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想多了
竺米,你是又想你的家鄉了嗎……
唉∼∼∼竟然被他這麼問,自己果然不會偽裝情緒啊。結果什麼也沒能回答昨晚就那麼過去了,也不可能說出口的事情,不屬於這個世界什麼的。
「手法亂了,牛肉的大小變了。」
「啊……我知道,我知道,不過是稍稍想點事情而已。」被突然貼近耳朵的聲音嚇了一跳,竺米握著刀的手一晃險些切到自己,瞥著身旁偷笑的婦人,切肉的動作下意識用著力。
「哼哼,想事情?什麼事情會讓你不專心於烹調上?那個皇上?還是昭惠福王?啊,還有你那個掌櫃的。」
「唔,師父,你是在開我玩笑嗎?」不讓自己在意身邊的人說的話,竺米低著頭咚咚咚的快速切著手裡的牛肉,然後放入鹽和料酒醃製,又將一旁的白糖、醬油、味素和鹽放入調好的烤肉辣醬裡做成調料汁,花椒辣椒放到鍋裡炒香。
這一系列的動作都十分連貫,只是注意力卻無法完全集中,身後那道強烈的視線使得竺米總會時不時的偷瞄過去。
「所以說,你不專心的毛病怎麼就是無法改掉。」
「……還不是師父你一直站在這裡給我壓力,一個多月不見,突然叫人捎信讓我來華露園,結果就是讓我做道香辣牛肉.粒嗎?」
「啊,還有,丫頭,你那粽子和月餅太少了,不夠吃啊。回去時派人重新送過來一些,就當你是孝敬師父的,特別多送點冰皮月餅和八寶粽。」故意忽略掉竺米的抱怨,苗孤嵐靠著牆睨著她提醒著。
「喂,突然吃那麼多你不怕消化不良啊,粽子可是粘性食物。」
「不要緊不要緊,子濯已經準備好助消化的茶了。」
「……不是這個問題吧。說到底,特意叫我過來難道沒有別的事嗎?明明找你的時候見不到人。」
將牛肉倒至蒸鍋裡,看了火勢竺米才站起身走到門口一臉怨氣的瞪著甚是懶散的婦人,真是怎麼看都不像是個神廚的樣子,怎麼看也都跟畫像裡的差太多了,這樣的女人為何會是與她媽媽長得相同的人啊。而且每次都是讓她在做菜,根本沒有所謂的傳授,難道真的沒有東西可以教她了嗎?那樣的話,自己還不早也成神廚了。
「啊∼那件事,下山前聽說了,烏風草無效的事。那個,你採集錯了吧?那樣的話,你的出師考驗就不算合格呢,哈哈哈。」
隱忍著想要爆發的脾氣,竺米握緊雙拳低著頭糾結了好一陣才深呼吸後抬起頭笑容抽搐的咬牙說道,「那可是我冒著生命危險取回來的你說我採錯?若真是錯了也是師父你的畫太差勁吧。」
「啊,丫頭,既然有空閒就把羊肉泡饃也做出來吧,那邊蔥、姜、花椒、八角、茴香、桂皮等佐料可給你備好了。」再次忽略掉女子的抱怨,苗孤嵐將她的視線引到另一邊準備好的食材上笑著說。
一臉黑線的看著桌台上準備好的一份份食材,竺米乾笑幾聲,「……果然是來找我當免費廚師的啊。」
「哼恩,是不是呢。」
「喂,那笑很不懷好意吧,你真的是我師父嗎?不會是我惹到誰特意易容來的吧,連沐纓也給騙了。」
「廢話少說,趕快去做。」
「是是,我做我做,還有什麼想吃的我通通去做,這裡是萬菜屋,什麼菜都能給你做出來。」認栽般折回灶房裡,竺米拿起羊肉開始進行處理,想到回宮還要給楚堯奚準備晚膳就頭疼起來,雖然說自己的確有這輩子嫁給廚房的想法,可也不用整日都待在這裡吧,再甜蜜的情侶也有各自的時間啊。
