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如狂捲的西風,來勢洶洶的黑暗。
人心,也許在夜晚中,變得更加的猙獰,和恐怖。
在搖擺的桌子上,沐傾寒被納蘭澤壓制著。
也不怪沐傾寒認錯了人,她進府的時候,只見過大少爺一面,他是在所有兄弟姐妹中,和納蘭澈的身行容貌最相似的。當初他遠赴北方警察廳工作,一去就是三年,誰會料到,他會突然回來?
「真是難尋的美人,我也算是閱人無數了,你可是頭一個讓我心癢癢的女人?」納蘭澤完全脫去了一個豪門少爺的修養和內涵,也捨去了有身份有地位該有的素質,他的眼鏡,在瞧見沐傾寒的第一眼後,就被**徹底的佈滿,最原始的**,開始漫步開來,纏繞著,死死地暫據著。
怎麼辦?
若今日被納蘭澤佔去了身子,沐傾寒是沒有臉面再見納蘭澈的,她雖不是一個很保守的人,但是有一條,她很是遵從。
除非愛人放開了手,不然,心和身體,只能屬於那個人。
她在那個時候,想到了死,想到了若是她死了,納蘭澈會不會難過?會不會光明正大地告訴大家,他,是愛過自己的?
思及此,她的臉角處閃現一絲的痛楚。
她現在還不能死,也不能就這樣被欺負了,因為她不可以讓納蘭澈痛?
「大少爺,您這樣,就不怕壞了四少爺的交情?」沐傾寒冷冰冰的話,將納蘭澤眼中的**一點一點的消去,原本,大少爺覺得沐傾寒是個美人花瓶,和府中多少有心眼的丫頭們一樣,都會順從地投入自己的懷抱。光是沐傾寒那冷若冰霜的眸子,就已經讓大少爺不寒而慄了,不過他是何人,在警察廳裡做了三年的副廳長,都是和流氓地痞打交道,什麼人他沒有見過,他冷哼一聲,「美人還真會說笑,你是怕我沒有四弟那樣憐香惜玉麼?」
沐傾寒也毫不示弱,「傾寒自然是不知道大少爺到底有多大的能耐的,但是傾寒卻聽過說書人說過,那吳三桂可是『衝冠一怒為紅顏』,大少爺也說了,四少從不沾染女色,卻惟獨和傾寒交好,自然關係非比尋常。大少爺是個聰明人,四少在府中是什麼地位,大太太現在是什麼權勢,敢問大少爺犯得著為了小小一個奴婢,去冒險麼?」
手中一顫,大少爺聽到了沐傾寒的一席話,心中一緊,表面上還是裝著笑容,「你這個丫頭,很會說麼,你自比自己是陳圓圓麼?」
「傾寒賤命一條,自然不敢和傾國佳人一比,只是傾寒也明白,不管是吳三桂還是李自成,陳圓圓都是心甘情願與之交好,所謂強扭的瓜不甜。」
眉頭一挑,大少爺眼中的**一掃而光,相反,是怔怔的表情,「你的意思是,你寧死不從?」
「如何從?大少爺也知道了,傾寒,是四少的人。」
將整個事情分析給大少爺聽,沐傾寒只能賭一把了,這個花花公子能否聽進去,就是自己的命運了。
大少爺心中也不得不對眼前的女子讚歎,若她真的和妓院裡的女人一般,曲意相逢,理解脫掉羅衫,他還真覺得無味。他的目光在沐傾寒的臉上,身上遊走著,這個女人,果真是不簡單。
從剛才開始,她表現出的機智和冷靜,是勝過了很多婦孺的。
有趣,真是有趣。
再者,能夠讓四弟心心唸唸的,定是上好貨色。
若真是在這個骯髒不堪的破地方要了她,還是沒有幾分情趣的。
他負手而立,冷笑著道:「你叫傾寒是?我怎麼知道你不是在拖延時間呢?」
真是個狡猾狐狸
納蘭雄眾多子女,也只有大少爺,殲詐狡猾了。
「這個大少爺放心,一則,傾寒是個有分寸的人,若是大少爺今日放了傾寒,今日之事,絕不說出半個字。再者,無憑無據的,傾寒與誰人說?莫不是又掀起軒然大波?傾寒不愚蠢,不會給自己找麻煩。」
果真是與眾不同。
