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愣子旁晚從「村部」出來,幹活的已經收晚工了。
他沾沾自喜地一路跑到了翟先華家,屋裡,只有春柳和她娘在屋裡準備晚飯,卻沒有見著翟先華。
「嬸子,先華還沒回家嗎?」
「他沒回來呀。」翟先華的娘扔下手裡的抹布,對三楞子皺著眉頭,「唉!我說三伢呀,沒有什麼大不了的事,你就不要總是跑來找先華了,好不好。」
「嬸子,這回,我找先華是真有事的……有很重要的事要跟先華說。」
「什麼『和尚道士』!你狗嘴裡能吐出象牙!去去去,請你離我們先華遠點。」翟春柳半生氣半開玩笑地衝著三愣子,「聽說,這一下午,你被公檢法叫村部去了,他們有你好事了吧。」
「春柳,左同志他們都待我很好的,沒有拿我怎麼樣的呀。」三楞子極力地為自己申辯著。
「待你很好,呵呵,人家公檢法是來翟家莊走親戚的吶。找你有好事?有那樣的好事,他們就是把全村的人都找遍了,也輪不上找你三愣子的。」春柳譏諷著三楞子。
「好啦!春柳,你就別再挖苦他了。」翟先華的娘對三楞子不自然地笑了笑說,「三伢,我看你還是回吧,以後呀,就不要再來纏著我們先華了。」
受了翟先華的娘和翟春柳的冷遇,三愣子只得悻悻地離去了。
「三伢走了,你出來吧。」娘一邊對著房間裡喚著,一邊打開了房門上的掛鎖,「先華,出來吃晚飯了呀。」
其實,翟先華跟姐姐春柳在休工後是一同回到了家的。當娘聽到三愣子一路哼唱著來到門前的當口,她硬是把翟先華拽進了她和春柳的房間,鎖上了房門。
本來,韓家莊先華的大姨家,娘也是難得去一趟的。這次好不容易去了一趟,娘是打算住上幾日再回來的,偏偏又聽說村裡失火遭了難。因此,天剛放亮,娘就讓外甥憨子借來推車,把她急匆匆地推送回了家。聽說縣裡還來了公檢法,正在村子裡破案,又聽說火是壞人放的,她就一口一個阿彌陀佛,詛咒哪個天殺的做下了如此喪盡天良的事情。後來,她又聽到村裡驚驚咋咋地傳說,說是公檢法把老愣子翟孝天的三小子三伢叫去審問了,她也就不由地聯想到兒子先華喜歡經常跟三伢混在一起,就越發擔心了。所以,她只得採取強行措施,把兒子關進了自己的房間,阻止他跟三愣子再接觸。
翟先華從房間出來,現著一臉的不高興;可是,他畢竟從娘今天的做法中體會出了愛撫,除了對三愣子感覺有些對不住外,對娘的做法產生出的一份感動,終究還是在心裡久久地蕩漾著。
「孩子,快吃飯吧。」娘頗有些感觸地看著兒子說,「有句話說得好,做人做事平淡是真,寧靜是福。孩子,我們不要去探聽那些個家長裡短,是是非非。娘把你關進房間,不聽他的,你說,這回你省操了多少閒心。公檢法的人找到他了,還能有什麼好事……」
「是的,三愣子說話做事就是沒有頭腦,嘴快。他今天早晨跟我打聽,我還講他是神經兮兮的,他還不服氣跟我爭,我想,一定是有人在我們身邊聽到了我跟他的談話了。」翟先華一聲不響呆坐著,「但願三楞子不要出什麼事的……」
「你還在想著三愣子?」春柳氣呼呼地說,「我早就提醒你的,他家一家子都不是好東西,不要跟他來往,想不到娘說過你以後,你還是不聽,還在想著他。」
「我怎麼就不能想啦!?你願意看著公檢法把他抓了,就高興了是不是?」翟先華站起身來對著春柳瞪著眼吼道,「口口聲聲說他家沒有一個好東西,你憑什麼這樣說?人家怎麼就不好了?三楞子從小沒有了娘,就不可憐?」
這是翟先華第一次對春柳發這樣的脾氣,春柳哪裡受得了。翟春柳含著一飽眼淚,推開面前的碗筷,離開了。
