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蟲還在不知疲倦地鳴奏,遠處偶爾傳過來一兩聲的狗叫。或許是酒與茶的共同作用,周雲星卻絲毫還沒有休息的打算;翟先華當然也落得欣喜,因為從周雲星亢奮的表情他感覺出,周雲星的對自己絲毫也沒有流露出倦怠神色。這也正好讓自己更加地心安理得了。因為,翟先華畢竟已經有近兩個禮拜沒有像今晚這樣跟周雲星相聚過了。況且,今晚的話題又是這樣地投機……
周雲星站起身來,扭了扭脖子,換過來一把水瓶,又朝著翟先華的杯子裡沖滿了冒著熱氣的水,「先華,今天我太高興了,你就陪我多聊一會吧……」
翟先華朝周雲星得意地點著頭,端起來面前熱氣裊裊上升的杯子,伸嘴吹了吹氣,喝了小小的一口。他盯著周雲星看了一會,忽然,他一些把話題轉向了司徒斌。
翟先華對司徒斌似乎就一直心存疑慮,他不覺向周雲星打聽起了司徒斌的近況,「雲星,這段時間我對村裡的事情關心不多,不知道現在司徒斌和姜小翠發展得怎麼樣了?」
「他倆能怎麼樣,還不都是柏拉圖……」周雲星露出懶得提起司徒斌的神情來。他忽然停止了他想要表達的意思,端起杯子猛地朝嘴裡灌了一口水汊。
「呵呵!雲星,你就馬虎點吧,啊!他倆能算得上精神戀愛……鬼才信呢。首先,柏拉圖式戀愛是追求心靈溝通,排斥肉慾,它所提倡的可是理性的,精神上的純潔戀愛……」翟先華的頭腦裡忽然一閃而過半山上他與三楞子偷窺到的場景,不由地壞笑了一下,「呵呵,褻瀆吧……」
「什麼意思?」周雲星疑惑地問。
「你說呢?雲星。你和李棗花戀愛這麼久,你能保證你倆是柏拉圖式嗎?哈哈哈!朕」
「你都聽到關於我和棗花的一些什麼事了?」周雲星似乎很緊張,為了掩飾,他又故作鎮定地抱著他的景致的圓柱形玻璃茶杯把弄了起來,隨後抿了一小口。
「嗨!雲星,別這麼緊張麼,我把話扯遠了。反正你和李棗花也是遲早的事,你也不必再追問我了……」頓了頓,翟先華微笑地對著周雲星說,「雲星,我們還是很想聽你談談司徒……」
周雲星自信地說,「司徒斌和姜小翠,他倆敢於把愛情公開在翟家莊人的面前,我看他們的戀愛就是屬於現代的,浪漫的愛情了吧,最起碼在翟家莊這山溝裡可以這麼說。」
「哈哈哈!雲星,你這話說得,讓人聽起來好難琢磨,太刻薄了呀!」
「哪你,為什麼還用來問我?」周雲星沉默了一會,忽然像是佈滿了一臉的嚴肅,說,「教訓不能忘那!」
「你是又想起了趙文海了?」
「是啊……先華,我忽然又想到了一個問題了。」
「說來聽聽。」
「剛才你提到了柏拉圖,說是柏拉圖式戀愛也好,柏拉圖式愛情也罷,那些都是西方哲學家柏拉圖理想化的精神戀愛,是西方世界上說法。可是,我說這個的目的不在於此,我想說的是,戀愛的雙方最關鍵的還是要有一種責任,這個責任是男女雙方共同攜手從愛情走向婚姻準備好了的那種責任。我覺得,我已具備了和李棗花共同走向婚姻的這個思想準備,所以,我不懼怕別人說什麼,我只是對我和李棗花的愛情負責任,堅信一定能把它進行到底,除非一方主動放棄了這種負責任的勇氣,但是,我首先相信,我是會一直堅持到底的;我也堅信棗花也一定會跟我一道堅持的。」翟先華默默地思考著周雲星的話,覺得觸動很大;然而,對於這種在心頭一閃而過的感動,他卻不知道從哪裡去表述……
秋忙假以後,學校的秩序很快恢復了正常。他每天還是第一個打開辦公室門上的鐵掛鎖,為大家整理好桌面,打掃好了地面,打來開水。然後,他站到了他習慣的地方眺望著半山那條熟悉的小道,等待著殷倩的出現。他看著她邁著輕盈的步子,移動著曼妙曲線的身子,朝著他這邊款款走來……
當殷倩從半山上娉娉婷婷走來的一剎那,翟先華簡直在心裡把她完全當作是自己一位久別的戀人了。若不是理智還在起著作用,他那種強烈的激動,真的要迫使他衝上前去擁抱她,狂吻她;可是,他沒有也不能那樣,只是在見到她走下山坡來到他的身邊時,抑制住了心頭蠢蠢的衝動,假裝著很一般、很隨和的樣子,做出很有禮貌的樣子,跟她打個招呼而已。
「翟老師,第一名又被你搶去了,呵呵呵!」殷倩放下手中的黃色軍用挎包,習慣地用手掠了一下她那光潔額頭上的幾根亂髮,微笑著朝翟先華說道,「翟老師,看到了吧,學校的宿舍做好啦。「