恩?難道自己厭倦料理了?不可能吧,料理至上,料理就是生命的自己會厭倦?哈,真是最近煩惱的事情太多連自己都被捲入負面情緒裡了。
一直凝視竺米的苗孤嵐看著她嘴角掛起的笑容也跟著笑了起來,看來是不用擔心了,楚堯奚一早來信說的話,她也幫他做到了,說到底,這丫頭會心情不好究竟是為了什麼還真看不出來,發呆的時候也總是變換著表情,更不像是廚藝上的問題,也真虧她愣神時還能正常烹調。
不過……能讓那皇帝來求到她幫忙,看來,是周圍沒有能幫到他的人了。呵,有趣,從來都自己解決問題的人,突然用那麼誠懇的語氣來找她真是稀奇,可見這丫頭對他的重要性,也說明那個小皇帝因為昭惠福王的關係沉不住氣了。
「我的徒兒果然是會折磨人的丫頭。」
苗孤嵐的喃喃自語聽進竺米耳中並未理解其意只是不滿的反駁,「折磨人的是師父你吧。」
「呵呵,也許吧。」
「什麼也許,就是。」
「對了,那之後,皇帝的味覺有什麼變化嗎?」
話題轉到楚堯奚身上,竺米失落的停下手裡的動作,盯著那切好的肉陷入沉默,沒有變化是她現在最苦惱的事情之一,實在找不出問題在哪,又不想承認自己真的是找了假的烏風草,她又不是大夫,而且連太醫都查不出具體原因,她一個廚子真能不負眾望的解決嗎?原先還有那麼點自信的話也是因為楚堯奚他吃了自己的菜餚反應與別人不同,可是現在,就連吃她的菜都沒有味道了還能怎樣?是不是還要歡快的高呼:呀,還好你吃我的菜依然沒有吐的現象呢。
啊啊∼∼重點不在這吧。
「……不會說苦了算是變化嗎?」唉,這可真是自嘲的回答。
「吼哦∼∼也就是說,他現在吃你的東西一點反應都沒有了?也不會說不好吃?」苗孤嵐饒有興致的摸著下巴,這樣的事情可真是少見。
「……就是這樣,師父,我怎麼覺得你是在貶低我。不過他吃別人的調味料理還是會吐出來這一點倒是沒變。」
「呵呵,你多慮了。師父怎麼會貶低自己的徒弟。」原來是這樣,那個小皇帝究竟在想什麼。她就奇怪烏風草怎麼會起到反作用,原來是這樣,呵,雖不算是壞事,可也別弄巧成拙了才好,這丫頭有時遲鈍的可以。「你繼續忙吧,那兩個做完了再把蜜.汁叉燒豆腐角給做出來,那是一個熟客點的,可不能馬虎了事。對方可是行家。」
「你去哪?」
「找酒友。」
「酒友?婁老嗎?喂,師父,師父……」
也不等竺米繼續問下去,苗孤嵐對她擺了擺手便轉身離開灶房,留在灶房裡的小雜役用畏懼的眼神抬頭望著眼前正怒氣沖沖瞪著門口的人不敢動作,生怕弄出聲響,那人的怨氣便會發洩到自己身上。好在這時老闆出現轉移了竺米的注意。
令狐子濯看著屋內女子抱怨的樣子淡然一笑,捲起衣袖束起頭髮,接過雜役遞給他的圍裙走了進來,「今日是晚秋節,華露園比平日都要忙,我來幫你。」
「咦?不用不用,我能行,啊……」看著令狐子濯熟練的拿起刀用胡蘿蔔雕畫雛鳥的形狀,竺米不禁看得入神,這是她第一次觀看這男子下廚的樣子,動作灑脫,行雲流水,倒是有幾分苗孤嵐的影子,不愧是她的兒子,或許連廚藝都是天生遺傳的,那纖弱的手指在橙黃的蘿蔔上轉來轉去不一會兒一隻栩栩如生,揮翅待哺模樣的小鳥形狀就雕了出來,幾乎有種錯覺那隻鳥會飛出他的手中。
「厲害。」
