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點半,朱新民帶了個陌生人進來,介紹說是省地質礦產局的局長汪仲榮。汪局長是一個中等個子的方臉漢子,年齡在五十歲左右,有兩道很濃的眉毛,讓康明感到有點熟悉,可又想不起來在哪裡見過。
省地質礦產局是副師級架子,可汪局長卻很熱情地向康明伸出了手,由於還有服務員在場,只讚道:「康老闆年輕有為,前途一片光明啊,今日得見,三生有幸。」
對下級這麼客氣?無事獻慇勤,非奸即盜,一定是有什麼事求著我了吧?嘴裡卻說:「哪裡,哪裡,以後還要仰仗汪老闆多提攜才是。請坐,喝什麼茶?」
汪局長客氣地說:「到了清源,就應該我來盡地主之宜。」對服務員說:「上精品龍井,提兩瓶五糧液,多配些點心,等下還有兩個人要來。」
包箱是康明訂的,服務員只將眼睛看向康明。康明說:「按老總的意思辦。」再對汪仲榮說:「早就與朱老闆說好了,由我來擺道歉茶,雖然太晚了一點,但也是我的一份心意啊。汪老闆你可不能不給我這個機會。」
服務員一出去,汪仲榮坐下後就說正題了:「那好,我們誰也不爭,到時候再說。今天我是來請康縣長幫忙的,不知道康縣長會不會給我這個面子。」
在匡省長的親戚面前,康明可雄不起來,他謙虛地說:「汪局長這麼說就太抬愛我了,我只怕心有餘而力不足,辦不了汪局長吩咐的大事,汪局長先個指示,我一定盡力去辦。」
汪仲榮也不轉彎,就直說了:「是這麼回事,我有個同學,在興南辦了個煤礦,昨天康縣長到他礦裡視察,走得又很匆忙,他還沒來得及向你匯報,就拖我來約一下康縣長,給他一個匯報的機會。他就等在門外,康縣長要是給我這個面子,就讓他進來向你匯報一下。」
這麼快?康明回憶起昨天的情形,自己只不過是與史玉香到礦井邊轉了一圈,消息就到了省城裡,朱新民就打來了電話,真可謂是快反應啊。興南的事,還真是複雜,以後行事的時候,可得更加注意策略了。
「既然來了,就進來吧,領導們也一起聽聽,看他有什麼困難,也好一起想辦法解決。」康明可沒那麼傻,你們都在場,那就不可能深入實際問題,自己再一含糊答應,那就等於什麼也沒答應。
服務員來上酒食的時候,汪仲榮給豐錦打了個電話。不久,豐錦笑容可掬地進來了,身後還跟著一個汪大巖,而這個汪大巖,竟然還給豐錦提著包。
堂堂縣委辦主任,跟在煤礦老闆屁股後面轉,讓康明心裡產生了一股厭惡之心,想著等回到興南,找個機會好好訓斥汪大巖一頓,以後再找個事由,將他換下來,將莫瑩換上去,別讓這副奴才嘴臉的人,在外面丟了興南的醜。
豐錦一坐下來,就對康明說開了:「康縣長,昨天你走得匆忙,我沒來得及向你匯報,今天特意趕到清源來,向你補上這個匯報。泔水煤礦是個小型煤礦,這幾年煤炭行業不景氣,小型煤礦的生存就更是艱難了,昨天你來的時候,正好趕上一個老闆要幾車煤,就臨時……」
「別說那些無關要緊的話,康縣長沒那麼多時間聽你囉嗦。」汪仲榮打斷了豐錦:「有什麼事情向康縣長請示,要簡明扼要。」
「是,是。」豐錦連連點頭:「到沒什麼具體的事,只是請康縣長體恤小煤礦的困難,在這種經營低谷時期,給我們多開些綠燈,讓我們渡過這個難關。」
汪仲榮說:「這就對了嘛,一句話的事,一說康縣長就會明白,他只抓大事,抓政策應該向哪方面傾斜的事,你那些芝麻綠豆的小困難,自己想辦法解決,就不要拿來煩康縣長了嘛。」
康明又何嘗聽不出他的玄外之音?雖然還不知道你們有什麼瓜葛,但牽連一定淺不到哪裡去。同學?同學之間有這麼熱心於別人經營上的事嗎?你們的快反應就說明了,你們之間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說不定還是一條線上的螞蚱,哼!我現在還沒到施用殺蟲劑的時候。
「汪局長說得很有道理,政府只掌握政策調控,具體的經營是企業自己的事,不過,在特殊情況下,政府也可以為企業解決實際困難。你們礦裡的情況,我還沒來得及問莫主任,如果真有什麼困難,我相信,汪局長也好,朱處長也好,是不會坐視不理的,我在他們倆位領導的指示下,也會適當給予政策上的優惠。」
先將你們都拖進來,到時候真的出了什麼事,你們也沒給我什麼具體的「指示」呀!
