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勁敵（中）
「若是論味道你那冬陰功湯絕不次於令狐智，不過……」
聽到苗孤嵐這麼說，竺米原本還輕鬆的心情瞬間沉重起來，有了不過二字就說明這第一題的勝負不會是她，果然，苗孤嵐後面的話揭曉了答案。
「不過，你的湯太過耗時，在相同時間裡完成的成果來看是令狐智贏了。」
「果然是這樣。」雖然預料到這種可能性，但在真正聽到時，竺米心裡還是多少有些難受，畢竟，在料理上輸掉了，就證明自己還有不足之處。
令狐子濯走到她的身邊拍拍她的肩安慰道，「論菜品來說你是成功的，竺米，只是一個好的廚師，能夠控制時間也很重要，若是飢腸轆轆等不及一碗湯羹的人，你便會錯失一個客人，忽略了這一點也不能算是優秀的廚師。」
控制時間……讓時間成為自己的東西。
的確，她即使考慮到了味覺上讓客人滿意，卻沒有考慮到等待的弊處。
望向令狐智，竺米發現他正用意味深明的笑意回望著她，心中不禁一驚，那笑容看不出是讚許還是同對手產生的競爭心或者是在嘲笑，只是未及多思時，下一題便又開始了。
「小姑娘，下一題開始之前同老夫做場交易如何？」烏邦義得意洋洋的緩步走到竺米面前，用只有兩個人能聽見的聲音交談著，笑容比令狐智還要詭詐。
「交易？」怎麼朝廷的人都喜歡從商嗎？都來找她做交易。「什麼交易？下官覺得沒有什麼可與太師交易的。」
「呵呵，老夫認為你有，你就是有。」
以為自己是神麼。
竺米暗自吐槽面上卻依然平靜看著對方，攔下楚若炎要說的話接著開口，「那太師就說說看想跟我做場什麼交易？」
「若是這場比試你輸了，就放棄陛下專屬御廚的身份交給令狐智如何？當然，若是你贏了，老夫便不再在陛下面前反對你的存在。」
「什麼？烏邦義，這事由不得你決定吧？」楚若炎聽到這裡不免有些焦慮，原來皇兄走之前叫他盯著烏邦義的原因就是這個，這是他今日來的主要目的。
竺米凜了凜目光，沒想到他會突然提出這樣的要求，原來一早就是衝著這個來的，還納悶烏家的人怎麼會對神廚的比試這麼感興趣，特意選擇她而非沐纓估計也是在等這種時機吧。
「喂，女人，你難道想答應他嗎？這局你已經輸了，萬一下一局你也……」楚若炎的話還未說下去，卻見竺米回視他時露出淡然的笑容，好似這種事情無足輕重一般，果然連回答也是如此。
「有何不可呢，正巧最近我也感覺有些累了。」自己或許沒有那麼偉大能像巴蘭那樣守在那個人的身邊而不要求得到什麼，即便沐纓說誤會他的話，可那種放棄的想法也早在去薔薇園時就產生了，所以那天晚上才會有了想回到原來世界的想法吧。
「竺米你……」楚若炎不敢相信眼前的人會說出這種話，什麼叫有何不可？不是喜歡皇兄的嗎？不是想要待在他身邊一直做下去的嗎？竟然輕易就可以拿去交易？「女人，本王看錯你了。()」
「殿下，等等。」
楚若炎轉身欲離開淶漾樓，那種比試他才不想看到，就算是這女子最後贏了，那種輕易說出口的交易，他才不屑去給她加油，可舒睿卻將他留住，不耐的甩開男子的手，楚若炎沒好氣的怒喝道，「放開，本王要回去了，那種女人一眼也不想多見，她做的料理一口也不想再多吃。」
「殿下，竺米似乎還有話要說。」指著另一邊看著他們無奈歎氣的女子，舒睿適時提醒著。
「啊？她還能說出什麼好話，都已經想放棄我皇兄了。」
