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瑾笙輕瞥一眼旁邊跟著一起來的黎融墨,親手盛了一碗湯遞到雲燁宸的面前,「這位是姐姐的朋友,叫司徒映寒,你可以叫她映寒姐姐。」
雲燁宸回答得甚為冷淡,「哦。」讓他叫別人姐姐,他做不到。
雲瑾笙對司徒映寒笑笑,附在她耳邊小聲道:「小皇帝就這樣。」
黎融墨在雲瑾笙的對面坐下,眼睛裡閃過精芒,開口卻只道:「柳慕語跟於澤博要成親了,這是喜帖。」
雲瑾笙伸手接過,「這麼快?」他們才剛回到京城而已,這麼多事哪來得及準備?
「他們訂婚已經夠久了。」說得很是意味深長。
雲瑾笙微挑眉頭,把喜帖放置一邊,換了個話題,「那個嵐月公主要怎麼辦?既然是皇族和親,怎麼也得指個像樣的人吧。」
「我本來是想讓林安風娶了她的,可是林安風不願意。」
雲瑾笙輕笑,「是嗎?那個嵐月公主可是才貌雙全的女子,在我看來配林安風也是不錯,再說這林安風並沒有親眼見過嵐月公主,不如我們讓他們兩個見上一面,說不定事情會有轉機。」
說起嵐月公主,雲瑾笙現在管著後宮事宜,既然是鄰國公主,按理,那自然是要去探望一番的,司徒映寒對這個嵐月公主也是好奇,就跟著一起去了。
二人緩步在綠蔭掩映的宮中小道上,路過的宮人皆是恭敬行禮,只是暗自好奇,這跟六公主並肩而行的女子是哪家的小姐?好似從來沒有見過。
司徒映寒舉目望去,滿是雕樑畫棟,裝飾無一不是精緻豪華,「原來這就是皇宮。」
雲瑾笙輕笑,「華麗是華麗,只是太虛無了些。」這些後宮爭鬥,今日還是尊貴無比、呼風喚雨、明日也許就落得個淒涼悲苦的下場,不過是鏡花水月。
正走著,前方有嬉笑聲傳來,雲瑾笙循聲望去,看到大樹掩映下的涼亭裡,雲懷蝶跟雲夢菡在說著什麼,兩人臉上皆是笑意滿滿,看起來相處得不錯。
雲瑾笙不欲打擾她們,正欲走開,卻是被雲夢菡看到,「六姐姐。」雲夢菡叫得親切,雲瑾笙心中知道一定是她的母妃柔太妃囑咐過了。
雲瑾笙回之一笑,雲夢菡便是小跑了過來,規矩地向雲瑾笙行禮,「這位是……?」
「是我的朋友,暫時住在宮中陪我。」雲瑾笙朝雲懷蝶那裡看了一眼,只見她已經走過來了。
「你們這是要去哪裡?」雲懷蝶偷偷打量著司徒映寒,這個女子面生得緊,是誰家的小姐?能讓雲瑾笙這般另眼相待,還帶到宮裡來住。
「我們去看看嵐月公主,看她在宮中住得習慣不習慣。」
「原來如此,沒想到六公主有事在身,倒是被我們耽擱了。」
「無妨,那我們就先走了。」雲瑾笙正欲舉步離開,卻被雲懷蝶叫住,「六公主,等一下。」
雲瑾笙回過頭去,卻看見雲懷蝶面有難色,遲遲不肯開口,「五公主還有什麼事嗎?」
「六公主可否帶我出宮一趟?」雲懷蝶輕咬下唇,眼睛裡決絕之意。
雲瑾笙看著雲懷蝶眼中盈盈的水意和期盼,心中暗暗歎了一口氣,「可以。」
雲懷蝶俯身下拜,「多謝六公主成全。」
走出不遠,雲瑾笙便是開口道:「她喜歡林安風。」
司徒映寒驚訝,「真的?」
雲瑾笙點頭,「我剛回宮的時候,她就問過我林安風的近況。」
天色漸漸陰暗,雲瑾笙抬頭看去,這夏天終究是要過去了。
對於雲瑾笙的到來,嵐月公主並不意外,她聽說現在整個雲昭國的後宮都是由這位六公主來執掌,對於這個六公主,她一直都很好奇,從小被送到宮外,一回來便是執掌後宮大權,先皇更是把玉璽交到她的手裡,對於這樣的女子,該是雲昭國攝政王的心腹大患,可是沒想到二人竟然訂婚了,據她看到的,雲昭國的攝政王應該跟寵愛她,這樣的女子不得不讓人好奇。
司徒映寒也是仔細打量著嵐月公主,果然如瑾笙所說一般,是個難得一見的美人兒,身上那份自小養成的高貴氣度也是不凡。
雲瑾笙跟嵐月公主一番客套話之後,司徒映寒只覺無聊,附在雲瑾笙的耳邊小聲說了幾句,便是出去了。
「公主的這位朋友也是真性情。」能把外人帶進皇宮裡的公主也只有雲瑾笙一個人吧,有先皇的旨意鎮著,還有攝政王的庇護,這個六公主果然是可以為所欲為啊,同為公主的自己卻是處處身不由己。
這樣想著,嵐月公主心中湧起一股勇氣,也許她能夠幫助自己,「我想要跟六公主單獨說一會兒話可以嗎?」
雲瑾笙會意,示意所有的宮女都下去,「嵐月公主可以說了。」
只見那嵐月公主跪在雲瑾笙的面前,雲瑾笙一驚,「公主你這是……?」
「我不想要和親,還望公主能夠成全。」嵐月微微低下頭去。
雲瑾笙心中暗自納悶,今日怎麼都來求自己?