「大哥,大哥?」
院子裡時不時傳來了納蘭澈的呼喚聲,剛好將房中的兩人,做出選擇。
大少爺還是步步逼近,沐傾寒靜靜地拽住自己的衣衫,不卑不亢地迎著這個男人的目光。
「你記清楚了,我今日放了你,是因為我知道,後面會很有趣,太容易得到的東西,我納蘭澤不稀罕。我會親手將你從四弟手中搶走,讓你心甘情願承歡我膝下?你最好不要讓我太乏味?」說著冰冷的手撫摸著沐傾寒的臉頰,然後冷笑著轉身,離開。
在他打開房門的一瞬間,沐傾寒才敢呼吸出一口氣。
「四弟,我在這裡。」
「大哥,你讓我好找,下人們把你房間的鎖撬開了,你可以進去歇息了。你穿著我的衣服可舒服?」
「舒服,舒服的緊,還另有一番收穫呢,呵呵。」
「那我們走。」
近在咫尺。
遠在天涯。
是怎樣的一種撕心裂肺,才有此刻的感覺。
此刻的沐傾寒,早已經臉色發白。渾身瑟瑟發抖,淚珠子簌簌地落下。
她很少哭泣的。
可是今晚,卻怎麼也止不住。
身子也好,心靈也好,痛,真的好痛。
段子墨的事情還沒有結束,九姨太還沒有絆倒,還沒有對納蘭澈敞開心扉,現在又多了一個大少爺。
這究竟該有多亂。
此刻,她多麼想,多麼想靠在納蘭澈的肩膀,休息一下,哪怕一下下,就好。
整理好自己的衣服,擦拭掉眼淚,一瘸一拐的,她知道,她不勇敢,沒有人替她堅強。
月亮,殘破了一片。
早上的鳥兒嘰嘰喳喳地在樹枝上叫得歡暢,也不及慕容景舒的驚呼聲有特點。
他呆若木雞地瞧著病榻上的可憐兒,難以置信地睜大著眼珠。才一日不見,才一日不見而已,沐傾寒不僅額頭上的傷口扯破,腳也扭傷了,人跟沒氣兒一樣,精神恍惚。
一下子瘦了好幾圈。
「傾寒妹妹,你這是存心要讓我睡不好覺麼?」還沐容要。
沐傾寒冷眼斜看,覺得一切恍惚都回到了從前,慕容景舒每日都來瞧自己的身子,然後說著同樣的話,「傾寒妹妹,你是存心讓我睡不好麼?」
不,一切都過去了,她,已經不再是那個養尊處優的小姐了,她現在,一切的一切,必須自己去爭取,一點一點的去爭取。
既然老天不讓她安靜地好好過日子,那麼,她便要去爭取。
一夜都想不通的事情,在慕容景舒出現的那一刻,突然就明瞭了。
濃密又翹起的睫毛抖動了一下,沐傾寒死死地盯著正在為自己上藥的慕容景舒,幽幽怨怨道:「你說過你要補償我,是真是假?」
手中的膏藥立即散落在地上,如雷擊般杵在那裡。根本找不到東南西北,感覺一切都在做夢後,使勁地掐著自己的皮膚,才確信一切都是真的,立即跪在地上,「傾寒妹妹,我們慕容家欠你們沐家,欠你的實在是太多了,今生今世,只要你一句話,我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我都無怨無悔?」
沐傾寒臉色一沉,冷眼瞧著慕容景舒喜極而泣的樣子,怒斥道:「還不起來?你一個大夫,跟我下跪作甚?還嫌我不夠亂麼?你若是這般沒用,我也不削用你?」
「傾寒妹妹,你別,只要你一句話,我任何事情都會幫你辦的。」慕容景舒立即收住眼中的淚花,按耐不住內心的激動。
不知是好事還是壞事,沐傾寒白了慕容景舒一眼,「說明白點,你此次來淮池到底是何目的?」
慕容景舒手足無措地如同一個犯錯誤的小孩子,立即正色道:「不瞞傾寒妹妹,這次,慕容家,有意壟斷華北地區的軍需用藥,這戰亂的天下,武器和醫藥,慕容家,自然是想重重地撈一筆。」
其實沐傾寒也猜到了三四分,慕容老爺子可是個老殲巨猾的商人,沒有利益的事情,他是絕對絕對不會做的。不過讓傾寒吃驚的是,想不到他們野心如此大,竟然想要整個華北?
