機,兩人就這樣似是而非地相處,這一次就讓自己來添這一把火吧。
司徒映寒只是笑著沉默,雲瑾笙卻是突然話鋒一轉,「我已經答應雲懷蝶帶她出宮去見林安風了,後天就是慕語跟於澤博成親的日子了,我會在那天帶雲懷蝶出宮,你也跟我一起去吧。」對於雲懷蝶,雲瑾笙並不討厭她,但是感情的事情,沒有人能夠強求,而且她更希望林安風能跟映寒在一起。
夜已深,雨依舊在下著,宇文景的侍從拿來一件披風為他披上擋住被風吹進來的細雨,「丞相大人,秋雨傷身,您還是先休息吧。」
宇文景關上窗子,踱步到書桌前,「你先下去休息吧。」琉璃宮燈散發著朦朧的光芒,宇文景執筆在宣紙上寫下了什麼,那握著筆的手竟不似一般男子的手掌,只見那手如女子一般白皙,蒼白得不似活人之手,手上指骨突出,瘦弱非常,像是久病之人。
片刻之後,宇文景擱下手中的筆,黑夜中一聲鳥鳴,撲著翅膀飛遠,宇文景看著空蕩蕩的寢殿,嘴角扯起自嘲的笑容,突然想起今日見到的雲昭國六公主,看來這個六公主也不是個一般人啊。
秋雨又是下了一整天,雲瑾笙不由得擔心,明日就是慕語成親的日子了,該不會還是下雨吧,果不其然,到了柳慕語成親的這一天依舊是陰雨連綿。
連日來的秋雨打落了一地的殘花,秋風蕭瑟,天氣也涼了起來,用過早膳之後,雲瑾笙便要跟司徒映寒一起出宮去了,雲燁宸也是想要跟著去,可是雲瑾笙堅決的給拒絕了,且不說皇帝親自出席有多麻煩,婚禮那麼亂的情況,萬一宸兒出了事情該怎麼辦。
「派人去請五公主了嗎?」雲瑾笙一邊換衣服一邊問旁邊的竹青,既然已經答應人家了,自然要做到。
「已經去請了,估計這會兒應該快到了。」竹青為雲瑾笙細細地繫好腰帶。
雲瑾笙換好衣服出來的時候,雲懷蝶已經到了,見了黎融墨在這裡,也是行禮,心中卻是感概,當初雲瑾笙尚未回宮的時候,所有人都在猜測著宮中究竟哪位公主能夠嫁給黎融墨,沒想到最終竟是一個從小被送到宮外的公主,現在母妃總算是斷了念想,只盼著自己能夠嫁一個有頭有臉的人家,可是自己心中的執念始終無法放下。
司徒映寒見了雲懷蝶點頭一笑,雲懷蝶只當她是雲瑾笙的朋友,也是回之一笑,雲瑾笙心中卻是感慨。
臨走之前,黎融墨吩咐竹青拿了一件雲瑾笙的披風帶上,雲瑾笙輕笑,「哪裡有這麼冷?」
「有備無患。」而且外面不敵宮中,冷風吹久了,身子會受不住的。
馬車在微風細雨中駛出皇宮,而黎融墨則是騎馬出行,守門的侍衛們皆是見慣了這樣的場面,能這樣大搖大擺駕著馬車出宮的人也只有六公主一人了,更何況旁邊還有攝政王殿下。馬車順利駛出皇宮,雲懷蝶掀開車簾來看,這是她第一次出宮,滿眼皆是驚奇,不知道將軍府是在哪個方向,雲懷蝶暗自思索著。
馬車在於府門前停下,門口鞭炮聲不絕於耳,林安風就站在門口見到雲瑾笙的馬車駛來,連忙上前迎接,黎融墨率先下馬,扶著雲瑾笙下了馬車,竹青也是緊隨雲瑾笙一躍而下,林安風以為下一個就應該是司徒映寒了,伸出手去,臉上笑意滿滿,「怎麼樣?住在宮中還好玩兒嗎?」
但是臉上的笑容在看到探出頭來的人的時候,卻是一僵,伸出的手也不好收回,雲懷蝶把手遞到林安風的掌中,面上有著羞紅,「多謝林公子。」
在林安風仍在呆愣的時候,司徒映寒已經利落地跳下馬車,眼睛無意間瞥見雲懷蝶扯著林安風衣袖的手,卻是迅速移開目光,林安風臉上有些尷尬地看向司徒映寒,「你來了?」
司徒映寒輕笑,「不然呢,你看到的難道是鬼嗎?」
林安風心中一鬆,「看來你在宮中過得還不錯嘛。」
