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章事難料
蹴鞠賽正式開始的那天,辦的很隆重,已留牌還未被指婚或封號的秀女被准許前來觀看,她們聽聞能望見聖上一面,紛紛盛裝打扮只為能在宮中爭得一席之地,為家族增光添彩,畢竟楚堯奚獨立一人為後的傳言也早已在她們那裡傳開,雖多有遺憾,但免不了還有些抱著僥倖心理,又對自己很有信心的女子覺得仍有希望。
龍依冷眼看著那些故作姿態的女人們,不屑的哼著,「一群無知女人。」
聽到對方如此自語,站在一旁的龍修也冷笑一聲,調侃道,「本王還以為,你也不過如此,這麼多年不都一無所獲。」
「……你也沒好哪去吧,以為自己的霸道就能拴住那女人了?」
「哼,本王自有分寸。」
二人低聲對話,一面諷刺對方,一面又掩去自己的真實想法,對面軒瑞亭台裡,太后宣王等人早已落座,唯獨楚堯奚仍未到場,距離比賽開始還有一段時間,場內鑼鼓齊鳴,好不熱鬧。
而距離蹴鞠場附近的樹叢裡,一個衣帽不整的太監畏畏縮縮的跪靠在樹旁抬頭望著面前露出詭異笑容的女子,顫顫巍巍的開口央求著,「大,大人,放過奴才吧,奴才不敢啊。」
「哎呀,一回生二回熟,我聽說你在入宮前可是在山賊窩裡長大的,小莊子,這段黑歷史,你不希望我揭露出來吧?你看你這剛入宮不久就要被趕出宮,多沒面子,又已經失去生育能力,會被人看不起的,弄不好連宮也出不去,隱瞞過去背景,沒準還受罰呢,板子少不了吧?夾手指也有可能啊,哦對了,你是瞞報,肯定會被掌嘴,嘿嘿嘿,那些個都算是家常便飯的刑罰,難道你想一一嘗試一下?」
聽著竺米駭人聽聞的形容,小莊子嚇的渾身發抖,額角大滴汗水流過,卻仍顫著聲音答道,「大,大人,求您了,那都過去的事了,就別為難奴才了,奴才可什麼壞事都沒做過,真的,真的。」
「真的?我看不像吧?」竺米故意擺出懷疑的樣子,半瞇眼摸著下巴審視著,「對了,我和楚堯奚曾在橫積山遇到過倆山賊莫非是你同夥?認出了楚堯奚身份,所以想徹底來撈上一筆?」
竺米的話更讓小太監不知所措,連忙搓著手求饒道,「大人,大人,這可真是冤枉哪,冤枉奴才了,奴才家不過是京都外的一個小村子,哪裡去過橫積山,您,您就饒了奴才吧。」
「嘿嘿,這可不行啊,你說我咋就看中你這身板了,若不想因為這些莫名其妙的罪名含冤入獄,就乖乖聽我的安排,有我罩著你呢,怕什麼,事成之後,我把你安排在身邊,保你安全。」
「這……這……」
見太監似乎被自己說動,竺米神色變了變,笑道,「怎樣?想好了?」
不想小太監膽小的仍跪地求饒,「大人,您就算給奴才十個膽我也不敢吶,且不說是否成功,這,這行刺郡主的事,可是要殺頭的,就算您在聖上面前替奴才求情,也是禮法不容。」
「哎呀,所以就說是假裝了,假裝,你還真以為你那三腳貓的功夫能打得過那些侍衛啊,我只要你趁著襲擊郡主的空檔促成舒睿出手保護她就好了,就沒你什麼事,這麼簡單都不會?」
竺米說的甚為輕鬆,好似她已經試驗過,然而小太監卻又面露委屈的怯懦回答,「大人,奴才笨手笨腳的……」