「先華,娘的話是不是不聽了,看把你姐氣成這樣,咳,咳咳……」娘急促地咳嗽,太陽穴的青筋根根凸出,「先華,你,你打算氣死娘了……」
「娘,不是,不是的啊。」翟先華一邊為娘捶著背,一邊叫喚著,「姐!你快出來呀,都是我不好,我不該那樣衝你。」
翟先華見娘一時咳得連話都說不出來,又想著剛才愧對了姐姐,他急得哭了起來。
「娘,你怎麼啦?」翟春柳使勁地抹著娘的胸口,「娘,你消消氣,先華他會知道錯的,娘!」
娘終於緩過氣來,手指著翟先華,「孩子,你長大了……」
翟先華和姐姐春柳伺候娘躺下後,自己也回到了他的房間。
不愉快的晚飯,弄得翟先華無情無緒,什麼事情也不想做了。關上了房門,也不點燈,就和衣躺倒在床上,準備什麼也不去想,就這樣一直躺著倒天亮。
忽然,姐姐輕輕地推開了他的房門,走了進來。
「先華,你還在生姐的氣?姐現在也覺得,我跟你說的那些話,刺傷了你的感情,惹你生那麼大的氣。都是姐姐不好。姐知道你心善,相比之下姐很自私。先華,你就看在娘的份上,消消氣,跟姐說說話。哪怕只說一句,姐就感覺你原諒我了,姐也就高興了。」
「姐!我沒有怪你!是我自己沒有好好體會你和娘對我的關心和愛護,姐,我真的不應該對你那樣發粗,我現在很後悔傷害了姐姐。可是,你依然還對我這樣好……」翟先華眼裡含著淚水,「姐,請相信我,我無論跟誰來往都會注意掌握分寸的,絕不會給你和娘的臉上抹黑。」
「先華,你真的長大了。原來,姐還一直把你當小孩子看的。」
「姐,我在你和娘面前,永遠是個長不大的孩子。那樣,我可以每天都享受你和娘的關愛了。」翟先華拉著春柳的手,「姐,你坐下,我還有話跟你說。」
春柳坐在床邊的一張小凳上,「什麼話,姐聽著。」
「姐,說了,你可不要罵我。我還是一直在考慮先旺家的火是怎麼燒起來的,是什麼人放的。」
「我就知道你今天一整天頭腦裡都在考慮這個問題。其實,今天全村子的人也都在思考這件事的。也好,姐也想聽聽你的看法。」翟春柳對翟先華的話有了興趣。
「我想,公檢法的人既然來了這麼一整天了還都沒走,他們肯定是懷疑這火是有人故意放的了。可是,是什麼人跟他家結這麼大冤仇至於去放火呢?」翟先華像是在學著推理。
「會不會是大伢?」無意中,從春柳嘴裡忽然冒出來這樣一句話,「我聽小翠悄悄告訴我,早幾天大伢跟山槐在先旺家差點打了起來。」
「他們為什麼?」翟先華露出驚異的神色。
「還不是為了石榴,兩人爭風吃醋。」翟春柳害羞,臉紅了,「大伢跟石榴原先是老相好,先旺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知怎麼山槐就一腳踏進去了。聽小翠說,不知是哪一天,大伢去石榴家,正好山槐也在,兩人三言兩語就扭打了起來,聽說大伢當時也沒說什麼就氣呼呼地離開了石榴家。後來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
「姐,依我看,反正公檢法找三愣子去問話,我就感覺很蹊蹺。我想,如果排除掉三愣子作案,那麼這個失火案會不會就發生在跟三愣子有關係的人身上呢?」
翟春柳沒有再往這上面想,她見先華的情緒好了很多,也就起身準備去自己的房間了。
臨走時,翟春柳再次提醒翟翟先華:關起門來一家人說說沒有什麼關係,可是,在外面說話還是要多留些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