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漸西下,黎融墨從昏迷中醒過來,眼神搜尋卻未見到雲瑾笙的身影,林安風湊上前去,一臉看好戲的表情,「我說什麼時候攝政王殿下也需要用苦肉計這一招了?」
黎融墨並未理會林安風的調侃,「瑾笙呢?」
「她現在已經把你給忘了,怎麼可能還守在你的床前呢?不過你放心,她現在也沒有跟那個舒子羽在一起,柳慕語在陪她說話呢,不過我想以雲瑾笙現在的性子,她們兩個只怕是說不了幾句話。」本來是不想讓柳慕語去打擾雲瑾笙的,可是柳慕語擔心她自己一個人呆了那麼久會胡思亂想些什麼,就想說找她聊聊。
寒松把茶水遞到黎融墨的面前,「這個柳小姐還算是派上了點用場,今天她可是沒少幫王爺說話。」
林安風拍拍寒松的肩膀,「當初她跟過來的時候是誰嫌累贅的?」
寒松側肩避開林安風的手,「你當時不也是極力反對她跟著我們的嗎?」
林安風悻悻地收回手,摸摸鼻子,「不過這也柳慕語也真是夠大膽的,一個女子大老遠地從京城來找我們,那於澤博也不知道管管自己的未婚妻。」
黎融墨把茶杯遞回到寒松的手裡,「柳慕語跟瑾笙的關係一向親厚,她也是關心瑾笙才會堅持跟來的。」雖然說他當時決定帶著柳慕語一起來的時候也有些顧慮,不過現在看來倒是一個正確的決定。「說說吧,你們瞭解了一些什麼情況。」
林安風聽黎融墨這樣一說,也是來了興致,搬了凳子到黎融墨的床前。儼然一副長談的架勢,「從我打聽來的情況來看,這個舒子羽可真是不簡單啊,他剛剛回到繆水族這才多長的時間啊,就弄死了岑希帆母子,現在整個繆水族可以說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可想而知,早在找到雲瑾笙之前,他就把所有的事情都已經計劃好了,否則以岑希帆母子在繆水族的勢力和地位,怎麼可能這麼快就玩完,而且我猜騙雲瑾笙跟他成婚應該也是他計劃的一環,這個男人深不可測啊。」
黎融墨也是在權利中摸爬滾打這麼多年的人,雖然繆水族的事情他不太瞭解,但是能這麼快除掉岑希帆母子,一定是舒子羽計劃了多年的事情,而且為了這件事這些年他也一定做好了準備,所以說不管他找不找得到雲瑾笙,他的計劃一定會實施,不過是時間早晚的問題而已,而現在顯然他已經成功了,而他卻妄想要留下瑾笙。
「瑾笙失憶的事情我覺得有些不對勁,舒子羽說是岑希帆做的,可是岑希帆已經死了,死無對證,任他怎麼說我們也查不出什麼。」他從舒子羽的眼睛裡看得到他對瑾笙的感情,一旦有心了感情必然想要佔有。
「你是說雲瑾笙的失憶可能是舒子羽做的?」林安風若有所思,作為一個在風月場上混了多年的男人,他也看得出舒子羽對雲瑾笙的佔有慾,要說是他幹的也不是不可能,但是沒有證據,除非雲瑾笙能記起一切,否則再多的懷疑都是白搭。
黎融墨掀開薄被,起身下床,林安風一把按住他,「身上還有傷呢,亂動什麼。」
黎融墨扯開林安風的手,「我懂得怎麼避開要害,這點傷沒什麼大礙。」要不是連日來的奔波疲累,自己也不至於昏睡過去。
看著黎融墨走出房間,林安風挑眉,「果然是苦肉計,不過還是有些成果的,畢竟雲瑾笙親自為他上藥了,這傢伙不愧是攝政王,就連自己受傷都不忘算計。」
