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康明將那個北京人送的便攜式磁碟隨身聽重新包裝好,又到潘大山那裡買了幾隻臘野雞野兔,趕到桃江鎮的時候已經是下午四點了。
由於有了劉志遠的那個不是承諾的承諾,他膽子也大起來,直接說:「劉書記,我想,這次換屆選舉是一個機會,但候選人卻沒有我的名字,我也知道縣裡已經初步定下來了,可還有沒有變動的可能?如果有,請你幫我走動一下,我可是一點門路也沒有。」
劉志遠看著那個高級磁碟機的包裝盒,心想,說你康明與竹藝廠沒有經濟上的瓜葛,打死我也不信,這麼貴重的磁碟機都買得起,還不知道在竹藝廠撈了多少呢。難怪對竹藝廠技術改進那麼賣力,原來也是在為自己撈油水。聽康明提起這事,一天時間他還沒來得及幫康明問,沒想到換屆候選人的調子昨天就有了初步定格,來得這麼快,搞得他有點心裡沒底了。
「一般來說,沒有特殊情況是不會變的,具體情況我也不清楚。走!到王主任家裡去一趟,把這些臘野味帶上,禮雖然輕,就算個見面禮。」那個高級磁碟機隨身聽,就被他收進了辦公桌裡。
進了王奇峰的家,王奇峰正在撥弄他那台電腦,可能是出了什麼故障,手不不停地在顯示屏上拍拍,見兩人進來,就說:「這電腦常常跟我老爺脾氣,想來它就來,不想來就不來,弄來弄去變成我在伺候它了,呵呵。」
劉志遠一見,叫康明道:「你會不會弄這東西?幫王主任看看。」
康明在學校的時候玩過電腦,在王奇峰拍顯示器的時候,就看出來是顯示器出了問題,屬於接觸不良的那種,聽他這麼一說,就更加肯定了。但他可不能像王奇峰一樣對看顯示器拍拍,那樣豈不是說明自己也與王奇峰一樣,是個門外漢?所以他假裝東看看西摸摸,才說:「可能是顯示器出了問題,須要修理一下。」
「那你還愣著幹什麼?年青人手腳快點,幫王主任將電腦搬到電腦城去修一修,我在這裡等你,快去。()」劉志遠下了命令。
康明三下兩下卸了顯示器,抱著就往門外跑。
現在的時間是下午五點,電腦城一般在六點半關門,只一個半小時時間,這麼短的時間能不能修好還很成問題。康明不敢耽擱,叫了出租輛摩托車向電腦城奔去。一路上,屁股後面不時地出「嘀嘀嘀」的響聲,康明以為是摩托車司機沒將顯示器綁牢,與車架生摩擦產生的聲音,這顯示器可是王主任的寶貝,怎麼能輕易讓它摔壞?為了抓緊時間,他沒叫摩托車伺機重綁,只將兩手反過來將顯示器捧在背上,一路急趕到了電腦城。
修理師傅打開顯示器,拿個萬用電表量了量,量的過程中,又聽到嘀嘀嘀的響聲,看了康明一眼,說:「一百二十元錢,修不修?」
「要多久?」
老闆沒說要多久,卻說:「老闆,你bb機響了,要不要回機。」心想:帶bb機的人都有錢,不宰你宰誰?
康明這才想起,原來那一路嘀嘀嘀的聲音是bb機出來的,拿出來看了一下,有八個傳呼,都是一個號碼,區號是北京的,他不敢怠慢,拿起桌子上的電話就打了過去。
那邊,傳來阮欣怒火中燒的吼聲:「康明,你搞什麼鬼,我電話都打爛了,你怎麼不復機?」
康明明知阮欣遠在千里之外,還是陪了一副笑臉:「不好意思,娘……那個,阮欣,這洋玩藝兒我第一次用,還當是什麼鳥在叫呢。」
「你呀,怎麼才到鄉里兩年,就搞出一身土包子氣來了?快,快找個地方接傳真,就這個號碼。我沒有多少時間的,等你十分鐘。」
傳真?那就是說,那邊有消息了!一定是方案圖,但阮欣不是剛結婚嗎,婚假還沒休完吧:「你不是在渡蜜月嗎,怎麼有空忙這些事?」
「蜜你個頭了!我可告訴你,為了你那破事,我新娘子沒去陪,在這裡守了一個下午等你復機。這份情我先記在你那裡,什麼時候空了,我可是要到你那裡索賠的。」
「索什麼賠呀,過些日子我會親自上北京向弟嫂陪罪,至於你嘛,我沒欠你什麼。哈哈!」
「囉嗦什麼,快去接傳真!」
電信營業廳,今天那服務小姐看上去特別順眼,說話的聲音也很好聽,辦事也很利索。康明拿了兩張圖,急沖沖出門去,王奇峰的顯示器還在那裡修呢。
身後傳來服務小姐的喊聲:「喂,那位老闆,你的電話,北京來的。」
康明接過電話,說:「阮欣,還有什麼事,你不是要我現在就向你說謝謝吧。」
「謝你個頭了,你到底在忙什麼?鬼打後腦勺了?那傳真清不清楚?」
原來是問傳真質量,想這阮欣還是那麼細心,雖然語氣與前不同了,可性格還沒變。康明感到自己確實太粗心,這麼大的事,要是傳真不清楚,而阮欣也不再問,那不是白忙一場?因而不好意思的說:「啊,清楚清楚,很清楚。我呀,正在電腦城為縣政府辦主任修顯示器,心急了點。」
「縣政府辦主任?你們縣裡的嗎?」
「是啊。」
「那還修個屁呀,買一台新的送過去呀!現成的馬屁都不會拍,你還混不混得出來了你。」
康明沒再作聲,他感到自己的反應度實在太慢了,難怪不受領導歡迎。
到銀行將所有存款取了出來,三千八百元,心想買個顯示器也差不多了。到了電腦城,店面正要關門,也來不及挑三撿四,要了台最好的,花了三千二百元。也沒心思到修理店去了,捧著顯示器又叫了輛摩托車,向王奇峰家奔去。
王奇峰與劉志遠的談話早就完了,正坐在客廳裡喝茶,見康明抱個箱子進來,劉志遠說:「這麼快修好了?」
康明不知道怎麼說,急急忙忙抱著顯示器進了書房。裝好電腦試了機,康明心就有點疼了:三千二百元!儘管近兩年工資長了,可那也是一年多的工資總和,就這麼送給了這些貪官?自己還夢想著有一台電腦呢,沒想到第一台電腦組件,竟是用來送禮的,唉!