「好了,別那麼多廢話,趕快把衣服給我換上,比賽馬上就要開始了。」說著,竺米就撐著那身夜行衣就欲上前給對方把外衣換下來,小太監自是不從,一陣拉扯與爭執之間,正巧被從御書房趕來的楚堯奚聽見動靜。
他剛要轉入蹴鞠場,卻聽場外那林子裡響起熟悉的聲音,不禁疑惑的望過去,只望見樹叢晃動之景,可爭執聲依舊存在,期間還夾雜些許哀鳴,以及那熟悉女子聲音的抱怨。楚堯奚挑了挑眉,暗笑那女子不知在搞什麼名堂,莫非是想賽中弄些小動作。
這麼想著便讓隨侍停在原地,自己獨自踏進樹叢裡繞過遮擋的樹木,眼見的是讓他意外的滑稽場面,不禁愣在原地,只見寬厚的樹幹做背,竺米正拉扯著一個瘦小的太監給他脫衣服,而那小太監眼含淚光一副受屈的樣子縮成一團,死命抓著只掛在身上的外掛。
這畫面著實衝擊性不小,楚堯奚好不容易緩過神,握拳掩嘴輕咳著打斷了二人的糾纏,聽見動靜,竺米這才停下來彎著腰回頭望向聲音的來源,身前小太監也跟著看過去,嚇的連忙爬著跪地,聲聲討饒,「奴,奴才給皇上請安,奴才該死,奴才該死,皇上饒命……」
暫不去理會小太監的話,楚堯奚視線移向另一邊直接坐到草地上套著夜行衣的衣袖當扇子扇風的女子笑道,「朕都不知原來你還有這種喜好,如何?可玩的盡興?」
「一點也不好,累死了,還沒成功,給他吃薏米紅棗菊花粥和香菇燉雞他也不要,威脅他也不從,不聽話,知不知道我那粥多有營養呢,薏米有利水消腫、健脾去濕、舒筋除痺,又可保皮膚光澤細膩,消除各種斑,對脫屑、痤瘡、皸裂、皮膚粗糙等也都有良好療效。棗就更不用說了,眾所周知的好,菊花也是必不可少,看我多為他著想。」
「吼哦∼∼?又是給吃的,又是扒衣服,你對他還真是寵愛有加,別告訴朕這是你賽前放鬆的手段?」
一旁太監聽楚堯奚如此反問,畏縮的顫著身子,竺米也感受到男子話裡隱含的情緒,連忙笑著解釋道,「啊哈哈,這個,這個你別誤會,不是你看的那樣,我怎麼可能對他感興趣呢,別開玩笑了。」
「那是如何,朕還真想洗耳恭聽一下。」
見楚堯奚不依不饒,竺米尷尬的撓了撓頭,綁在頭上的紅色頭帶掉下來擋去半邊眼睛,她眨了眨眼想抬手推上去,才發現自己手上正明目張膽的套著那夜行衣,連忙想背過手去藏起來,卻忘了這向前套著的衣服兩邊拉扯不得。隱藏失敗,竺米用一隻眼睛抬起瞄著正一瞬不瞬睨著她的男子,又是尷尬一笑,「嘿嘿,這,這料子挺結實。」
面對女子可笑的動作,楚堯奚實在氣不起來,看一眼仍跪在旁邊的太監開口道,「你先下去吧。」
「是,是……」見沒怪罪自己,小太監連忙連滾帶爬的逃出了樹叢,竺米眼看對方逃走,來不及喊住頭上就已經被另一人佔據,想到楚堯奚可能會有的表情,竺米僵了動作,緩緩收回手抬起頭望過去,只見男子果然笑靨生花般彎著嘴角俯視著她,不禁有些慌亂。
「呃,呵呵,楚堯奚你不去球場嗎?開場不是需要你來主持嗎?」
「朕覺得相比於主持,這裡有更需要朕的地方,究竟在打什麼主意,還不給朕講清楚?」
「沒,沒什麼啊,就是和宮裡太監增進感情嘛。」
「增進感情需要用到夜行衣?還需要把對方衣服脫光?」楚堯奚抬手為女子把頭帶扶正,無奈於她的解釋,低笑反問著。
靜靜坐著感受男子為她整理頭髮的動作,竺米毫無底氣的撇嘴說道,「也沒有要脫光,只是他不肯穿這衣服才掙扯一陣的。你別誤會,真沒什麼。」