「嗯?這個並不難,以竺姑娘的能力也能雕出來。」側頭望著女子驚歎的表情,令狐子濯微微笑著將那只雛鳥遞到她的手心裡。
「我?不行,雕是能雕出來,只是沒有你那麼快的手法。」
「別急著否定自己,姑娘在料理上有你的特點,不必每一樣都要求自己做到完美,那樣只會更累而已,即便是我娘親也沒有那麼至高的廚藝,除非是廚神而不是神廚了。」
見自己的習慣被看出來,竺米不好意思的吐吐舌頭,把玩著手心裡的東西,若有所思般低喃,「其實也不想對自己要求那麼嚴,只是從小就被灌輸要優秀的想法,自己又十分喜愛做菜,所以自然而然就成了一種改不掉的習慣,每一道菜都要盡善盡美才可以,有了缺點就要改正才行,別人不喜歡的口味,就要想辦法達到那人滿意才行,好像不這麼做就會失去努力的方向。」
「所以才把自己逼的那麼緊嗎?連喘口氣的想法都沒有?」
「……」
見竺米眼色暗淡下來,令狐子濯知道自己說到了重點,面容更柔和的凝視著面前的女子,想要幫她擺脫身上枷鎖的想法油然而生,「娘要你做那麼多的菜,姑娘沒有想過拒絕嗎?」
「拒絕?可是那是……」
「那是要吃的東西,但沒有人說你必須在什麼時間內完成不是嗎?」
「……是這樣,可……」
「所以才讓陛下的事逼得自己那麼煩躁吧。」
「啊!」又被看出來了。
一目瞭然的神情,這女子真是容易懂,男子暗自笑著,接過她手中的菜,「有時適當的休息也許會有不同的發現。這也是一種鍛煉。啊,竹筍五花肉讓我來做。」
看著令狐子濯忙碌的身影,竺米陷入沉思,是自己想事情容易鑽牛角尖嗎?以前似乎不會這樣,不過專注於料理也是錯誤的嗎?這種想法她以前卻是從未想過的。
「我……是不是該放棄呢?」
低喃聲只有令狐子濯聽到,拿起鍋鏟的動作停下來,不解的看向身旁的女子,先是一愣隨即笑出聲來。
被男子爽朗的笑聲笑的有些發懵,竺米打量一眼自己,也不知他是在笑她的話還是笑她現在的狀態,「是我說錯什麼了嗎?」
「我想是的,姑娘可能誤會在下的意思了。」
「嗯?誤會?誤會什麼?」
「放棄,若子濯沒有猜錯,姑娘所說放棄是指放棄為陛下調理味覺一事吧?」見竺米失落的點了點頭,令狐子濯又是儒雅淡笑,拂了拂耳鬢垂下來的髮絲接著說道,「在下所指的意思是要姑娘在料理的同時也能留意到別的事情。」
「別的事情?那是什麼?」
「那是需要姑娘你自己去發現的,一趟故沿城之行就讓姑娘的心變得不堅持了嗎?曾經立誓要治好陛下的那種情感如今還剩下多少?」
竺米因令狐子濯的話又是怔住,這個人什麼都看出來了啊,自己想要逃避的想法,自己害怕料理失敗的想法,以及越來越執著於自己的料理與楚堯奚關係的想法。的確在怕著,當初那種躍躍欲試的激情,那種純粹的態度如今變得不再那麼純粹了,便會更加患得患失而鑽起牛角尖,表面說著不在意了,釋懷了,可是其實要比自己想的還要在意那些。
那種想法一點一點的堆積,連每一次給楚堯奚上菜時都出現了猶豫,或許那個才是更好的,或許他吃了這個會說討厭,或許,或許……就連昨晚粽子的事上,因為看到他未食嚥一口,心裡也堵得發悶。
「料理是會反應廚師心情的,姑娘的菜,子濯看出了矛盾。」
「……沐纓,你其實是算命的吧。」
見女子還能輕鬆說出這樣的話,令狐子濯稍微安了心,否則因為自己試探性的話語讓她產生了反向意識,到時皇上恐怕就要念他一天了。「呵呵,姑娘說笑了。子濯不過一介書生,平時好下廚而已。」