看著男孩耍脾氣的樣子，竺米一陣歎著，「哎呀呀，我說王爺你怎麼這麼沉不住氣。」
「什麼？你說本王沉不住氣？你還不是……」
「嗯？什麼？我有說什麼？」
「你說……你說你答應那場交易。」
掩嘴咯咯地笑著，竺米走過去拍拍楚若炎的頭，「嗯，你聽的沒錯，我是那麼說了。」
「你……你是故意在氣本王嗎？」
「沒錯，故意在氣你。」
「……什麼？」楚若炎被氣的滿臉通紅一時也弄不明白眼前這女人說的話究竟是什麼意思，只是看著她越來越明顯的笑意不知如何發火。
「殿下，我想竺米她並無答應太師之意。」舒睿實在看不下去才出面開口，並示意女子不要太過火。
「舒睿，你不必替她說好話，本王今日算是看清她了。」
感受到舒睿投過來的視線，竺米也知道這玩笑再開下去似乎有些嚴重，雖然一半是出自她的真心，但若真放棄了，最捨不得的肯定還是自己，她還沒傻到那麼自欺欺人，「呵呵，就說你沉不住氣了，我話都沒說完呢，要發表言論也等我拒絕之後再說啊。」
「你還有……拒，拒絕？」
「對啊，我有說我不拒絕嗎？」
「……這，這樣嗎？哼，哼，就知道你是隨便說說，既然如此還不趕快去給本王拒絕去。」真是丟人，如此不分青紅皂白就亂發脾氣，不過這女人故意逗他也是她的不對。楚若炎紅著臉故作仍在生氣的樣子命令著以掩去內心的尷尬。
看著男孩的反應，竺米又是哈哈笑起來，拍拍他的頭轉回身對站在另一邊聽著他們對話而顯得怒火沖天的烏邦義回復道，「就是這樣，王爺下了命令，下官不得不從啊，所以太師，很可惜，這筆交易我們做不成了，看來太師你也不適合當個商人，若是像丞相大人開得條件那麼誘人的話，或許我還會心動一下。關鍵是我對料理的理念不容許我半途而廢，而且對這件事我還有熱情，我一直相信，有愛和熱情，料理才能做得好，才能讓吃的人都感覺到愛，所以楚堯奚的事情我是管到底了，不會讓給任何人的。」
咬牙切齒的瞪視女子，烏邦義沒想到竺米會是如此頑固之人，「好，很好，到時你也不要後悔才行。()別怪老夫在這裡沒提醒你。」敢阻礙他女兒成鳳之人，他定不會輕易放過她。這筆賬老夫給你記著。
苗孤嵐遠遠觀察著竺米這邊的動靜，暗自笑了笑，她的徒兒不但是個折磨人的主兒，還是個會給自己找麻煩的，那個烏太師豈是那麼好惹的，先皇在時就不把旁人放在眼裡了，如今除了三公與那丞相，哪個敢違背他。不過……不這樣也就不算是自己相中的徒弟了，那個小皇帝也應該不會袖手旁觀，呵呵。
「唉∼∼惹了個大麻煩啊。」竺米故作後悔的低頭望著身旁的楚若炎，對方別過臉掩去關切哼道，「有皇兄保護你怕什麼。再說……還有本王在呢，他不敢拿你怎麼樣。」
「呵呵，是哦，那還真是謝謝王爺了。」楚堯奚會保護她啊，沒想造成這樣局面的，結果自己又給他添亂了吧。
竺米的自我埋怨還沒結束，苗孤嵐便宣佈第二題開始，「好了，第二道題，這眼瞅著秋天就要過去了，冬天最好的御寒方式莫過於從飲食上入手，所以，今日第二題我要你們兩個做的便是一人選擇一道適合御寒過冬的菜式出來，兩位沒有異議吧？」
「侄兒隨時都可以開始。」
對令狐智點點頭，苗孤嵐又看向竺米，只見她並未回答她的問題而是在沉思想著什麼，不覺有些擔心的又問了一遍，「竺米，可是有何不妥？」
「嗯？沒有，我沒有不妥，也隨時可以開始。」
