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寒是從來不耍陰謀詭計的老知識分子,他一心只做研究,不在乎錢,不在乎地位,成果是他最大的安慰。康明認為不應該對這樣一個知名教授隱瞞什麼,那對他極大的不敬,所以和盤拖出孫麗的計劃,當然,也做了一些解釋工作。
吳寒說,當初是被鮑文森的甜言蜜語給騙了,就沒將項目放到恆鑫公司與孫麗合作,現在搞得騎虎難下,唯一能夠挽回顏面的,是將技術完善了,交了這個差,保住這張老臉。至於打不打官司,他並不在意,說是幾十年來累積的聲譽,也不是一兩場官司就能擊倒的,如果孫麗能將這個項目做得紅火了,反而會給他臉上增光。
康明沒想到這個老教授還會有這個緊跟形勢的觀念,就給吳寒一顆定心丸子:賠償的錢他不用考慮,就算孫麗的計劃不能實現,他也會幫他弄到這些錢,而項目讓孫麗來做,事一定會做好,寧雅琴也給了話,後面還有整個恆鑫公司在支撐著。
吳寒聽了非常高興,他也知道寧雅琴在商界的聲譽,那是說得到做得到的。同時,他也給了康明一顆定心丸子:技術已經完善,絕對不會再出什麼質量問題。
康明笑著掛了電話,提著公文包下樓去。
奧迪車在清源到文滄的半路上,被豐錦的本田截住了。
康明感到非常惱火,自己突然要去文滄的消息一定是趙東透露給豐錦的,除此以外沒有人知道這事。
心裡已經將趙東記下了,等回到縣裡,就這事,便要將趙東換下來,不準備再給他什麼教育、訓斥、處理到下課的過程,因為說到哪裡去,趙東也不是一個稱職的、給領導開車的司機。
介於汪仲榮的關係,尤其是汪仲榮後面那個匡明浩副省長,康明不得不給豐錦一點面子,跟著他身後到了路邊一個餐館裡,聽取他的「單獨匯報」。
「匯報」的材料是很簡單,那是一個厚厚的裝文件的夾子,康明也不避開豐錦,當場打開了「文件夾」,裡面裝滿了紅艷艷的「新文件」,整齊地被紮成一個個方豆腐塊,只怕不下十塊。
康明的臉抽*動了一下,看著豐錦的眼神有點茫然,這個東北漢子還真有一分「牛」勁,出手也很大方,這個投石問路的「磚頭」還真不小,不知道問路成功後的排場還會有多大。先考考他再說:「豐總,所謂無功不受祿,不知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嘿嘿,沒什麼意思。」
「我這個人有個怪毛病,在不知道別人有什麼事想找我的時候,是從來不受人好處的。」
「那就請康縣長幫我擔待一下泔水煤礦的事,這事你放心,不要你說什麼做什麼,只請你不說什麼、不做什麼就行了,今後有酒同喝一口,有飯同吃一口,這個只是一個認識你的見面禮。」
乖乖,一個見面禮這麼重,那「同喝一口和同吃一口」,會是個什麼樣子?興南啊,你都培養出一些什麼企業家了呀。
「那好,既然你說得這麼透切,我也就不好再裝下去了,這個我就收下了。但我醜話說在前頭,如果你那裡有什麼事,只要不是從我這裡出去的,我是不會幫你什麼的,這一點你可要弄清楚。」
豐錦想,只要你收了,還跑得了你嗎?哼!
「那當然,我怎麼會給你添麻煩呢,那不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了?康縣長事忙,我就不再打擾了,過些天再到礦裡來,我們那瓶酒還沒喝完呢!」
豐錦滿臉是笑,好像康明收了他的禮,是給了他天大的面子,一定要讓康明先出去,才跟在康明後面,走出了餐館的門,向康明揚了揚手,上了自己的車,揚場而去。
那個文件夾裝飾得很好:「泔水煤礦匯報材料」、「卷一」。
趙東回頭看了一眼康明,又看了一眼文件夾,臉上露出了意味深長的笑:「康縣長,到文滄住哪個賓館?」
康明想了一下,對趙東說:「回興南,現在有事要回去辦了。」
趙東將車啟動,臉上露了個獰笑。他以為康明看不見他的笑,可沒想到,康明通過車內反光鏡,看得清清楚楚。康明想,就從明天早上開始,你就不再是我的司機了。
回到別院,柳春月在黃國慶夫婦的房間裡忙上忙下,這小姑娘默默無聞地做著一切,有些事一般人還真做不到,可她從來沒說過什麼冤氣話,這讓康明心裡很不是滋味,有好幾次康明都在想,一個這麼任勞任怨的姑娘,怎麼可能是臥底呢?可是,這事不能開玩笑,寧肯錯「怪」三千,也不能放走一個。
黃國慶的房間裡多了一個人,看那女人還有幾分姿色,她正在幫楊小玉換打點滴的藥瓶,看那姿態像是專業護士,康明就問:「你是護士?哪個醫院的?」
「啊,康縣長,我叫李梅,是汪主任叫我來專門護理楊姐的。」
哼!連黃國慶也被盯上了?他們的準備做得很充分吶,可手段不怎麼高明,瞞不過少爺我的眼睛,就更別說黃國慶的眼睛了。
既然是你們的安排,那就笑納了,等過些時候再找個機會將她趕走:「那就先護理幾天吧,工資方面,我來付。」
李梅燦笑道:「不是幾天,汪主任說,這就是我的工作,直到楊姐病好為止。」
這個別院,怎麼開了個招待所還不算,又開起醫院來了?一切都是為了那個不想為人所知的目的,既然你們想得那麼「周到」,那就笑納了。
黃國慶的妻子楊小玉患的是咽喉癌,雖然這種病有治癒的希望,但幾率還是不高,況且她又是晚期。康明心想,想個辦法將她弄到清源去治療,那裡的醫療條件好,對治病有好處,也讓黃國慶從繁雜的護理病人中抽出時間來,好好地工作。
「國慶,你想過讓嫂子到清源去治病嗎?」還是先問問他自己,他要是不願意,那還不是白*心?