不過這個回答讓汪仲榮和豐錦還算滿意,他倆交換了一下眼神後,就開始漫無邊際的聊天了,喝喝酒,碰碰杯,說些別人的故事,或一些渾黃的段子調笑,加深一點印象,聯絡一下感情。
中午,就在這茶館裡擺開了小型宴席,康明只好把趙東也叫了來,下午就在茶館裡玩開了麻將。康明今天有豐錦送炮,當然是大贏家了,近三萬的入賬,也就不客氣地收進了袋裡。朱新民也一臉的笑,雖然只贏了一萬多,總算是贏,眼睛又只看見縫了。
汪仲榮輸了近三萬,那是肯定不用他自己掏腰包的,牌桌上八萬多的輸贏,錢只能從豐錦那裡出。
晚上豐錦說還安排了節目,可康明掂記著孫麗交待的事,還要到湖西大學走一趟,就聲稱去看望同學,告辭了。
朱新民一聽說康明去看同學,想起了秦正鑫的事,就與康明一起坐上了趙東的奧迪,向清源賓館開去。
在趙東的房間裡,秦正鑫急急忙忙地趕來了,一進門,先與朱新民打了招呼,再與康明打招呼的時候,康明沒理他。
「博士,幹什麼呢,我沒欠你的錢啊。」
康明生氣地說:「沒欠錢,欠情!」
秦正鑫丈二和尚摸不到頭,到底哪裡得罪了這個師弟,這會兒向著自己耍脾氣來了,可當著朱新民的面,又不好派大哥的身份壓著康明說出來,只好說:「給點明示,欠你什麼情,還有沒有彌補的餘地。」
康明說:「晚了,要不是看朱處長的面子,我也躲著你不見。」
秦正鑫一下子明白了過來,原來是氣他前天陪他慶賀陞官,卻跑到清源來要項目的事,心裡忍著笑,說:「就這點子事啊?朱處長你可得給我做證了,他當了個破縣長,星期天叫我去給他抬轎子,我沒去,就氣成這樣了。朱處長,你叫我來清源匯報工作,讓我得罪了這個小人,可冤枉死我了。」
朱新民眼睛睜不大,可很銳利,一下子就知道這倆個人是在暗地裡抬他的轎子,心裡也很受用,笑著說:「你們倆同學的事,可別扯上我,我才不管你們誰氣死誰,誰冤死誰呢。我只想關心,你那個水泥廠什麼時候能夠開建,能不能上檔次、上規模、上效益。」
康明說:「他呀,一雙眼睛掉到錢眼裡去了,只要哪裡能夠賺大錢,人情什麼的全都可以賣了。朱老兄你別支持他,等他做大了,他也會將你賣了的。」
朱新民說:「這個我不怕,我已經賣給黨和國家了,他再賣,無非是將我再賣給黨和國家。」
秦正鑫趁機攀著朱新民肩膀說:「對對對,別理他,朱處長,我們喝酒去,有些人愛來不來,隨便他。」
朱新民看了康明一眼,見康明給他的暗示是跟秦正鑫去,就說:「好,去喝酒。不過康兄弟今天真有事,去不了。他是個酒桶,不去更好,你我倆還能多喝幾口。」
康明看著倆人出門的背影,心想秦正鑫的這事也就辦成了。朱新民只是讓自己來證實一下與秦正鑫的關係,剛才那一番表演,已經足夠說明與秦正鑫鐵哥們一般的關係,秦正鑫難道還不會辦事麼?
湖西大學吳寒教授那事,是不能當做趙東的面去做的,趙東很可能是別人安插在身邊的探子,怎麼能讓他知道自己私下裡幹的事?這又一次使康明下定決心,一定要將劉小凡調來代替趙東的位置,否則,很多事情就不好辦了。
正在想用什麼方法將趙東撇開,總不能又讓他一個人守在清源賓館裡吧。這時,接到了將志賢的電話。
「韓市長叫你明天上午九點到他辦公室來一趟,他要找你談話。」
將志賢也是自己的同學,可對康明說話的口氣一直是十分冷淡的,先期是看不上康明的家庭出身,更不看好康明的前途,他認為沒必要將感情投資投到康明身上。到康明連升兩大級當上了興南的代縣長加副書記,一下子走到他前面一大截,心裡不平衡起來,暗中將康明當成了絞勁的對象,所謂顏從心生,他對康明的說話,無論如何也熱情不起來。
「老同學,韓市長找我什麼事,能不能透露一下?」康明知道不太可能得到滿意的答覆,但問一問也顯得自己還是將他當同學看。
「我哪知道,你來了不就知道了嗎?」將志賢沒好氣的說。
「好,我一定趕到。」既然這樣,那就沒什麼好說的了。唉!四年的同學感情,竟然這麼淡。
掛了電話,康明對趙東說:「趙師傅,去結賬,將車開過來,我們連夜趕到文滄去,韓市長那裡有事。」
等趙東出去了,康明給吳寒教授打了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