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勁敵(上)
竺米自認不是過於小肚雞腸之人,可是此時此刻,面對眼前趾高氣昂的女子卻很有種想要吵架罵街的感覺,面前的人不是別人便是那烏太師家的寶貝千金烏筠瑤,若說為何此時自己會與她碰上這一點,竺米也很想問一問正安排客人入座於淶漾樓觀景平台的苗孤嵐。
今日要她一定要來華露園的理由莫非是見這丫頭?
「這麼冷還要陪你們在外面真是麻煩。」
耳邊傳來一身抱怨,竺米低下頭看著將整個身子都包裹在厚實綿馬褂及長氈外套中的男孩忍不住笑道,「所以說你跟來又是為何啊?知道烏筠瑤在這想見她?這可不行哦,不能傷了我家小桃瑛的心。」
「誰,誰傷她的心了。哼,要不是皇兄叫本王陪著你,你當本王願意來嗎?」楚若炎瑟縮了一下,早上突然下起青雪昭示著冬季的降臨,口能吐煙,已經不是可以恣意活動的季節了,這種季節他更願意待在溫暖的寢宮裡,藉著暖爐的熱氣,喝著香濃的奶茶,品上幾塊炸糖糕那真是沒有比這更享受的事情了。
可是現在,自己卻要跟著身邊這個懵女人來這裡參與一些無聊的事情。若不是皇兄答應事後會叫竺米給他準備蛋黃櫻桃奶酥,他才不屑與她同行。
「喂,究竟是要做什麼,早早完事回去給本王做點心。」
「呃,這才是你真正的目的吧。」就算是兄控也不可能會心甘情願陪她過來的理由就是那個楚堯奚擅自做了決定的交換條件,竺米乾笑幾聲,目光撇在同樣也是因為楚堯奚的話而跟著自己過來的舒睿,他對於那個皇帝的命令還真是毫無怨言,明明滿臉寫著不想來。
「我說,楚堯奚那傢伙究竟是擔心什麼連你也派出來了。」
說到這,竺米就想起早上送完早膳與那人說起此事的情景。
「你今日也要去華露園?」
「是啊,師父叫我一定要去。」也是什麼意思?還有別人去嗎?
「恩……?這樣麼,那朕叫宣王與舒睿與你同行。」低頭看著奏章沉默一陣,楚堯奚說出思忱的想法,剛收到烏邦義的帖子也是邀他去華露園,那個老傢伙究竟又打什麼主意了。
竺米本以為他也會說跟著去,可是卻派了別人來實在不像他的作風,「喂,你在打什麼如意算盤嗎?」
聽見竺米這麼問,楚堯奚拖著下巴望著她,掩去擔憂的心思嘴角笑意愈加明顯,「呵呵,朕看起來像是那樣想嗎?」
「不像嗎?不過你不去或許是件好事。」
「……為何如此認為?」不易察覺的皺下眉,楚堯奚鎮定的反問,她不希望他去的理由是什麼呢?
竺米倒是沒有想那麼複雜,只坦率的說出心裡的想法,「因為不用特別為你想什麼特別調味啊。」這樣是不是也算是沐纓說的休息呢?不過實在看不出,沒有楚堯奚在自己能觀察出什麼來。
「……總之,去了那裡,你一切小心。」
男子突然謹慎的話語使得竺米也有些緊張,他那表情不像是開玩笑,可是小心什麼?小心苗孤嵐那女人使喚自己到筋疲力盡?可他給她隨行的人一個是吃貨,一個是木頭,沒有一個能幫上忙的,反而是累贅吧。「呃,總覺得你說的好像華露園今日會成為賊窩似的。」
「呵呵,那倒沒有那麼嚴重,只是可能會給你帶來麻煩。」
「……」
起初竺米也沒太深究楚堯奚話中之意,現在看到烏筠瑤的出現才有些理解了,那所謂的麻煩究竟指的是什麼,原來他早就知道她會在這裡遇到烏邦義他們。所以舒睿來是保護她人身安全的,而叫楚若炎來則是因為他也不喜歡烏筠瑤吧,關鍵時刻或許能用他王爺的身份幫自己說說話。要不是巴娥在照看染了風寒的文瑤太后,她更希望是她來陪著。
嘛,既來之則安之,上一次都贏過烏筠瑤,這一次也沒什麼可怕的,關鍵是那個烏邦義也在,還會用仇恨的目光看著她,那視線實在讓人不舒服,除了這一點倒還都能應付。
只是竺米的想法過於樂觀,當烏筠瑤走到她面前時,才發現這一次似乎不是那麼簡單的。
「哼,還以為你沒膽來呢。」
「……呃,又不是有生命危險我為什麼沒膽來啊?」沒有精神的回著女孩的話,竺米心裡喊著——所以究竟是什麼事情啊,師父她也不說明白了,一來就讓她做好開灶的準備。難道讓她擺宴給太師家的人嗎?
