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到夜深人靜,翟先華就會感到更加寂寞和懼怕,惶惶不可終日的感覺每時每刻都從四面八方向他襲來。一個人睡在床上,輾轉反側,可以聽到自己的呼吸聲和心跳聲。無法打發的煩躁叫他怎麼也難以合眼。於是,他乾脆眼睜睜地承受這漆黑的夜把一陣接一陣的煩惱和恐懼壓向自己……
事情都已弄成了現在這樣了,可是,翟先華的頭腦了裡還是趕不走她的影子。她像是已經全然不顧別人怎麼看她了,這到底自己當初錯了,還是她現在變了?答案看似很好找,但他卻不敢在找那個心中無論對於自己,還是對於孫香楓來說都是那麼蒼白和毫無意義的答案了……因為,這個在他跟她發生一夜情之前的那幾個夜晚,他也企圖捧著那張充斥著很多眼花繚亂答案的答題紙亟待解答這個問題,可是,現在那張答題紙早已經在南凹城北的那個小旅店裡,被自己和孫香楓撕扯得粉碎了!這不能責怪韓椿芽,韓椿芽只是一個可憐的男人,一想起這個被自己的女人在背後悄悄出賣了的男人,翟先華就對自己的行為感到無比的痛恨,自己就是一個性道德淪喪了的無恥之徒,是慫恿孫香楓背叛自己男人的罪魁禍首!翟先華簡直把自己與孫香楓那一夜的苟且,比喻為姦夫淫婦……然而,他似乎還是很想要為自己開脫一番——他搜腸刮肚地地為自己尋找著根據,可是,他卻什麼也沒有找到,什麼都不能讓他自圓其說。
對呀,有人說,愛的記憶,應該好好收藏,對無法再愛的人,只能抱著理解,放棄和祝福的心態。愛與被愛,都應成為讓人幸福的事情。絕不要讓這些變成痛苦……每當翟先華想起這些,他就會面紅心跳……他想,當初,懵懂的時候,為什麼那份愛是那麼純真,一想起來就那麼地美好?是不是因為歲月靜好,那份純真的愛卻消失在流年之中了,變得俗不可耐了?是啊,彼此都變了!迷惘了!
是的,有人曾經說過,愛一個人也許只需一秒鐘,但忘記他卻需要一輩子,愛一個人是自己的權利,沒有錯,錯的只是你把這種愛當成了純粹的性!豈知,性的背後是一系列複雜的牽牽扯扯性道德問題,譬如,韓椿芽當他得知了自己的婆娘背著他幹下了如此違背了他跟孫香楓自形成了婚姻的那一天起,就約定好了雙方必須謹守的性道德,他能不站出來,以那個不言而喻的道德標準向他的敵人宣戰,維護自己的那一塊神聖的不允許任何人侵犯的領地!哪怕你有再多的侵佔她的理由……為何人們對這樣的敵人有眾口一詞的譴責?為何韓憨子知道了你的事要那樣為你緊張,還有,還有據姐姐說,你的工作隊資格即將就要夭折,是否會再繼續擔任老師還是一個問號,這可是來自官方的消息呀,翟先華,你就等著組織上對你的處分吧;還有那,法律更是不會饒恕你,韓椿芽他正在尋求法律的幫助,怒火萬丈地堅持一定要把你送進牢房去!翟先華,你還有膽量再站出來,面對眾人理直氣壯地宣稱,我是因為愛她,才去跟她睡覺?
翟先華呀!你還有救嗎…汊…
又是一夜難眠。
三楞子的話,像一枚重磅炸彈恰恰扔在了翟先華的傷痛處,他輾轉反側,一夜無眠。
翟先華想:我不能再任一些不明真相的人肆意地歪曲事實真相了。為了孫香楓的名譽,為了自己的一切,他做出一個決定,必須要把自己的問題如實地向組織坦白清楚朕。
時光一點點地挨過,慢慢悠悠地走向了晚間。冷冷的風一個勁地吹著,翟先華詛咒這呼呼的狂風幽靈般無處不在。他站在姐姐家的門口,好久才鼓足勇氣輕輕地敲響了早就關著的門。
「先華,快進來,你來得正好,我和你姐夫正在為你的事犯愁呢,不然,待會我和你姐夫準備去找你的,他說正有些事要向你打聽。」翟春柳朝著屋裡叫道,「石山,先華正好來了!」
「哦,先華,你快進來。」姐夫丁石山朝翟先華說,「先華,你來一定還是為了那個事吧?你坐下,我們好好談談。」
「姐夫,我就要走的,不然,韓椿芽他們會說我跟你們這些幹部搞串聯的。我來這裡,也是趁他們不注意。現在,我可是處處防著暗中有人在監視了。」翟先華面有赧色,「姐夫,我的事給你添了不少麻煩……」
