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斕雪的話說完,屋裡的眾人都是沉默,他們竟沒有一個人能說出反駁的話,這一別雖然也沒有多久,可是所有的事情都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不管舒子羽究竟是故意設計還是無奈所迫,他終究是跟雲瑾笙成婚了,他們是名正言順的夫妻,而黎融墨的身份變得尷尬。
「斕姨的這番話很在理,可是你低估了我對瑾笙的感情,不管怎麼樣,我是絕對不會放棄瑾笙的,別人怎麼說我一點都不在乎,我是一定要娶瑾笙為妻的。」黎融墨眉頭微蹙,語氣堅定,身上彷彿帶了王者之氣。
顧斕雪微愣,「可是,也許瑾兒她這一輩子都不能想起你了,你也看得出來,她現在是有些排斥你的,而對於羽兒,她是有些親近的,我並不認為你能讓瑾兒心甘情願地跟你走。」
「沒有人能阻止我要做的事情,就算她會恨我,我也要把她帶走。」
「你要強行帶走瑾兒?!」
黎融墨並不否認,在這裡他甚至連瑾笙的面都很難見到,他要帶她回到她熟悉的地方,或許能讓她記起一些什麼,就算不能想起來,他也會讓她重新愛上自己的。
「我只要瑾笙能在我的身邊,其他人的想法我都不在意,包括您,斕姨。」
黎融墨對雲瑾笙近乎偏執的執著,讓顧斕雪不知道是該喜還是該憂,這樣的男人一旦愛上了便是一生一世吧,這件事她也不想再插手了,還是看瑾兒的決定吧,不管現在的情況是怎麼樣,最終還是要看瑾兒的心究竟歸屬於誰。
「你的意思我已經瞭解了,這件事我不會插手的,但是我不希望你強行帶走瑾兒,更何況如果瑾兒不願意的話,你是帶不走她的。」顧斕雪起身離開,在行至房門口的時候,回過頭來,「先皇……在逝世的時候沒有遭受什麼痛苦吧?」他們兩人生不能相守,就連他死的時候自己都沒能陪在他的身邊。
「先皇是突發暴疾,沒有遭多大的罪。」為了先皇的死因,瑾笙還曾經懷疑過自己,但是先皇的死的確很突然,自己也沒能料想到。
「那就好。」顧斕雪心中稍稍安慰,至少他走得不那麼痛苦,只可惜她再也等不來他們一家三口相聚的時刻了。
顧斕雪在離開黎融墨的房間以後,便去找了雲瑾笙,雲瑾笙還是一副沉默寡言的模樣,眉宇之間彷彿沒有絲毫的生氣一般,顧斕雪看著也是心疼,「瑾兒。」
雲瑾笙回過頭去看顧斕雪,「娘親。」
顧斕雪微笑著摸摸雲瑾笙的青絲,「跟娘一起出去走走吧。」她不希望瑾兒就這樣一直把自己封閉起來,這樣的話,她只會越來越不安。
不出意料,雲瑾笙還是搖頭拒絕。
「只有我們兩個人,娘帶你去一個好地方,沒有人會發現我們的,也不會碰到其他陌生的人,好嗎?」
由於舒子羽事先吩咐過,那些侍女並沒有阻攔她們母女二人,顧斕雪拉著雲瑾笙走出聖宮門口,舒子羽跟司徒靜從暗處走出來,司徒靜不免有些擔心,「就這樣讓她們兩個人出去是不是有些危險啊?」
舒子羽拍了拍司徒靜的肩膀以示安慰,「放心吧,不會有什麼問題的,出去走走對瑾兒來說還是有好處的。」這樣的瑾兒是不快樂的,他很心疼,也許當初自己真的做錯了吧,但是現在已經沒有後悔的機會了。