「初次見面請手下留情。」
「……恩?」
烏筠瑤身旁一個披著斗篷的人突然伸出手抱拳對竺米作揖引得她和楚若炎等人都不覺感到奇怪,她起初只以為那人是烏筠瑤的貼身護衛之類的,還暗自笑著他的穿著跟黑武士似的,可現在這樣問候又是演的哪出?是向她示威嗎?這種問候其實是針對她身旁跟著的舒睿吧,感受到身旁男子的警惕,竺米這樣猜著,卻見苗孤嵐也走到他們面前。
「已經認識過了嗎?」
「……師父,這是什麼情況你是不是該解釋清楚?」
「的確,這個人竟然沒有先給本王問安是該好好解釋一下。」
汗顏的回視分不清狀況突然插話的楚若炎,這小鬼有時還真是懂得攪亂氣氛,現在該注意的不是問不問安吧?
那人倒也沒有畏縮,聽見楚若炎那麼說時只是轉了身對他行過禮歉意道,「草民失禮了,草民乃是太師府的幕僚,令狐智見過王爺。」
「哼,還算你識相。」楚若炎滿不在乎的別過頭,對於這比舒睿還陰沉的傢伙不甚喜歡。
令狐智?令狐?和沐纓有什麼關係嗎?
「阿智是奴家的侄兒,子濯的堂兄。」
「哦……這樣啊,見過令狐兄。」世界真是小,沐纓的堂兄是烏邦義家的幕僚。
「也就現在能笑出來吧,之後會讓你連鍋鏟怎麼拿都不知道的。」
呵,這丫頭的威脅倒是很有力度,不過為何她會被嚇成那樣?
苗孤嵐這才恍然般說道,「我是不是忘記告訴你今日過來是做什麼?」
「哈……」現在才想起來啊,「難道不是做菜的嗎?」
「嗯,的確是做菜,只不過意義有點不同。()」
婦人露出饒有興致的微笑使得竺米暗自嚥了口水,陰謀越來越向自己撲過來的感覺,不會是……應該不會是……「真的是讓我給他們做菜?不要吧。」
竺米露出一臉不情願,孩子氣的烏筠瑤撇著嘴抱怨,「給我們做菜怎麼了?那是你的榮幸,我可是要當皇后的人。」
「喂,傲慢女,本王可沒承認你能當我皇嫂。這樣還不如竺米這個蠢女來當。」
「哦吼吼,小叔我也喜歡你呦。」假意裝作自滿的樣子笑呵呵的擁過楚若炎,竺米心裡暗笑,原來得到喜歡的人家人支持的感覺是這樣美好的,眼前那丫頭氣的臉都綠了。不過自己還沒有那麼壞,也還有點自知之明,現在只是覺得逗這丫頭比較好玩而已。
推開竺米,楚若炎紅著臉不耐的開口,「煩死了,離本王遠一點,你也別得意,不過是甜點做的好吃而已。才不是因為喜歡你。」
「嘿嘿,是是,這我當然知道啦。」這孩子還是不坦率。
烏筠瑤努力保持著看似高貴的樣子昂起頭,「哼,你們也就現在能囂張一時,實話告訴你吧,今日是來爭奪你那神廚之稱的。就智哥哥的廚藝會讓你敗的五體投地。」
竺米象徵性的鼓了鼓掌故作驚訝的歡呼著,「喔∼∼烏筠瑤你會的成語可真是多哦,連五體投地都會用,不過找錯對象了吧?神廚是我師父苗孤嵐,我是神廚之徒才對。」
「就是因為如此才找你比試的。」
「……呃,所以說,為何爭奪神廚之稱要找我啊?」這孩子有在聽她說話麼。不過,烏筠瑤沒有回答竺米的疑問,舒睿倒是開了口。