「那好,我和你做一場交易,我幫你在淮池打下基礎,你呢,則成為我的左膀右臂。」沐傾寒不想再接受別人的恩惠,特別是慕容家的,做成交易,最好不過。
有幾分的惆悵,在聽到沐傾寒說出交易兩個字的時候,慕容景舒眼中的光彩便黯淡了。
將被子一掀,「若是你不答應,我便請別人了。」
「答應,答應,傾寒妹妹,你孤身一人在這裡,我不幫你誰幫你呢?我也不問你究竟想做什麼,你一直都是有主見的女孩,你要用我的時候,知會一聲便是。」
「什麼知會不知會的?聽起來有趣。」
一陣戲謔的聲音在窗外傳來,讓沐傾寒都為之一震,竟然是段子墨?
他何時在那裡?他聽到了多少?
轉念一想他若真聽完了,就不會說最後兩個字了。
每次這個男人出現,準沒有好事?
沐傾寒不知何時對段子墨有了偏見,沒好氣地說道:「都是正人君子,想不到頂天立地的段將軍,也學別人偷聽?」
邁著慵懶的步子,今日段子墨穿的是便裝,淺灰色的西裝襯托的他筆直帥氣。他好笑地瞧著沐傾寒,「何來偷聽?我是正大光明地聽,莫非是你和慕容大夫有不能讓人聽去的消息?」
百口莫辯。
段子墨地眼睛在沐傾寒和慕容景舒之間轉來又轉去,彷彿在尋找著什麼。
心中立即一緊??
他定是想起了那日在街道上,又聽到了一些隻言片語,此刻段子墨眼中的玩味兒越發的濃重了。
他定是將自己想成不折手段,攀龍附鳳的女人了。
轉眼又想,他愛怎麼想是他的事情,與自己有何相干?
不過是一瞬間,沐傾寒的內襯已經濕了一大片,面對段子墨,有必要每次都如此的緊張麼?清了清喉嚨,故作鎮靜道:「這裡是奴婢的休息室,段將軍若是要找我們七小姐的話,可走錯門了。」
已經下了逐客令了。
連慕容景舒都驚訝,對於整個淮池都害怕的段將軍,沐傾寒絲毫不畏懼,甚至是爭鋒相對。
「好凌厲的一張嘴,你這個丫頭,我定要告訴你主子,讓她好生管教管教你?說,你叫什麼名字?」
差點沒有被自己的舌頭咬住,這個男人竟然不知道自己的名字?
怎麼可能?連藍玉煙都知道,他怎麼會?
他是故意的,他嘴角的一抹邪惡的笑容,已經出賣了他的想法,該死的男人?
無奈自己又不能揭穿,只能忍氣吞聲道:「傾寒。」
「什麼?」
「傾寒?」
「可是羅幕輕寒的輕寒?」
沐傾寒僵硬在那裡,眼神立即凍結,慕容景舒擔憂地瞧著她。
真是被段子墨猜中了,沐大人酷愛詞人晏殊,據說那日傾寒出生,他正在評詞,當誦讀到「羅幕輕寒」四個字時,下人們便紛紛傳告夫人生下了小姐,思及此,便取名為「輕寒」。
不過六歲的時候,已經熟讀詩書的傾寒嫌「輕」字太淒涼,自己便改了同音字。
這事,只有沐家和慕容家知道。
段子墨,自然是不知道的。
收回眼神中對往事的留念,沐傾寒輕歎一聲,道:「不是,是傾斜的傾。」
段子墨微微一笑,站起身來,打了個哈欠,「今日真是累了,主要是昨日救了一個不知道感恩圖報的丫頭?我得去找澈兄弟了,不打擾兩位了。」
說的欲說還休。
等等,他說的可是丫頭?