「可你們本就是來和親的,若是就這樣回去,那固藺國的皇后娘娘那裡你們要怎麼交代?」黎融墨不是說那皇后正愁抓不到二皇子的把柄呢嗎?
「聽聞六公主冰雪聰明,還請六公主幫嵐月想想辦法,嵐月此生定當感激不盡。」嵐月公主說得很是情真意切。
「我可以問問是為什麼嗎?」既然能讓她下定決心冒著危險,甚至拋棄一國公主的尊嚴跪下來求自己,這其中一定是有非這樣做不可的理由吧。
「因為我已經有心愛之人。」嵐月眼神中有慼慼之色。
雲瑾笙見狀也不再問下去,原來都是為情所困,「我仔細想想吧。」
此時外面已經細雨密集,司徒映寒坐在涼亭的石階上,單手支頜,漂亮的手指搭在唇畔,看著細細的雨滴落在湖面上,卻陡然聽到旁邊不遠處的草叢中有異樣的聲音傳來。
司徒映寒慢慢靠近,從這粗重的聲音聽來,應該是一個男子,撥開草叢只見一男子痛苦地捂著臉,喉間是壓抑著的痛苦的呻吟,從他身上的衣服看來應該是地位頗高的人,如果她沒有猜錯的話,這位應該就是固藺國的二皇子了吧。
由於努力壓抑著痛苦,男子並沒有第一時間聽到有人靠近,此刻注意到有人靠近,一隻手迅速握緊身側的利劍,朝著司徒映寒刺去,司徒映寒利落地閃身躲開,男子不放棄攻勢,但是承受著巨大痛苦的他,身形明顯遲鈍,司徒映寒邊輕快地閃身,便開口道:「我沒有惡意的,我是大夫,或許能看看你臉上的傷。」
男子身形一頓,撿起地上銀色的面具迅速帶上,但是那傷口處的疼痛顯然還不肯放過他,男子痛苦地彎下身去,司徒映寒歎息一聲上前,把男子扶坐在地上,「讓我看看你的傷口吧,說不定我有辦法。」
二皇子也不再抗拒,司徒映寒慢慢揭下他臉上的面具,那可怖的傷口讓司徒映寒心中一顫,面上卻是不見異樣。
「你倒是鎮定?不害怕嗎?」二皇子語氣諷刺,有著和他的眼神一般陰邪的味道。
司徒映寒仔細觀察著二皇子的傷口,淡淡道:「我是大夫。」
半晌之後,司徒映寒移開目光,「經常會痛嗎?」
二皇子倒也老實地點頭,司徒映寒從袖中拿出一個小瓷瓶,纖細的手指沾上一些藥膏輕柔地塗在二皇子的臉上的傷口上,溫軟的手指輕輕摩擦那可怖的傷口,很快那傷口處便是不疼了。
「你是誰?」二皇子盯著司徒映寒看,上次宮宴的時候,他並沒有見到這個女子,應該不是雲昭國的公主。
「映寒。」雲瑾笙撐著竹骨傘走來。
司徒映寒回身望去,「瑾笙。」
雲瑾笙一愣,映寒怎麼會跟二皇子在一起?而那二皇子已經迅速帶上銀色的面具,儘管只是一眼,但是那可怕的傷口,雲瑾笙也是看得清清楚楚,但是習慣使然,她並沒有展示出特別驚訝的表情。
「二皇子這是怎麼了?」
男子站起身,「沒什麼事。」
看到對方沒有要細說的意思,雲瑾笙也不是多管閒事的人,便是淡淡道:「那我們就先走了。」
細雨朦朧中,兩個女子撐著竹骨傘並肩緩緩而行,依稀可以聽到兩人清脆的聲音,二皇子彎腰撿起被那女子遺落在地上的瓷瓶,嘴角扯起似有若無的笑意。
雨下越大,雲瑾笙她們回到靈月宮的時候,她們身上的衣服都已經濕了半透,各自回了房間去換衣服,換好衣服之後,兩人相似而笑,玉階之上,雲瑾笙抱膝而坐,輕聲問旁邊的司徒映寒,「映寒,你喜歡林安風嗎?」
司徒映寒聞言輕笑,笑容如明月般清淺,「我也不知道,反正不討厭吧,怎麼突然問這個了?」
雲瑾笙也是輕笑,「只是問問而已。」
「你想回繆水族嗎?」
司徒映寒沉默良久,淡淡道:「有些擔心我的家人,你呢?擔心聖子嗎?」
雲瑾笙站起身,走下玉階,清風攜著細雨襲來,吹落在雲瑾笙的臉上,女子眸光如水,粼粼閃動,「或許吧。」
抬眼間看到黎融墨一身墨衣自遠處走來,雲瑾笙眼中的朦朧水意消退,笑顏相對,竟是耀花了黎融墨的眼睛,司徒映寒輕笑著進入殿內。
「發生什麼事了嗎?怎麼笑得這般開心?」黎融墨也是被雲瑾笙的笑容感染,不由輕笑出聲。
雲瑾笙搖頭,「你怎麼突然來了?」不是應該在御書房的嗎?