見竺米神色泰然，苗孤嵐滿意的點點頭，「那好，我這裡有幾種御寒的食材，你們可選擇取用。」
竺米走到桌前看見那上面分別擺著的紅參、紅棗、桂圓、黃芪、淮山藥、當歸和枸杞，不覺又是一陣沉默。復又抬起頭望向苗孤嵐，「師父，一定要用這桌上的食材才行嗎？」
「那是自然的吧？出了題當然要按照規矩選擇。」烏筠瑤以為竺米不會做，笑吟吟的插腰昂頭傲慢的說道。
不去理會女孩的嘲諷，竺米又開口對苗孤嵐說道，「那上一題用過的材料我也可以用嗎？」
「哦？你想用之前用過的食材？也好，不過我有個條件。」
「什麼條件？」
「令狐智選擇的是當歸生薑羊肉湯，少說也要用去半個時辰，若是你能在他那湯煲完之前作出兩道菜來，我就允許你用別的食材，當然，其中一道是要用上我這裡的食材才行。」
「喂，你這不是故意刁難你徒弟呢嗎？對竺米來說太不公平了。」楚若炎聽到這不免為竺米擔憂。
此時烏邦義走過來反駁道，「王爺此言差矣，正是因為神廚評判的立場才會如此決斷，否則豈不討了包庇之嫌？」
「……」見烏邦義說的在理，楚若炎也沒有辦法幫到什麼，沉默下來。
「沒關係，就這樣也可以。」
吼∼∼這丫頭倒是很有自信。
苗孤嵐原本以為這要求也著實有些為難她，不過看來是自己多慮了，「那就開始吧，令狐智那邊可已經在準備了。」
竺米點了點頭，走到桌前選擇了桂圓肉為規定食材，將其洗淨與水一起倒入砂鍋中文火燜煮，接著便進行自主選材的菜餚去了。看著竺米撈出之前已經做過吐沙處理的蛤蜊用清水洗淨，又將西芹洗淨切成碎末，令狐子濯低聲問著身旁的人。「娘，莫非竺米想做的是芹菜蛤蜊？」
苗孤嵐意味深長的笑了笑，沒想到這丫頭經過上一輪的比試長了心機，這燜煮桂圓看似耗時卻未必比令狐智的羊肉所需的時間長，估計三刻時就可以，利用這個時間就可以同時做出另一道菜，「那芹菜蛤蜊最重要的就是火候，當蛤蜊有幾個開口的時候，就可以熄火，剩餘的溫度能將蛤蜊全部煮熟。稍有遲疑，就會使肉質縮小，煮得過老，口感上也不再鮮嫩多.汁。」
「所以，竺米用這種時差使蛤蜊同姜絲一起煮熟，便不會耽誤另一道桂圓菜的時間。真沒想到她在那麼短時間就做了如此考慮。」
「哼哼，子濯，你這師妹可不是輕易就能被打倒的，否則也不可能成為調理皇帝味覺的人選，你也要小心了，她這塊已經雕琢的玉石，會越來越散發光彩的，若可以，真希望她是完完全全的自己人。」
「……孩兒說過，那種事……」
「啊呀？那種事怎麼了？那小皇帝若是依然沒有行動，讓她成為我的兒媳有何不可？你不是對她有意？經常看著那畫像的人是誰以為娘不常在就不知情嗎？」
「……孩兒沒有與堯奚爭搶之意，對竺米也不是兒女之情。」
瞥著兒子的神情，苗孤嵐心裡暗歎，因為有先見之明而不去踏入那片領域，真是可惜了。
竺米的芹菜蛤蜊很快就做好了，因為之前是用鹽水泡過，所以調味上什麼也不放，蛤蜊本身的鹹鮮就能成就一碗好菜，清淡又不失滋味。湯色呈半透明的乳白色，有芹菜的加入，提香且增加爽脆口感。
「呵，算你有心了，這道菜。」
「嘿嘿，要不怎麼能成你徒弟呢。」竺米也不謙虛的笑著，轉而去看燜著的桂圓，約莫時間差不多了，便把雞蛋打成漿，倒入鍋中後輕攪，隨即起鍋，最後以桂花糖調味。
再看令狐智那邊依然游刃有餘的做著最後處理，因為汆水去血放涼切好的羊肉和當歸、生薑、料酒放進加入清水的砂鍋內旺火燒沸後，打去浮沫便需要改用文火燉半個時辰，這也是給了竺米時間的機會，等他的羊肉熟透後適當加了鹽和胡椒粉，至此令狐智的當歸生薑羊肉湯也做好了。