「是的,我剛在校園裡轉了一圈,看到了。六間。看上去還是挺漂亮的。」翟先華看了看殷倩,「殷老師,看你今天很開心,一定是為宿舍的事了。交申請了嗎?」
「還沒,我正在考慮。我想,我若是住進了學校,半山莊的那一間屋裡的東西,村子裡能否同意我還放著。我打算仍然把一些零碎東西擱在那屋裡,待我跟老栓隊長打過招呼後,再向馮老師遞交申請。」
「我看,村裡會同意的。知青屋本來就是專門為知青們建造的。你的戶口還在半山莊,這說明你仍然是老栓他們隊裡的人,只不過現在來到半山山溝做了教師。」翟先華朝殷倩看了一下,繼續說,「殷老師,你知道麼,像我們這些在本大隊選招上來的教師,上面給了我們一個新的名稱了。」
「我好像沒聽說過,管它叫什麼都可以啦!」殷倩笑了笑,「目前,我最關心的是能否分給我一間宿舍,呵呵。」
「知道吧?以後我們都被稱為『民辦教師』了那。民辦教師,就是吃生產隊的糧,干國家的事情。說得更具體一些,就是年終還是聽大隊的,他們給評多少工分就得多少工分。用翟主任的話說,當教師就是比種地的多躲了個日頭,哈哈哈,說得多麼精闢!」
「哪,我就不需要跟老栓隊長打招呼了?」
「當然的啦!」翟先華肯定地跟殷倩說。
「這麼說,我今天就可以把申請送上去了,要住宿的老師可能會不少的,一共才六間,聽說還要留下兩間公用,實際上就只有四間宿舍了。」殷倩一下像是給自己增添了緊迫感,她的臉上泛起了淡淡的紅暈,帶著一臉地燦爛說道,「還是早一點送去,好讓馮老師有個安排,半山莊我早就呆夠了……」
「我也打算住進來的,反正,現在我娘的身體也好轉了,想回家看看就回家看,兩處住住,挺方便的。」翟先華接著殷倩的話,也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殷倩和翟先華正說著,楊昭忠和葛衛松相繼來到了辦公室。
殷倩跟翟先華的談話因此也就中斷了。
殷倩擔任著班主任,每天早上照例是要進班級的教室裡去,跟大家打過了招呼後,她就進教室去了。
「哈哈!翟老師,你們兩個神神秘秘的,怎麼一見我和葛老師,就都緘口不言了?是不是有點兒意思了?」楊昭忠一邊拉開抽屜,一邊說。
「楊老師,你說的是哪裡對哪裡的話了……」翟先華的臉色發紅。
「翟老師,也到該找的時候了呀,遇上對眼的就敲定了,老是這樣扭扭捏捏的,會失去機會的啦。翟老師,聽我一句勸,你可不要輕易把眼面前的放過了那!」葛衛松以一位過來人的口氣,不緊不慢地跟翟先華這樣說。
「葛老師,我倆真沒那個意思的……」翟先華緊張地辯解。
「先華,你就不要保密了,關鍵時刻我和葛老師還可以幫幫忙的啦。葛老師剛才說得好麼,有機會就要抓住它。你說,像殷倩這樣美麗漂亮的女知青,哪個小伙子看了不眼饞?你倆成天面對面坐著,你盯著我我盯著你,難道你真的就一點也不動心?騙誰呢,呵呵呵!我看吶,這是上天有意為你倆創造緣分呢!」楊昭忠一邊翻開了桌上的課本瀏覽著一邊慢條斯理地笑著說。
「楊老師,我發誓,我跟她真沒有那回事的呀。」翟先華語無倫次地說,「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夠得著嗎?」
「哈哈,楊老師,聽見了吧?他招認了呢,翟老師的意思是,他想還是想的,就是沒有勇氣說出口罷了,所謂有賊心沒賊膽呀,哈哈哈!」葛衛松認真地說道,「這就對了嘛,這才是實事求是。說一點不思不想是絕對不現實的。翟老師,你聽說過柳下惠坐懷不亂的故事嗎?」
「沒,沒聽說過……」翟先華回答。
「說是,春秋時期,魯國有一位叫柳下惠的賢士。一天夜裡,柳下惠在城門借宿時,遇到一位無家可歸的年輕漂亮的女子就站在他的窗外。外面寒風呼嘯,大雪紛飛,那位女子衣衫卻又很單薄,凍得瑟瑟發抖,看上去她已經凍得支持不住了。柳下惠怕她凍死,就打開了門,讓這位女子坐在自己的懷中取暖,並用衣服裹住她,抱著她坐了一夜。直至天亮,柳下惠都是坐懷不亂,跟這位女子沒有發生一絲不正當的行為。」葛衛松笑了笑,「翟老師,你說沒有想法,那麼你就堪比這位古代的柳下惠了,是不是啦,哈哈哈!」
翟先華無言以對,臉紅到了脖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