昨日他明明喚自己為小哥?tdkz。
一直埋著頭的沐傾寒猛地抬起頭,莫不是他都知道了?
恰好在這時,段子墨也轉身。
兩人的目光又交集在一起。
不過此時,段子墨的震動遠遠大於傾寒。
這時他第一次看清了她的容貌,果然大大超乎自己的想像。
一直以為,傾寒是長地醜陋,才會以長髮示人,想不到。
他冷笑了一聲,「在遇見玉煙時,我覺得天下女子都失了顏色,現在看來……」沒有說下去,將手中的東西放在桌子上,帶著別有深意地笑容,瀟灑離開。
長吁一聲。
最近自己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不想讓自己真面目示人,卻接連被人瞧見。
一個回合下來,慕容景舒驚愕地說不出話來,只能走幾步拿著段子墨留下的東西,往鼻尖嗅了嗅,然後眼睛裡大放異彩。;立即打開盒子,拿到沐傾寒面前,「是兩味藥,一味可是我在英國貴族社會裡才瞧見醫治傷疤的膏藥,我曾經見識過,一點痕跡都沒有。還有一味是專治扭傷的膏藥,都是上好的舶來品,連我們慕容藥房都沒有,段將軍,真是有心。」
最後四個字,分明帶著濃濃的酸意。
而沐傾寒卻在想別的事情,完全沒有在意。
他是有備而來的,他已經知道昨日那人是自己,他,還故意來氣自己?
如若不是,他送這麼名貴的藥來作甚?
反正一定不是好意。
「傾寒妹妹,你可願意使用?」再三權衡下,慕容景舒詢問著。
「用,怎麼不用?他大將軍一片好心,我怎能浪費這點心意?」
帶著幾分怒火,沐傾寒吼道。
慕容景舒低著腦袋,不知該如何是好。
何時,她的傾寒妹妹,與段子墨有了交集?
在沐傾寒地強烈要求下,慕容景舒總算是離開了自己的屋子。
汐月神神秘秘地進來,臉上全是明顯的笑意。
輕輕敲打著額頭的沐傾寒歎息一聲,「若我對你說,我和他,只是小時候的玩伴,別的,什麼都沒有,你可不可以就不笑了?」
「什麼?真的什麼關係都沒有麼?傾寒姐,慕容大夫對你可好了,汐月長這麼大,除了傾寒姐,沒有一個人當我是人來看,而且慕容大夫長的又好看,哎,真是可惜了。」
輕笑了一聲,「傻丫頭,別說這些喪氣話,若是被七小姐聽了去,她可就多心了,她也那般的疼你。」
「怎麼可能,大少爺回來了,今晚是給大少爺洗塵,府中忙地不可開交,七小姐怎麼會在這裡。」
笑容立即僵硬在嘴邊,沐傾寒眼中帶著寒氣,「大少爺,回來了?」
「嗯,我聽青梅說,大少爺此次是調任,成為淮池警察廳的廳長呢,你不知道屋裡都快忙翻天了。用司令大人的話來說便是,大少爺給納蘭家爭光了,連六太太都得到了恩施,參加今天晚上的聚會呢。」
果然如此
沐傾寒就知道,九姨太等人怎麼會就此輕易地作罷?
她一直等待著她們要做何反擊,卻沒有想到,竟然搬來了大少爺這個救兵?
是她疏忽了,如果說六太太的籌碼除了納蘭清,那便是大少爺了。
誰人不知大少爺的親母親是去世的三太太?三太太在大少爺四歲的時候重病而去,而六太太正是三太太的胞妹。司令可憐大少爺,又是長子,大太太又懷上了四少,更不放心給別房的太太養,於是便迎娶了三太太的胞妹過門,讓大少爺的親姨娘親自撫養成人。
那人,便是六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