品評之際，二者依然伯仲之間，只是因為竺米做的是兩道菜，自然那幾個食客便會稍微偏向於她，這可引得烏邦義不樂意，走到苗孤嵐面前厲聲道，「別人暫且不說，苗大師應該不會因為你徒弟做了兩道菜就選她勝吧？這種勝之不武之事恐怕阿智他娘也不會同意的。」
苗孤嵐餘光瞟向坐在角落從未開口的女人，那人一直蒙著面紗不言不語，只是偶爾叫令狐智過去不知說了什麼，可看她盯著竺米的眼神也知道這種事情不會輕易允許。
低頭看著面前三樣菜式，苗孤嵐一一品過之後陷入沉思，即便其他客人給出了答案，她這裡無法公平決斷也是不行的，哼，烏邦義這個老傢伙也想刁難她嗎？想得容易，皇帝不在，沒有隨了他的意，也別以為其他人就都是軟柿子。
「的確，僅憑數量判決太過武斷，那奴家就說說理由好了，當歸生薑羊肉湯，是記載於醫學經典《金匾要略》沿用了千年的中醫名方。令狐智雖不是原班套用，但也選擇了這三個主要原料來燉煮這一碗湯品，經常感到疲倦乏力、怕冷易感冒之人很適合這款湯羹。」
聽到苗孤嵐如此評價，烏邦義滿意的點點頭睨向另一邊沉靜的竺米，對方卻對他吐舌做著怪表情。
「燉到乳白色的湯顯出它的高營養和美味，羊肉性質溫熱，能溫中補虛。但體熱易上火之人不易多食，阿智做的算是中規中矩。」
「至於竺米這邊，的確時間上有了考慮，兩道菜都很簡單上手，鳳凰桂花桂圓很是富貴的名字，味道上也不失心意，輕盈蛋絲有著靈動之感，飯後熱上一碗，清甜可口。」
「師父果然是行家。」
「少拍馬屁，你這菜做法簡單沒什麼可誇耀的。」
「……哦。」不會又判她輸了吧？
就在竺米擔憂之際，苗孤嵐話鋒一轉，繼而提到另一道芹菜蛤蜊，「都以為蛤蜊是夏天和秋天之食，其實蛤蜊更適合冬天。具有生熱效應，可是冬季的良品，再來說芹菜，芹菜喜光，所以也造就了它的正面能量。這道菜作為半湯品的形式出現，暖暖地喝下，全身都會變得舒暢。所以……」
「所以？」聽著苗孤嵐評判的楚若炎也不禁跟著緊張的問道。
「所以，當歸生薑羊肉湯固然營養，可沒有竺米的這兩道來的取巧，這一局我判竺米勝，各位應該沒有意見吧？」
苗孤嵐的話問著眾人，可目光卻盯著那角落的女子，見她也跟著點了頭，才放心的笑道，「看來你也是這麼認為的。」
聽著婦人的話，竺米這才注意到原來那裡還坐著一個人，因為之前令狐智等人的活躍以至於她現在才發現那個人的存在，那就是和師父勢均力敵的人啊，弄得那麼神秘做什麼？難道毀容了？
「竺米，那個人，你也要小心。」
「嗯？」
舒睿第二次提醒她要小心是因為令狐智的母親，這不禁讓竺米有些不解，「她怎麼了嗎？難道第三題她會為難我？」
「不知，只是，那人身上散發的氣讓我感到很強的壓力，與令狐智一樣。」
「……」氣？這是上演武俠小說嗎？難道還會龜派氣功？「嘛，既來之則安之，沒事，不有你呢。」
竺米並沒有把舒睿的話放在心上，只是有句話卻被她說中了，這第三題的比試的的確確是由那女子出的題，只見她在眾人的注視下緩慢站起身走到中央，先是凝視竺米片刻，隨即緩緩開口道出那第三個也是最後一個比試的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