「呵,朕若誤會,你以為那太監還能活著從這離開?」
「呃……」竺米別過頭望著蹴鞠場裡的情景,抿嘴不語。楚堯奚這話自然沒說假的,好在這只有他一人瞧見,若是還有其他人在,恐怕那太監就真沒那麼容易逃過去了,畢竟她現在處於一個比較邊緣的身份,又是後宮御廚,又是楚堯奚可能會迎娶的皇妃,鬧出如此不雅之事,總要給外人有個交代才行。
竺米知道自己的言行舉止都該有些收斂,不能再無所顧忌,可想到為了巴娥的事有所進展,就一時頭腦發熱不知分寸起來,好在身旁男子比她冷靜,即使不明就裡也早將情勢掌握在自己能力範圍內了。
「反正就算我不說,你也已經猜到了吧?」
「所以你這麼做果然是為了巴娥?」楚堯奚在看到夜行衣時也有過這種猜測,但很快就打消了念頭,只是沒想到還真被他給猜中,眼看著女子嘟嘴點頭,他就忍不住想笑,「朕說過就算不特意幫他們,他們也會自己處理好的,而且你自己不也說過強人所難不好嗎?」
「我又沒強人所難,只是想在危急時刻製造那種增進情感的可能嘛∼∼唉∼∼不做了不做了,怎樣都不順,估計老天也不想讓我這樣做,讓巴娥知道了也一定會怪我,我何必自討沒趣,走吧,比賽要開始了麼,自己事要緊,我可不能輸給龍依。」
見竺米似乎真放棄了那種想法,楚堯奚鬆口氣,笑著伸過手將其拉起來,本想同她一起向蹴鞠場走去,卻被竺米擋住,「停,我先過去,你隨後跟你那些太監宮女再去,若是讓那些秀女看到,我還不成眼中釘了。」
楚堯奚不置可否的聳聳肩笑道,「你與朕的關係估計全天下都知道了,就差沒給你名正言順的名分,同朕一同前往又有何妨?」
「就是因為名不正言不順才會招惹是非啊,你是沒什麼,那些秀女可不這麼想,在這都能瞧見他們俯首弄姿的樣,沒看龍依那表情,比這天還陰。」
「呵呵,你怎麼說怎麼有理,隨你好了。」楚堯奚也不做勉強,這女子很明顯還在為自己紅娘做失敗的事而懊惱著,若是再說些不順的話,估計這小貓就得炸毛動怒了。
竺米對男子吐吐舌頭,轉身氣悶的走著,剛越過樹叢走到球場邊緣,隨著一陣呼聲,再看過去,黑漆漆的球影就直向她這衝過來,這次不比上一次的緩慢,很明顯力道十足的一球,若是被打到指不定疼成什麼樣,竺米本想躲過去,奈何剛剛耗了太多力氣,根本沒那反應,楚堯奚又與她隔著樹叢的距離,就算飛身過來也已經晚了。
不是吧,這麼背,我出門看黃歷了啊。
心裡活動雖快,可終究敵不過那球,竺米的腦門硬生生就挨了一記,疼的她直栽在地上。
「唔……要不要這麼倒霉啊。我被蹴鞠討厭了?」嘴裡抱怨著,竺米捂著頭只覺得頭暈目眩,看著場內向自己走過來的人都是模糊的雙影,身後急迫的聲音比平時更有種幻聽的感覺。
楚堯奚最先來到竺米身邊,檢視女子的傷勢,見只是紅腫並未流血才放鬆的扶起對方使其靠在自己懷裡,關切的問道,「還好嗎?有何異樣感覺?朕叫太醫給你看看。」
蹴鞠場那邊原本防範比賽受傷而候場的太醫也已經來到二人面前,龍修更是推開圍觀的幾個人走上前,「有沒有怎樣?喊你躲開你也聽不到,本王的球豈是你能承受的。」
龍修原本在場上同本國的人熱身,不想一個高難度的飛球越過球門飛的更遠,更想不到的是這女子偏偏此時向著這方向過來,心不在焉根本沒聽見他的聲音,這責任多半也在自己身上,不免擔憂的探視,卻見楚堯奚在她身旁,才止了更加上前的衝動,冷聲詢問著。