寒松拍拍林安風的肩膀,一臉同情道:「林大公子,我勸你還是放棄瑾笙公主吧,你鬥不過我們家王爺的。」
林安風眉頭一皺,「你說什麼胡話呢?小爺我可是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的。」
寒松一臉理解的表情,「算了,我理解的,林大公子只是不好意思說罷了,瑾笙公主你是沒戲了,不過今天來為我們王爺診治的那個什麼聖使長得還挺標緻的,比起雲昭國的那些美女絲毫不差啊,要不你去把她給拿下算了,這不是你的強項嗎?」
「去去去,你以為我什麼女人都招惹的。」
寒松暗自瞥了他一眼,小聲喃喃道:「今天為了套到消息還不是勾引了這裡的侍女。」
明月清輝柔柔地灑在水面上,碧波蕩漾,荷香襲人,雲瑾笙喜歡這樣夜深人靜的時候,她覺得很安心,旁邊的柳慕語只是擔憂地看著雲瑾笙,不知道該如何繼續說下去。本來想陪瑾笙聊聊天,卻沒想到自己說了這麼多,瑾笙一聲也沒有吭,但是設身處地想一下,如果自己不記得以前所有的事情,又突然冒出這麼多人來,自己也一定是慌亂的。
雲瑾笙盯著長長的迴廊裡掛著的一排璀璨的琉璃花燈,驀然開口,「我以前是個什麼樣的人?」
柳慕語被雲瑾笙的突然出聲嚇到,不過很快心中便是漫過喜悅,至少她願意跟自己說話了。
「你以前是一個很愛笑的人,好像無論什麼樣的情況下都是笑著的,生氣也是笑、開心也是笑、傷心也是笑。」
雲瑾笙抱膝,眼神朦朧,「那我以前一定是一個很難相處的人。」怎麼可能有一直笑的人,那笑不過是虛心假意,敷衍人的,這樣的人怎麼可能讓人看得出她在想什麼。
柳慕語搖頭,「不,你是個很好相處的人,善良,偶爾喜歡惡作劇,有時還有些孩子氣……」柳慕語說著說著卻是沉默了,因為這些對於現在的瑾笙來說太遙遠了,她似乎連笑都不會了,說話都很少。
「原來,我以前是個那樣的人啊。」雲瑾笙把手浸入水中,夜有些涼了。
「攝政王來了。」柳慕語看著越加接近的黎融墨,「你們好好聊聊吧,我先去休息了。」
柳慕語跟黎融墨擦身而過的瞬間,黎融墨輕聲道:「多謝了。」
柳慕語輕笑,「沒想到我今生還能有幸聽到尊敬的攝政王殿下的謝字,好好跟她聊聊吧,她心裡……不好受。」
雲瑾笙並未回頭看向黎融墨,今天白天的那些事,確實有些嚇到她了,她一閉上眼,就看到鮮紅鮮紅的血,到處都是……
黎融墨在雲瑾笙的邊上坐下,兀自開口道:「聽說繆水族是一個崇尚水的地方,今日一見果真如此,這裡真的很美,你應該很喜歡這裡吧。」
雲瑾笙卻是答非所問,「你們還是盡快離開這裡吧,羽哥哥說聖使殿的聖使們是不會允許你們待在繆水族的,再待下去,你們都會有危險。」
黎融墨嘴角漾起笑意,月光下,驚人地英俊,「擔心我們?」
半晌都不見雲瑾笙回答,黎融墨轉過頭去看,只見雲瑾笙盯著他的手在暗自發呆,黎融墨面上的笑容愈加地溫柔,「好看嗎?」
雲瑾笙收回目光,臉上有些不自然,「我不是……」想要解釋什麼,卻不知道該怎麼解釋。
「以前,你也曾經這樣盯著我的手看,常常窩在我的懷裡把玩我的手指,笑得一臉的得意。」黎融墨輕笑著去摸雲瑾笙的頭髮,卻被她躲開,「我不記得了。」那麼冰涼的一句話。
雲瑾笙站起身,「你們還是盡快離開這裡吧。」
「瑾笙,我是不會自己一個人離開這裡的,除非你跟我一起走。」