出了聖宮之後,顧斕雪帶著雲瑾笙走上一條僻靜的道路,果然一個陌生人都沒有碰到,沿路開滿了各色的野花,那嬌美小巧的野花被微風輕輕拂動,空氣中滿是馥郁的花香,蝴蝶在妍麗的花瓣上偶爾棲息,又迅速飛離,嬉戲一般輕靈鮮活,那多彩的蝴蝶偶爾繞在雲瑾笙的周圍、飛在雲瑾笙的發間,簡直就像是畫卷中那難得一見的美麗景象,不遠處的水流嘩嘩流淌,聲音歡快,彷彿迫不及待地要往前奔流,那般富有活力,雲瑾笙的心情也似好了許多,自從失憶以後,臉上第一次有了笑意。
顧斕雪也是欣慰,還好這個決定是對的,很快二人便是走到了一個山腳下,顧斕雪回過頭,「走吧,跟我上山看看。」繆水族是個山清水秀具有靈氣的地方,這裡山巒疊嶂很是青翠。
雲瑾笙扶上顧斕雪的手臂,顧斕雪笑道:「別擔心,雖然我久關禁地,但是這點體力還是有的,只是你靜姨的事情讓我很是愧疚,從禁地出來以後,我才之後她為了見我,竟然受了那鞭笞之刑,現在腿還成了那般模樣,這些都是我的錯。」說著,顧斕雪像是想起了什麼,「也不知道他怎麼樣了,一直想問羽兒,卻又怕再給他添什麼麻煩。」
雲瑾笙疑惑,「他?是誰?」
「他是上一任的聖子,本來按照族規我是要嫁給他的,可是我那時年幼任性,不願意就這樣稀里糊塗地嫁人,於是就偷偷跑了出去,遇到你的父皇才有了你,可是上天哪會如人所願,為了這件事,我被帶回繆水族關進禁地軟禁起來,還連累了聖子和你靜姨。」顧斕雪深深歎息,這些都是她一個人的任性,卻連累了這麼多人陪她一起受苦。
「那娘親你後悔嗎?」
顧斕雪停下來,撫上雲瑾笙的側臉,「不,至今我從來都沒有後悔過,如果我不偷跑出去的話,就不能遇到你父皇,也就不能生下你了,跟你父皇再一起的日子,是我這一生最美好的時光,是他讓我知道什麼是男女之情,如果在重來一次,我還是會選擇嫁給你的父皇。」
「我不懂。」雲瑾笙不理解,既然已經知道那結局注定的會是悲劇,又要眼睜睜地看著它上演,這樣不是太愚蠢了嗎?趨利避害才是最明智的決定。
「瑾兒,有些事情是由不得自己決定,有時候你是控制不了自己的心的,在你考慮好之前,它已經為你做好了決定,這些事情以後你會明白的,不管怎麼樣,我只希望你能開開心心的。」顧斕雪抬頭往上看,「你看,我們到了。」
雲瑾笙抬頭望去,只見前方石台上有一精緻的涼亭,涼亭旁有泉水流下,觀之心悅。雲瑾笙扶顧斕雪在涼亭裡坐下,俯瞰下去,整個繆水族的景象盡收眼底。
「怎麼樣?很漂亮吧?」顧斕雪眼底有微微的得意。
雲瑾笙點頭,這樣看來,繆水族確實很漂亮,「娘親是怎麼知道有這麼個地方的?」看樣子這裡應該很少有人會來啊。
顧斕雪用手捧了旁邊的山泉水來喝,「我一出生便成為了聖女,行動處處被限制,就連顧府大門她們都很少讓我出,顧府的人我也很少見,整日裡都被困在那個小院中,這對於我來說實在是酷刑。不過,我院中有一個侍女對我很好,她常常為我做掩護讓我偷偷跑出顧府去。」
雲瑾笙輕笑,沒想到自己的娘親年輕的時候竟然是這麼好玩兒的一個人,跟現在這般溫婉的模樣倒有些不相稱。
「瑾兒,娘想問問你對黎融墨,有沒有什麼感覺?」如果真像黎融墨說的那樣,那瑾兒跟他以前一定是相愛過的,相愛過的人就算是失憶了,再見時也應該是有感覺的吧。
雲瑾笙的手臂擱在涼亭的圍欄上,頭輕輕靠在手臂上,沉默著久久不語,片刻之後,雲瑾笙開口道:「很複雜的感覺,我也說不清,有些慌亂、隱隱覺得在哪裡見過他,卻又害怕靠近他。」
「那對羽兒呢?」
「羽哥哥?他在我身邊我就很安心,彷彿一切的事情都有他去幫我解決,感覺很溫暖。」