雲懷蝶驚訝於二人之間的熟稔,他們兩個說話的語氣很親暱,像是相熟了很久的人,讓她心中很是難受,難道這個司徒姑娘跟林安風之間……不會的,應該只是因為兩人都是雲瑾笙的朋友才相熟的關係,雲懷蝶暗自安慰自己。
此時新娘已經被迎到了於府,雲瑾笙她們要去看新娘,而雲懷蝶卻是鼓起勇氣對林安風小聲說道:「林公子,我們可以借個地方說話嗎?」
林安風下意識地看了司徒映寒一眼,而這一眼,讓雲懷蝶心中更是堵得慌,可是她不想放過這個難得的機會,「我好不容易才出宮來的。」雲懷蝶眼神中暗含哀求,林安風只好無奈答應。
二人離開之後,雲瑾笙跟司徒映寒也是去往新娘房中,由於下著雨,府中所有的下人行走之中也是帶了小心,唯恐一個不慎犯了忌諱,一個侍女把她們領到了柳慕語的房間。
眾人聽聞六公主駕到,均是急忙行禮,卻是被雲瑾笙制止,「我今天是以他們朋友的身份來的,這些虛禮就都免了吧。」雲瑾笙看向那在柳慕語身邊站著的夫人,「這位就是於夫人了吧?瑾笙見過伯母。」
於夫人爽朗一笑,「我這區區一個婦人怎能受得住六公主的一聲伯母,實在是折煞我啦。」
「於公子還有慕語皆是我的好友,伯母自然是當得起的。」雲瑾笙輕笑。
「好好,既然六公主都這樣說了,那婦人我也便受著了,你們年輕人就好好說說話吧,我先去外間照應了。」
「伯母慢走。」
倒是個有趣的人,雲瑾笙看著於夫人離開的背影,心中暗自想著,隨即回過頭去看柳慕語,「你真美。」紅衣青絲,妝容精緻,一瞥一笑皆是動人。
柳慕語拉過雲瑾笙的手,暗暗吸了一口氣,「其實我好緊張的。」覺得頭上的東西都壓得自己不會呼吸了。
雲瑾笙笑著輕拍柳慕語的手背,「不用那麼緊張,你跟於澤博自幼相識,這麼多年,總算是修成了正果,你應該高興啊,以後你就是於夫人了,恭喜。」
柳慕語面有羞色,「你什麼時候跟攝政王成親啊,說起來你們訂婚也已經有一段時間了,當初你還說一回來就成親呢,現在也是時候了吧。」
雲瑾笙卻是只笑不語,柳慕語見雲瑾笙不欲談及此事,也便不追問,只是……「映寒,你怎麼了?怎麼有些心不在焉的啊?」
「自然是因為林大公子了。」雲瑾笙很是樂意為柳慕語解惑。
「他怎麼了?」柳慕語忘記了自己緊張,一臉的好奇,她就覺得映寒跟林安風之間一定有些什麼,看起來自己沒有猜錯哦。
「五公主來了,現在跟林安風在一起。」
「什麼?她還沒有放棄啊?這個五公主夠執著的啊。」五公主喜歡林安風的事情,她也是知道的。
「自小就有的感情哪有那麼容易放棄。」雲瑾笙輕歎,心中想起了些什麼,也是百轉千回,不是滋味。
柳慕語幽幽道:「感情這種事情,有時候就是要抓牢,不然等到失去之後就只能後悔了。」這話自然說給司徒映寒聽的。
雲瑾笙輕笑,「說得也對,感情有的時候也是需要去培養的。」
這時候喜婆走了進來,笑得很是喜慶,「新娘子準備好了嗎?吉時已經到了,該到前廳去拜堂了。」
雲瑾笙親手為柳慕語蓋上大紅蓋頭,那一瞬間,雲瑾笙竟是有一種想哭的感覺,生生忍住眼裡的淚水,附在柳慕語的耳邊輕聲道:「祝你跟於澤博能夠恩愛一生,白頭到老。」這個一定要等到自己回京才肯成親的女子,她希望她這一生都能夠平安無虞、幸福到老。
雲瑾笙跟司徒映寒也是急忙趕回前廳,等著觀禮,雲瑾笙在前廳的側門站定,一眼便是看到黎融墨,而黎融墨也是正在看著她,這一刻,雲瑾笙彷彿有一種,在眾生尋找了千萬年,總算是找到你了的那種感覺,心底有隱隱的聲音傳來,原來就是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