「不過你卻說中了我的心事,的確從薔薇園回來我就有些胡思亂想的事情,不,或者更早一些就存在那種想法了,自己能否做到巴蘭那樣,那個人遇到危險時,自己能做些什麼,總會去比較,甚至還暗自想過再也不去做蘭花包和魚翅螃蟹羹,因為是那女子擅長的。明明討厭這樣的自己,可是卻好像越來越往這樣發展。」
「……陛下他有說不喜歡姑娘的料理嗎?」
面對令狐子濯的問題,竺米搖了搖頭,想到昨日他還把做給他的月餅一個人全都吃掉的樣子,她就忍不住微笑起來。
「姑娘還未失了這笑意。」
「嗯?」
「那幅畫,仍在這裡保留著。」
「……」那幅畫是楚堯奚畫的她,酒醉後的自己明明意識都不清醒了,當時究竟是在想著什麼才笑的那麼開心的?而那男子又是以怎樣的心情留下那幅畫的。
「喂,你們兩個,一起給我做道辣烤魷魚和香煎脆皮豆腐下酒。」
靠著門板的婦人打斷二人的對話,微醺的臉頰顯出她的醉意,令狐子濯笑著應著,竺米則是無奈的歎氣,「師父,你這麼快就醉了啊,酒量徒兒倒是有自信跟你拚一拚。」
「醉?臭丫頭哪裡看出你師父我醉了?現在正在興頭上,子濯你別給她講那些,這丫頭不會聽進去的,她連那小皇帝在想什麼都不知道。」
「……我,我怎麼不知道了?」
「哦?那你倒是說說看,楚堯奚他對你,究竟是怎麼想的?」
面對苗孤嵐玩味的笑意,竺米一時語塞,她的確不知道楚堯奚究竟在想些什麼,啊啊∼∼今天她這是在幹嘛,來華露園聽這兩人上教育課嗎?
「他對我怎麼想我沒興趣猜。」
「呵,是猜不出吧,就像你不知道他最喜歡吃你做的哪道菜一樣。」
「唔……」又被看穿心思了,自己之所以不想再做蘭花包和魚翅螃蟹羹也是這個原因,他喜歡吃的菜都是那女子做的,而自己做的菜卻從未看出他究竟喜歡哪個,又是對比的事情,如此下來自己或許真會對給他做菜失去信心也說不定。
見竺米又開始陷入自我糾結的樣子,苗孤嵐暗自歎了一聲,也終於明白為何她會與那小皇帝的感情進展的如此不順利,一個不說,一個亂想,兩個畫不成的圓,估計彼此交流時也都是在自說自話吧,也難怪會讓別人有機可趁,那些問題都是他們自己造成的,不過……無非是一些無奈之事。「我說丫頭,你要不要到我這華露園來住幾天?」
「咦?可是我還要給楚堯奚……」
「那種事情不打緊。」
苗孤嵐那無所謂的表情讓竺米驚呼一聲,那是不打緊的事情嗎?那可是影響了全國的重中之重,竟被眼前這人隨意說了不要緊?「我……我想住就不必了吧,不過這段時間就讓我待在這裡的話,我會很願意。」
呵呵,還是捨不得離開那人身邊。恐怕連這丫頭自己都沒發現自己陷的有多深,只是可惜,兩個人面前的阻礙太多了。就算她和子濯這裡幫得一些,也未必能起到多少作用。那皇帝今後會如何決斷也是決定問題的一個關鍵啊。
「那好吧,既然你堅持,我也不強求,不過明日,你一定要過來這裡,不管什麼情況知道嗎?」
「嗯?為什麼?」竺米忽然覺得苗孤嵐的笑意更詭異了一些,好像在算計自己什麼似的,可身旁令狐子濯的表情又不似那般,也只得點頭答應著,等待明日來到這裡之後再看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