竺米捂著頭,一臉哀怨的抬眸,又是挫敗的開口,「……是你的球啊,你果然是對我有氣藉機報復吧。」她口上雖這麼說,可心裡卻是另一種想法:果然是想用極端方法讓舒睿對巴娥產生憐愛再戀愛的計劃遭到老天的反對降罪了吧,可她都說放棄了還上演這麼一出。
「哼,你這出場還真是出彩啊,若那些女人也像你這般,說不定都能引起堯奚的注意了。」
「是啊是啊,給你幸災樂禍的機會你就盡情笑吧。」撇嘴望著斜眼睨她的龍依,竺米自暴自棄的反駁,還帶著示威的心理故意向楚堯奚懷裡靠了靠,惹得對方一陣悶哼。
見女子還有精神與旁人鬥嘴又感受著她的動作,楚堯奚無奈彎著嘴角,摸著她手邊露出的紅腫心疼的問,「讓太醫給你上藥,你去和巴娥他們坐一起。」
「欸?這是不讓我上場比賽了嗎?楚堯奚,我沒事,你讓我參加,事後我給你做油潑面和炒涼粉,外加豆沙水晶餅,如何?如何?我真沒事。」
「都這樣了還比什麼?站都站不穩了,乖乖聽皇兄的跟我過去吧。」巴娥眼見女子額上的傷並不算輕,不容分說,擔憂的拉著她就往看座上走回去,身後楚堯奚示意太醫跟上,才轉身看向蹙眉的龍修。
「她的傷你不必自責,那是她自己不小心。」
「……哼,本王何須自責。」對於楚堯奚主外式的言詞,龍修心裡暗自不悅,這是在擺明他未婚夫的身份麼,哼,無聊。「不過如此,當初的賭約可就有差了。」
「無妨,朕都會給她贏回來。」
瞇眼回視楚堯奚的自信,龍修背手捏緊雙拳,咬牙壓低聲音挑釁道,「你最好能說到做到,否則就無趣了,既然竺米無法上場,那龍依也無對手可言。」
「等等,為何?我不同意,你們倆的賭我不管,我與她的可不能算了,我看她精神的很,完全可以出賽。」龍依眼見著楚堯奚對竺米的關心,自然不是滋味,雖不想跟那些竊竊私語的秀女們一樣斤斤計較,但忍不住還是爭些名譽。
「不必擔心,朕讓巴娥代替竺米,你與她當初說的依然有效。」
聽著楚堯奚早已想好的對策,龍依眼神暗下來,心裡莫名痛著,她眼裡的男子似乎變了,不知何時起變得許多事都不再沉默,更果斷,更積極,這是那女子引出的他本來面目嗎?
「堯奚,你就這樣護著她?不想她受傷?」球場上的磕磕撞撞在所難免,他恐怕早就想好不讓那女子上場了,就算沒有龍修這事件,也依然會做如此決斷吧,呵,真是好笑啊,他又無形中在眾人面前,宣示了那女子不容撼動的地位,真是好笑的心計啊。
「……朕只就事論事。」凝著龍依的神色,楚堯奚淡著聲音回答,復又加上一句,「龍依,之前的事朕還未曾謝過你。」
「謝我?謝我什麼……啊,那個麼,沒什麼,只是想那麼做。」龍依自是知道楚堯奚說的謝意是指她將竺米的去向告知於他,可這又算得什麼,他終究沒把她放在心裡,「好啊,就讓巴娥來替她吧,反正不論如何,本宮都不可能會輸的,龍修,聽見了嗎?不能輸,可別連累本宮。」
面對龍依突變的態度,龍修只是瞭然的垂首片刻,再抬頭時依舊是一副不屑的孤傲樣子,「哼,那話本王說才是……楚堯奚,最好不要讓本王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