雲瑾笙回過頭,夜風把她的衣裙吹動,有幾縷髮絲散落在她的嘴角,「我不會離開這裡。」說完之後便轉身離開。
黎融墨輕笑,「瑾笙,你是瞭解我的,這天下我唯一不能放棄的便是你。」注意到隱在暗處的身影也已然離去,黎融墨眼眸一凝,嘴角的笑容愈加地莫測。
雲瑾笙在房門口佇立了片刻才推門而入,舒子羽正輕倚在軟榻上看書,聽到門響抬起頭衝著雲瑾笙微微一笑,滿是寵溺,「外面風涼,你先去沐浴吧。」
雲瑾笙腳步未動,「他們幾人留在這裡,聖使們……」雲瑾笙的話並未說完,但是舒子羽已經知道她的話是什麼意思。
「放心吧,聖使們已經答應讓他們幾人住到黎融墨養好傷之後。」
「這件事一定為羽哥哥添了不少麻煩。」讓娘跟靜姨住進來的事情也是。
舒子羽放下書,走到雲瑾笙的面前,捏捏雲瑾笙小巧的鼻子,輕笑道:「不過,你得答應我一個條件。」
「什麼條件?」
「後天陪我去參加祭典,我知道你不想出去,但是這是繆水族的規矩,聖子和聖女都要出席的,否則聖使殿的那幫聖使們又有話要說了。」
「好,我知道了,我會去的。」她總不能一輩子都待在聖宮中。
雲瑾笙沐浴過之後,舒子羽細心地為她擦乾頭髮,他的手在她的發間穿梭,讓雲瑾笙覺得有些不自在,「我自己來吧。」
舒子羽也不堅持,微笑著坐到旁邊,「今天白天的事情讓你害怕了吧?」
雲瑾笙擦頭髮的手一頓,輕輕應了一聲,當時的情況太過於突然,她怎麼也沒想到那個男子會握著自己的手,把匕首插進他的身體裡,她永遠都忘不掉那溫熱的血染在手上的感覺。
舒子羽把雲瑾笙摟進懷中,輕輕摩擦她的髮絲,給她安慰,「好了,沒事了,忘掉那些吧。」
第二天,雲瑾笙再也沒來看過黎融墨,而那些侍女們也是一問三不知,或許是舒子羽特意吩咐過,就算林安風再怎麼發揮自己的魅力,她們一點也不願意透露關於雲瑾笙的事情。
柳慕語找遍了整個聖宮都沒有見到雲瑾笙,只得帶著氣惱回到了黎融墨的房間,林安風親自倒了一杯茶遞到柳慕語的面前,「行了,先喝杯茶吧。」找了這麼久也夠她累得了。
「你說這舒子羽是什麼意思,竟然連瑾笙的面都不讓我們見。」虧她以前還覺得舒子羽是個好人呢。
黎融墨淡淡道:「我想不是舒子羽不讓我們見,是瑾笙不願意見我們。」
「怎麼會?」柳慕語大驚。
「你忘記了,現在對於瑾笙來說,我們只是陌生人,而且是私闖她領域的陌生人。」就像是動物一樣,會本能地排斥擅自侵入自己領地的其他動物。
「那怎麼辦?我們就這樣乾等著?」簡直是快急死了。
「她只是需要時間來想清楚,瑾笙是個聰明的女子,她會知道該怎麼做的。」對於瑾笙,她有信心。
林安風想了半晌,若有所思地看向黎融墨,表情有些為難,欲言又止。
「想說什麼就說吧,這麼吞吞吐吐地幹什麼?」柳慕語看向林安風。
「我是想說……這舒子羽跟雲瑾笙成親已經有一段時間了,他們該不會已經……我們都是男人,你們應該瞭解,怎麼可能跟一個美貌的女子共處一室,還能什麼都不做呢?更何況這個女人是自己名正言順的妻子,再何況,她還是自己喜歡的女人。」林安風邊說著邊小心翼翼地看向黎融墨,而柳慕語跟寒松的眼睛也是看向黎融墨。
只見黎融墨臉色瞬間變得很難看,眸中有暗暗的殺意,拳頭上的青筋爆出,柳慕語暗暗嚥了一下口水,緊張道:「這只是林公子的猜測,也許事情不是這樣的呢,他一個整天沉溺於煙花之地的風流公子知道些什麼,整天就往這些事上想。」