「看樣子,是這個人的師父與你的師父定下了約定。」
「嗯?是這樣嗎?」
「沒錯,我同阿智的娘曾是棋逢對手的關係,當年一代神廚收下我們兩個為徒最後選擇了我作為後繼者,所以他娘不服與我定下這麼個約定,當我收得徒弟時就要進行一場對決分出高下,原本是該子濯上的,只不過對方好像對你比較有興趣。」
「欸?這樣嗎?」神廚的徒弟的徒弟,自己可什麼都沒學到呢。
正在這時,一直被斗篷包裹的令狐智揭下帽子露出本來面目,竺米又是一歎,這精緻的外表與沐纓簡直有異曲同工之妙,果然是留著同血脈的人啊,只是當他再次說話時,竺米就收回了那種想法,這個人與令狐子濯真是沒法比較的,有點……黑暗的感覺。
「哼哼,哼哼,你就是竺米?子濯他對你可是讚不絕口,今天就讓我來領教領教你的實力,霸佔子濯心的人我要通通剷除……」
「啊?」剷除?這個人用了剷除這個詞吧?什麼展開啊這是?三角關係的修羅場?難道,難道自己遇到了什麼不可告人的禁忌之戀?哇啊,與龍依不同,這邊才是真正的斷袖之人吧?而且喜歡的還是自己的堂弟。不過自己什麼時候霸佔過沐纓的心啊?
「哼,你果然背著我皇兄還勾引別的男人。」
尷尬的回視楚若炎的鄙視,竺米實在很想喊冤,今日的雪一定是為她而下的。
「真沒看出你是這樣的。」
呃,連舒睿也開她玩笑。
「我說,這其中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廢話少說,快快接招。只要贏了你,嬸嬸就答應我可以住進華露園。」
「……哈。」原來這才是重點,爭奪稱號什麼的都是借口,能夠接近沐纓才是令狐智最期望的。「我說太師家的千金,你也喜歡湊這種熱鬧嗎?」
沒理解竺米話中之意,烏筠瑤哼了一聲,「智哥哥是我家的人,當然要支持他。」
是想來看她失敗的吧,就連烏邦義都來了,她才不信只是簡單的支持呢。
「好了,客套話都放在一邊,現在就開始,丫頭,對方不好應付,你小心一點。」
「哦。」
自己今天這是第幾次被人提醒要小心了,反正也不是打打殺殺的事情,輸了也不算不光彩。
「喂,你現在不是在想著輸吧?」苗孤嵐睨著竺米的表情板著臉瞪著她使得竺米想不認真都不行。回頭望一眼舒睿,她還是有些不解,楚堯奚究竟是為何讓這個人來的呢?
「陛下派我來是保護宣王的。」
「呃……這,這樣啊。呵呵,呵呵。」這傢伙怎麼知道她在想什麼,不過也是,總不可能派個御前侍衛僅僅是為了保護個廚子,也是也是,還真高估了自己。
「也保護你。」
「……」他這說話能不能不要這麼大喘氣,聽起來很像是敷衍啊。「那還真是謝謝。」
「令狐智,你要多留意他,那個人,不簡單。」
「嗯?會嗎?」
回視舒睿,竺米發覺他的神色甚是凝重,總有種緊張的感覺,是自己的錯覺還是什麼,此時男子週身散發著警惕的氣息,那個令狐智引起的嗎?那個人讓他有這種感覺?