顧斕雪輕撫雲瑾笙的髮絲,「我想或許你應該試著接近黎融墨,也許能找回記憶也說不定。還有那個叫柳慕語的女子看起來跟你的關係應該很好,就像當年你靜姨跟我一樣,其實我也很想知道我的女兒在雲昭國究竟是怎麼樣長大的,想知道你有沒有受苦,想知道你都經歷了一些什麼事。」顧斕雪的語氣裡不無愧疚,這麼多年她也是虧欠了自己的女兒。
雲瑾笙安慰地握住顧斕雪的手,轉眼間看到一片紅色,「娘親,那裡是什麼地方?」
顧斕雪順著雲瑾笙指的方向看去,心中也是一歎,「那裡是聖湖,紅色的一片是蔻菱花,跟你胸前的胎記是一樣的。」當年自己生下瑾兒的時候,一眼便是注意到了她胸前的蔻菱花,那般鮮艷的紅色,卻是讓顧斕雪心中一涼,她本以為自己的女兒能夠在雲昭國幸福平安地長大,可是沒想到上天捉弄,自己的女兒竟然是下一任聖女。
「我想去那裡看看。」不知道為什麼,雲瑾笙總覺得那裡有什麼在吸引著自己。
顧斕雪跟雲瑾笙下了山,來到那片紅色的花海,蔻菱花已經鮮艷奪目,那種攝人心魂的顏色,讓人不免讚歎,雲瑾笙的手撫上那鮮紅的花瓣,這種感覺好熟悉,自己好像來過這裡,顧斕雪走到聖湖邊,一眼望去,湖面上波瀾微興,這裡就是所有事情的開始的地方,聖湖上盤旋的聖鳥現在卻不知道在何方,也許以後這世上再也不會有聖女的出現了吧。
「原來是你們。」身後有女子的聲音傳來,雲瑾笙跟顧斕雪皆是回頭去看,是司徒映寒。
「司徒聖使。」顧斕雪微微一笑,雲瑾笙依舊是面無表情。
「明日就是祭典了,沒想到聖女還有閒心來這裡。」司徒映寒看向雲瑾笙,「我可以跟聖女單獨聊聊嗎?」
顧斕雪看向雲瑾笙,雲瑾笙頜首,顧斕雪輕笑,「那我去附近看看,你們就在這裡談吧。」
司徒映寒在聖湖邊坐下,抬起頭看著雲瑾笙,拍了拍身邊的位置,示意她也坐下來,雲瑾笙猶豫了片刻便也在她的身邊坐下。
「那個受傷的外族男子,我勸你還是讓他盡快離開吧,這件事如果再拖下去的話,聖子也是壓不住的,聖使們對這件事已經是頗有微詞了,到時候不僅他們幾個外族人會受到族規的懲罰,還會連累到聖子和你。」這並不是司徒映寒危言聳聽,那些聖使們雖然大多已經被舒子羽收服,但是讓外人進族這可是嚴重得觸犯了族規,就算有舒子羽在那裡壓著,他們也未必買賬。
「你喜歡羽哥哥?」雲瑾笙脫口而出。
司徒映寒怔怔地看了雲瑾笙片刻,隨即笑出聲,「你放心吧,我不會跟你爭你的羽哥哥的,我喜歡的人……其實是你。」看著雲瑾笙呆愣不可置信的眼神,司徒映寒笑得很是歡快,「你真是很惹人憐愛啊。」
「你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些?」
「我說過了,我喜歡你啊。還有一件事我要告訴你,聖子他並不是一個簡單的人,但是我看得出來他對你是真心的,你失憶的事情有些蹊蹺,當時樹林的木屋裡,只有你跟聖子還有岑希帆三個人,你又失去了記憶,具體發生了什麼,除了聖子誰都不知道,也就是說如果聖子說的是謊話,也沒有人能證明,你明白嗎?」司徒映寒說得漫不經心,但是雲瑾笙卻是若有所思,其實這個設想她自己也不是沒有假設過,那個岑希帆是個什麼樣的人,她一點都想不起來,只能選擇相信羽哥哥。