「先華呀,我們一家人不說兩家話,誰讓你是我的小舅子呢,幫得上我是一定要幫的。剛剛我還跟你姐分析來著,只是有些細節上的事還須你自己才能說得清楚。至於眼前韓椿芽他們硬要咬著個強姦,也得要有根據的,不是他說是強姦就是強姦。他們既然把問題挑明了,你也不要過於擔心他們再會把你怎麼了。你剛才說到暗中監視,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他們明裡都跟你玩了,暗裡肯定還要來的。今晚你來我這裡,你就保證韓椿芽他不知道,我敢說,他們早就把你今晚的行動偷偷地窺探得一清二楚了。」丁石山說。
「我來,就是想聽聽姐夫對這件事的處理是如何分析的。」翟先華乞求似的盯著丁石山。
丁石山皺著眉說,「要說考慮,我倒還沒有一個比較成熟的考慮,我想,最關鍵的,還是要孫香楓自己站出來說話,相信她會實事求是地把真話講出來的,因為如果照你說的你倆的感情真是那樣地深厚的話,她是不會害你的。」
翟春柳插話說,「聽說,韓椿芽把她看管得很緊,說是像看管犯人一樣,不許她離家半步的,她哪有機會出來說話呀。」
「這倒是比較棘手。除非,除非我們主動登門……哦,這個不妥,或者把韓椿芽支開……」丁石山若有所思,果斷地說道,「好的,先華就這樣,今晚就不留你了。你這就回韓家莊去,找韓憨子和呂支書,就說是我要請他們幫忙。」
翟先華一向十分欣賞姐夫丁石山處事成熟老練。
丁石山的年歲雖然比翟先華大不了幾歲,可是他在工作中的那種遇事善於動腦,善於搞調查研究的工作作風,都無不受到翟先華的欽佩。聽了姐夫丁石山的一番分析和安排,他的心裡也就暫時地釋然了一些。
當晚,從丁石山家出來後,翟先華按照丁石山的要求,仍然回到了韓家莊。
跟丁石山分析的完全一樣,韓椿芽也在這個晚上,悄悄地尾隨著翟先華一直跟到了前莊。他隱藏在丁石山屋後不遠處,察看著丁家的動靜。直到翟先華離開丁家後,他才摸黑回到了自己的屋。
韓椿芽認定,翟先華今晚找丁石山一定去商量對策的,所以,他一進屋就又對孫香楓粗著嗓門吼道,「你這不要臉的東西,到現在你還要護著你的野漢子?反倒還要跟我要證據,你跟他幹了些什麼,人家瞎了眼了!」韓椿芽在堂屋裡上躥下跳,「你!你說,你這賤人,你是什麼時候跟那狗雜種好上的,什麼時候跟他睡的?!啊!」
孫香楓冷冷地,「你打死我就是了,反正我也不想活了。我還是那句話,我和他早就好上了。」
「你說!自從你進了我家門,我哪兒就待你差了?!嗯!想不到,你這不要臉的賤貨,竟給我的頭上戴綠帽子了。狗日的,我草他娘!竟敢碰我的女人!啊!不告他強姦,不把他搞倒搞臭,我就不姓韓!」暴跳如雷的韓椿芽,一拳狠狠地砸在了飯桌上。
「跟人家,沒有什麼,都是我自願的。」
「你這不要臉的,你還護著他!」
鮮紅的血從孫香楓的嘴角,鼻孔流下,她沒有去擦,更沒有流淚哭泣。
屋裡只有她一個人的時候,她不得不把自己的所作所為做個徹底的檢討——
儘管丈夫對她這樣粗暴,可她的內心還是覺得很對不起他。她想,既然自己當初尚且跟翟先華都能守得住,為何今日卻又要發展到這個程度呢?她怨自己喪失了理智,一念之差而犯下了終身錯。她甚至恨自己為什麼當初要在半山腳下的荷塘裡遇到了冤家翟先華,她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
她想,事情既然到了今天的這個地步,無論是從道德的角度還是事實真相的揭開,適當的時候她都必須站出來說話。她後悔那天在隊屋沒有聽從翟先華的告誡去適時地收斂自己的情感,而是一度任由它放縱,最終害了翟先華,也毀了自己的清白。雖然,韓椿芽現在還只是從別人捕風捉影的議論中懷疑她和翟先華的關係,還根本不知道她們在南凹的小旅店開房住宿,可她對自己仍然不可饒恕。她的心隱隱地作痛,瞬間滑坡的情感卻給自己的丈夫戴上綠帽子,靈魂怎能安寧?此刻,她真想把所有的事實都告訴韓椿芽,以求得他對自己的寬恕,可是這是萬萬辦不到的,她知道如果那樣,他一定會瘋掉的;更何況,這樣一來,翟先華也就全都要毀在自己的手裡。
她不敢再往下想,韓椿芽對她拳打腳踢她沒有哭,這時,她卻留下了後悔的淚水,最後,在她一個人的時候她還是哭了。
風還在一陣緊似一陣地刮著,夜幕中,翟先華根據丁石山的吩咐,連夜分別敲開了韓憨子和呂春樹的門。
緊接著,丁石山和翟春柳也從前莊趕來了韓家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