「喂,丫頭,發什麼呆,第一題可已經出了。」
苗孤嵐在遠處喊著,竺米這才回過神,身旁楚若炎不耐的推著她向前走了一步,這才知道原來第一題出的是冬陰功湯,一聽菜名,竺米就知道這一定是苗孤嵐出的題,她就是喜歡這種複雜的味道。
冬陰功湯本是泰式最普遍的菜式,「冬陰」是酸辣之意,「功」則指的是蝦,這種湯聽起來不過是酸辣蝦湯,可味道卻集合了酸辣鹹甜和濃濃的香草味,18世紀那個國家處於吞武裡王朝時期,華人鄭信王當政,淼運公主生病了,什麼都不想吃,鄭信王就叫御廚給公主做點開胃湯。想不到公主喝了這湯之後,通體舒暢,病情減輕。鄭信王將其名為冬陰功湯,並定為「國湯」。
竺米雖不知軒瑞國的冬陰功湯是怎樣由來的,但本質應該沒什麼區別,最主要的一種配料一定是檸檬,這是東南亞特有的調味水果。另一種調料是魚露,這是泰式典型的南部調料,其實它有種醬油的感覺。湯裡辣味的來源是朝天椒,這種辣椒是世界上最辣的辣椒。其他調料還有咖喱醬、香茅草、檸檬草、椰奶、蝦醬、魚醬等,至少是十種以上的植物香料,不少人習慣這種極辣的口味後都會貪戀上。
她許久沒嘗試過這種菜不知道能不能煮的得心應手,只是按照自己知曉的步驟進行著,可餘光瞥向另一邊的令狐智,卻發現對方已經將大蝦炒紅開始加水加椰奶了。
好快的動作!
她連他何時切碎的那些食材都沒有看到。
「喂,舒睿,你看到了嗎?那人的手法。」
「……是,切菜的同時也在加熱油鍋炒蝦,雖是大火卻沒有半點炒過的樣子。」
左右手一起?
通過楚若炎他們的對話竺米才明白過來。原來是這樣,所以才感覺他快了一步,不過能在那麼旺的火勢下還掌控得很好,這個人的確不簡單。
「竺米,你現在認輸還來得及,日後等我當了皇后會體恤你今日之勞苦封賞些什麼的。」
「小丫頭你不覺得自己的話很多嗎?你爹爹沒教過你女子的三從四德嗎?四德裡的言你沒學過?」
「你……爹爹她侮辱我。」見說不過竺米,烏筠瑤貼到烏邦義的身上告著狀,竺米又是一臉無奈,惹到那丫頭不要緊,她背後的人可真惹不起,果然那烏邦義仍用一種仇恨的目光盯視著她,使得竺米手上又是一慢。
不好不好,專心專心,至少這第一題不能輸掉。
眼見著令狐智那邊湯已經出鍋,香濃的氣息她都能聞到,竺米心裡不免有些著急,令狐子濯正欲上前協助,卻見令狐智拉過他的手臂。
「堂弟若是幫她,此局便是為兄贏了。」
「……」令狐子濯望一眼苗孤嵐,見她也示意不要輕舉妄動,他也只得沉下氣靜靜看著那女子等待蛤蜊放淡鹽水裡吐沙的空閒,將草菇切片飛水去草腥味後洗淨瀝干,又將香茅和薑片在燒開的水中煮約兩刻時間,出香味。然後濾掉香茅和薑片留下湯。將剩下的湯燒開,放入焯好的草菇、蝦、蛤蜊、切好的辣椒、調入少量魚露、鹽、白糖、白胡椒粉攪勻去浮沫。在正在熬的湯中擠適量的檸檬汁。熬約一刻時倒入椰漿拌勻起鍋。
竺米的做法與令狐智略有不同,這種做法也引得在場的人紛紛稱讚,兩碗湯端上一對比,的確是各有各的妙處,令狐智的簡單而味道濃郁,但竺米的也口感爽.滑。
「還好沒讓本王失望。」品過竺米的湯,楚若炎鬆了一口氣。
「呵呵,王爺果然還是擔心我嘛。」
「才,才沒擔心你。少自作多情,只是替皇兄看著你別出什麼岔子丟了皇族的臉。」撇過頭急著否定竺米的話,楚若炎又端起湯有滋有味的喝起來,卻又有些情緒低落,「可惜,皇兄喝不到這麼美味的湯。」
「……陛下他……」舒睿聽到這裡,放下碗剛要開口,話說到一半卻被竺米粗神經的打斷。
「沒關係啦,我回去會做給他的。舒睿你剛剛是不是要說什麼?」
「……不,沒什麼,這湯不錯。」舒睿凝著女子的神情,嚥下了想說的話。
另一邊苗孤嵐走過來點了點頭,「看來你今天的料理心情沒有那麼沉重,還以為面對強敵你會感到有壓力。」
「咦?真是啊,我好像沒覺得有負擔。」是因為知道那個人的脾性的緣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