「哦,對了,還有一件事我忘了告訴你,在你失憶之後,我幫你診脈的時候,發現你還是處女之身,也就意味著你跟聖子並不是真正的夫妻,但是這件事不能輕易地跟別人說啊,如果被聖使們知道的話,事情就大了,行了,該說的我都說了,我先走了,明天就是祭典了,你要好好準備。」司徒映寒輕快地站起來,起身走開。
雲瑾笙依舊坐在岸邊一動不動,顧斕雪輕步走了過來,「司徒聖使都跟你說了些什麼?」
雲瑾笙掬了一捧湖水,是溫的,「她說我跟羽哥哥不算是真正的夫妻,我還是處女之身。」
顧斕雪一驚,「怎麼可能,那新婚之夜的落紅是怎麼回事?聖使們可都看見了。」天啊,這件事也太嚇人了,如果被聖使們知道聖女還是處子之身的話,這可是欺騙了整個繆水族的大事啊。
雲瑾笙搖頭,「我也不知道。」思索之間,有一鳥兒盤旋在湖面上,那鳥兒分外美麗,有著七彩的羽毛,頃刻之間已經向雲瑾笙飛來,在雲瑾笙的肩上停留片刻之後,又在她的頭上盤旋,還發出悅耳的鳴叫聲。
「這是聖鳥,很少見的。」顧斕雪開口,在繆水族偶爾能看見兩三隻,只有在聖女出生的時候,所有的聖鳥才會聚集到聖湖上慶賀聖女的誕生。
雲瑾笙伸出胳膊,聖鳥停留在雲瑾笙的胳膊上,模樣很是乖巧,一雙頗具靈氣的眼睛好奇地看著雲瑾笙,雲瑾笙輕笑著摸上那鳥兒的腦袋。
那鳥兒停留了片刻,便飛走了,雲瑾笙目送它飛入叢林的深處。
顧斕雪收回目光,「剛剛你說的那件事千萬不可以告訴任何人,知道嗎?」
雲瑾笙點頭,「娘親,你放心吧,我明白,剛剛司徒映寒已經跟我說過了。」
顧斕雪跟雲瑾笙一直在外面呆到了很晚才回到聖宮,她們母女二人也沒有驚動別人,悄悄地回到了各自的房間,雲瑾笙推開門的時候,舒子羽已經在裡面等著了,見雲瑾笙進來,舒子羽放下手中的書走到雲瑾笙的身邊,「餓了吧,我讓人把飯菜端上來。」
飯菜早已為雲瑾笙備好,很快便是上了桌,舒子羽貼心地為雲瑾笙夾菜,關於雲瑾笙出去的事情,他一句都沒有問,雲瑾笙也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用了幾口便是不吃了。
舒子羽耐心地哄著她想讓她多吃幾口,自從失憶之後,她越加地瘦了,雲瑾笙驀然盯著舒子羽的眼睛道:「羽哥哥,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好?」雖然她不懂這些,但是她總覺得羽哥哥太過於縱容自己了,這其中甚至有著小心翼翼的討好。
舒子羽放下竹筷,揉揉雲瑾笙的髮絲「瑾兒,你是我的妻子,不對你好,對誰好?怎麼突然想起來問這個了?」
雲瑾笙搖搖頭,沒有回答舒子羽的問題。
「好了,別的事情你就別多想了,明天就是祭典了,比我們成親的時候還要累,今天就早早地休息吧。」還記得自己跟瑾兒成親的時候,儀式剛進行到一半,瑾兒就已經累得不行了。
雲瑾笙躺在床上,手握著那枚玉珮,心中一時紛雜。
月亮高掛空中,隨著時辰變換自己的位置,時光在沉睡時已然飛逝,東方還未出現太陽的身影,太空灰濛濛的一片,但是已經依稀可見人影,水氣迷濛中,聖宮的侍女們匆忙地來回穿梭,祭典的很多東西都是提前準備好的,但是有很多東西還要臨時準備,祭典對於整個繆水族來說是大事,絲毫遜於聖子跟聖女的成婚大典,更何況這一次是這麼多年以來,第一次有聖子跟聖女一起參加的祭典,更是隆重非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