「固藺國的丞相來了。」黎融墨擦掉雲瑾笙側臉的雨滴。
「那個皇后的親哥哥?」他怎麼會突然來這裡?
「還有一件事,固藺國已經處死了好幾個皇子,皆是因為前段時間逼宮的事情,如今只剩下對她威脅最大的二皇子了。」
「固藺國丞相之所以會來這裡就是因為這件事吧?我也有一件事要跟你說。」雲瑾笙微微仰頭。
「聽說你去見了嵐月公主,跟她有關嗎?」
「她說她不想和親,她已經有了心愛之人。」那般祈求的眼神,讓雲瑾笙生了惻隱之心。
風雨越來越急,吹來的風也不似夏日的風帶著熱氣,一場秋雨一場寒,這秋雨吹起雲瑾笙的衣衫,竟是涼意盡顯。
黎融墨拉著雲瑾笙的手進到內殿,雲瑾笙推開窗戶,看著屋簷下垂落的雨滴,雲瑾笙輕歎:「秋天終於要要來了。」
黎融墨站在雲瑾笙的身後,手臂攬在雲瑾笙的腰間,雲瑾笙放鬆地靠在黎融墨的懷裡兩人氣息相容,雲瑾笙輕啟紅唇,「嵐月公主的事情你怎麼看?」
黎融墨輕吻雲瑾笙的額角,視線落在不遠處屋簷上的琉璃鈴鐺,「這件事本也可以掩飾過去,可是現在固藺國的丞相來了,只怕就不好糊弄過去了,除非……」
「除非你答應二皇子的提議,借給二皇子兵力,讓他得以回到固藺國並且順利坐上皇上的位置,如果這樣的話,對我們來說倒是個機會,如果可以把固藺國的丞相扣押在雲昭國的話……」雲瑾笙心中細細思索著。
「你想讓我答應二皇子的提議?」黎融墨輕撫雲瑾笙的手掌,語氣近乎呢喃。
「如果是以前的你,你會答應嗎?」
黎融墨輕笑,「自然會答應。」想起以前的自己,黎融墨都覺得現在的自己簡直跟以前判若兩人,這在以前是自己絕對想不到的。
「那就答應吧,固藺國的皇后是如此一個貪戀權勢的女子,人一旦起了貪念,是永遠都得不到滿足的。我想就算我們不先動手,固藺國也會先動手的,還不如由我們來掌握先機。」雲瑾笙眼睛中閃過耀眼的光芒。
「既然這樣的話,我們就要提前做準備了。」其實瑾笙說得沒錯,根據邊關那邊來報,最近一段時間,邊關有些不安寧,固藺國屢次來擾,等到固藺國的皇后處理掉那些皇子之後,接下來恐怕就要對雲昭國動手了,不管是為了什麼,這一仗遲早是要打的。
秋雨連綿下了幾日,夏末的暑氣完全被湮滅,雲瑾笙只著中衣懶懶地躺在軟榻上,司徒映寒則在一旁看著從藏書閣中找到的醫書孤本,雲瑾笙側頭看了一眼司徒映寒,嘴角漾起輕笑,對於學習醫術的人來說,最高興莫過於找到一本詳盡的醫書了。
竹青收起手中的油紙傘,旁邊的宮女連忙接過,雨傘在地上暈下一片水漬,竹青踏進屋內,「公主,固藺國的丞相大人已經到了皇宮了。」
雲瑾笙則是懶懶地在棋盤上落下一子,聲音如玉珠落玉盤,「知道了。」傳聞中妖後的親哥哥會是什麼樣的,她倒是很好奇呢,不過這樣下雨的日子還是最適合窩在房中發懶了。
「可是,那丞相指明了要見公主。」
雲瑾笙終於抬起頭,「為什麼?」
「說是他們固藺國的皇后為公主準備了厚禮,希望公主能夠當面接受。」
「哦,厚禮?」雲瑾笙起了興致,「既然如此,我就去看看,她倒是要看看那個傳說中心狠手辣的女人會送什麼厚禮給自己。」
雲瑾笙倒也是不急,慢條斯理地穿好衣服,微亂的頭髮用手輕攏理順,便已經出門而去。
「六公主駕到。」太監尖細的聲音傳來,殿中的人均是望向殿門口,只見一女子仿若從煙波浩渺中走來,黎融墨恍惚,自己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也是這樣一個下著雨的天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