林安風卻是嚴肅了臉色,眼睛裡是十二萬分的認真,他對上黎融墨的眼睛,嚴肅道:「儘管我剛剛說的那些都是猜測,但是它也有可能是真的,我只問你一句,如果舒子羽跟瑾笙真的……圓房了,你還會不會娶瑾笙?」
黎融墨握緊了拳頭,「不管發生了什麼事,我都一定會娶她做我的妻子的。」
「可是你想過沒有,如果這件事被雲昭國的百姓知道了,他們會怎麼想你跟瑾笙,那些文武百官又怎麼會答應?到時候必然又是一場風雨,經過這些你還能保證你會繼續愛著瑾笙嗎?」林安風質問著黎融墨,每一個問題都彷彿把黎融墨逼至牆角。
「風雨來了,自然有我為她擋著,她是我今生唯一愛的女子,不管有多少人反對,我都會娶她。」
柳慕語霍然站起身,「好,不枉費我這麼支持你,你放心,我一定會幫你讓瑾笙想起你的。」
「好一個癡情的男兒。」顧斕雪邁步走了進來。
黎融墨起身迎接,卻被顧斕雪制止,「你還有傷在身,別在意這些禮節了。」
「昨天的事情多有抱歉,還請太妃娘娘諒解。」
顧斕雪一愣,面有哀傷,「別稱呼我太妃娘娘了,我在雲昭國早已是逝去之人,你們就稱呼我為斕姨吧。」
「是,斕姨。」黎融墨這一向睥睨塵囂之人對雲瑾笙的娘親卻是恭敬地緊。
顧斕雪無意間瞥見黎融墨腰間掛著的香囊,「這是瑾兒送給你的吧?」上面繡著瑾笙二字,應該是出自自己女兒之手。
「這是她臨走之前送給我的。」裡面還放著她的一縷秀髮,她說讓自己等她回來,卻沒想到再見面時竟然是這般模樣。
「你們果然已經訂婚了?」
「是,雲昭國上下皆是知曉。」
顧斕雪微微歎了一口氣,「可是事情怎麼會變成現在這般情況,都是因為我,瑾兒才會嫁給羽兒的。」
「斕姨……」
顧斕雪繼續道:「當初我跟先皇商量,等瑾兒一生下來便把她送到宮外,以免讓繆水族的人找到她,如果可以的話,讓她永遠都不知道繆水族的事情,只以為自己的母妃早已死了也就罷了。可是沒想到過了這麼多年,她終究還是回到了繆水族,難道這就是天意嗎?我終究還是連累了自己的女兒,如果她沒有因為我來到繆水族的話,也不至於被人害得失去了記憶,成為現在這般沉默寡言的模樣,也害得你們……」
「不管怎麼樣,我都不會放棄瑾笙的。」
「你放棄瑾兒吧,現實是瑾兒已經跟羽兒成親了,不管他們是因為什麼而成親的,事實就是他們已經是夫妻了,而洞房之夜的落紅是所有的聖使都要親眼見證的,羽兒的娘親也是親眼所見,所以,你跟瑾兒是再沒有可能了。你剛剛的話,我都聽見了,你如此鍾情於瑾兒,我這個做母親的很感動,可是我作為瑾兒的親娘,自然一切以她的利益為考量,你現在還很年輕,在雲昭國手握重權,或許你真的很愛瑾兒,不計較這些,堅持要娶她為妻,可是時間久了呢,瑾兒年老色衰,你便會嫌她、棄她,想起當時娶她的時候,她已經不是處子之身,你心中能不怨恨她嗎?」顧斕雪也是想了許多才跟黎融墨說出這番話的,她並不是偏袒舒子羽,只是這樣的結果對他們三人都好,現在瑾兒已經想不起以往的事情了,就算黎融墨能夠帶走瑾兒,瑾兒也未必能夠接受他,還不如維持現在的狀況好,或許對黎融墨有些不公平,可是至少這樣對瑾兒來說是好的,在她看來,不僅羽兒對瑾兒用情頗深,瑾兒對羽兒也並非沒有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