黃國慶苦笑著說:「不敢想,只能放療、化療的時候去住幾天。」
當然是錢的問題了,雖然沒說出口,但康明知道:「錢你不用考慮,我讓黃凱幫你出,魏四海也行,總之是嫂子的治病要緊。」
「不行!這事你不要*心,我的工作我還會做好的。」
黃國慶是不會接受別人的恩惠的,這讓他的臉往哪裡放?康明又不能說自己來出錢,與黃國慶的關係雖然好,但也沒好到交心交底的程度。這事,還只能放一下了:「工作上有什麼進展沒有?」
「有一點,等我掌握了更多一點的時候,再向你匯報。」
才兩天時間就有了進展,康明感到黃國慶還真是一個人才,這個人以後可以重用。
次日清早,康明將莫瑩叫到了辦公室裡,親手將豐錦的「文件夾」交到她手裡:「莫主任,你幫我將這些東西登記入冊,然後放到銀行裡做珠寶封存起來,不要告訴任何人,並管好你的賬。」
文件夾是掀開一點縫的,一眼就能看到裡面的錢,莫瑩漠然地看著康明,雖然還沒真正明白他的用意,但他不是個貪官這一點是能肯定的了:「我遵照你的指示辦,對這件事,我只動手和腳。」
康明滿意地點點頭,拿內線電話給汪大巖打電話。
「到趙東那裡將車鑰匙拿來,我要到市政府去一趟,他不能跟著去。」
「好,我馬上去。」汪大巖眼睛露出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你的官原來也是買來的呀,剛有錢了就往市裡送,那興南就不會出大事了。
去文滄市的路上,康明一邊開著車,一邊給黃凱打了個電話過去:「凱子,你幫我找一下管理區的劉小凡,讓他打電話給我,告訴我他的電話也行。」
黃凱那邊怒氣未消:「關我鳥事!我不尿你縣長那一壺!」
「你怎麼……」還想說什麼可那邊掛了電話。
康明心裡一痛,他***低調、低調,低得連朋友都得罪了,這他娘的官還當個什麼鳥!康明氣得罵粗話,這事怪不得黃凱,人家好心好意叫來同學慶賀一下,自己也真太不給他面子了,黃凱的面子可是看得比他自己的命還重,這一次怕是真的徹底得罪他了,唉!
正在想電話打給誰能找到劉小凡,電話鈴響了,是黃凱打來的:「找程賢亮,他還會尿你縣長!」說完又掛了機。
康明挨了罵,心裡卻很高興,黃凱心裡還是有康明的,不然他不會打這個電話。
程賢亮在電話裡說得很熱情,用意當然明顯了,伴著當縣長的同學,你還能不提他的官?可康明現在手裡沒帽子,自然不能答應程賢亮什麼:「我想,讓劉小凡到興南來給我開車,你問問他願意不願意,讓他回我一個信。」
「沒問題,保證完成任務,我馬上就去找他。」
「你在那裡混得怎麼樣?錢主任還好打交道嗎?」要人家幫你辦事,總得關心一下別人。
「交道還好打,就是幹起事來沒你在的時候順心。康明,我告訴你,你那個清潔工業園區的規劃徹底泡湯了,不但又進了兩家有污染的企業,謝良明的銀瀑造紙廠前兩天又開工建設了,新開區就要成為污染工業區了。」
康明心痛,好不容易打下一個基礎,讓這些狗娘養的徹底破壞了。
「你別管了,管也管不了,有了適當的機會,你換一個地方。」康明現在不好答應他什麼,但程賢亮確實是個有一定能力的人,當個正科級幹部足足有餘。
「我知道你現在不好辦,過些時候再看吧,只要你心裡記得我,我也準備熬他一兩年。」
「那好,到興南來玩,我有事了。」
康明心裡感到很不是滋味,清潔工業園是他凝聚了心血的夢想,為此還得罪了謝良明,說不定林靜韻的車禍,也與這事有關,可是,在自己離開只一年多的時間裡,就真的成了夢了,一個不能再想的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