臨出門的時候,王奇峰對象是對康明說,又像是對劉志遠說:「這小伙子,很勤快的嘛,人也機靈。沒關係,以後還會有機會的。」
康明一聽,心裡涼了半截:以後,那就是說這次沒機會了?三千多元錢,又打了水漂?唉,看來錢還是不能少,這麼一件事就花費了幾乎兩年的總積蓄,那以後的事還怎麼辦?看來那個地皮計劃得抓緊經營,而且一定要搞成功。於是對劉志遠說:「劉書記,我明天再來找你。」
「哦,沒必要了,這次多半不成,以後再說吧。」
「不是這事,明天我可能陪黃凱來談那件事。」
「哦!對對對,那件事你可得跟我抓緊了,明天?明天上午我有個會,到十一點才能散,你們十一點後來吧,我在辦公室等你。」
——次日上午,縣委書記陸涵辦公室,殷正遠那張總是掛著微笑的方臉此刻笑意又加了三分,不過,加的那幾分是帶有諷刺的笑。他是陸涵的老下級,卻讓陸涵從茅坪鎮看到縣委,花了好長時間才看懂那張笑臉,他就是那個長相,你有什麼辦法,總不能說人家對待普通老百姓的時候,也須要阿諛奉承吧。
「這是個嚴肅的問題,你不要那麼笑。魏四海遞給你辭職報告的時候,還說了什麼沒有?」陸涵一直以來對殷正元的笑不以為然,組織部長應該有一張嚴肅的臉,那樣在幹部面前才有威嚴,跟他說了不知道多少次,可他在組織部干了五年,卻一點也沒有變。
殷正元的稍微收斂了一些,說:「他舉薦了他手下的一個幹部,叫康明,情緒很激動,帶來的三個村支書也一樣,並揚言不將康明列入候選人,他們就集體辭職。」
陸涵有點生氣了:「這個魏四海,搞的什麼名堂!」想了一想,又問殷正元:「這事你告訴馬先德沒有?」
「還沒有,我肯定是先到你這裡來匯報,有了你的指示,我才好向馬縣長匯報。」殷正元遞上一份文書,說:「這是米仙橋那些人的聯名舉薦信,牽涉到五個村上千名群眾,如果信上說的那些事都是是實,那這小伙子在鄉里還真做了幾件大事。不過上次考察的結果與這些情況有很大的不同,不知道書記你的意思是什麼?」
陸涵很快度地看完那份聯名舉薦信,一抬頭說:「什麼意思?據我所知,這些事都是真實情況。可採用這種形式來要官,放在古時候就是*宮,我們怎麼能助長這種風氣?那以後就會天下大亂了嘛!你告訴魏四海,他的提議我們會考慮,但不是現在,康明到米仙橋才兩年嘛,雖然有點能力,但組織上還要考驗。」
「那這份報告……」殷正元指著魏四海辭職報告問。
「叫他收回那個辭職報告,開什麼玩笑,這官是你想當就當,想辭就辭的嗎?怎麼當了十來年,一點組織原則意思也沒有樹立起來?」陸涵的氣更大了。
「那馬縣長那裡……」
「照實匯報,我估計他也不會同意這個提議。」
殷正元從陸涵書記那裡出來,回到自己的辦公室撥通了馬先德辦公室的電話,得到接見的回答後,殷正元收起魏四海的辭職報告,拿著舉薦信就往縣長辦公室走。
進了門,馬先德正在與王奇峰談話,王奇峰見殷正元來了,就告辭:「殷部長來了,我們正好談完,就不打擾你們了。」
殷正元臉上堆起笑容,說:「沒關係,這事秘書長聽聽也好。」說著遞上舉薦信給馬先德。
馬先德一看是米仙橋那幾個村的舉薦信,就拿起桌子上那一份一模一樣的複印件說:「我正在與奇峰同志談這事,魏四海搞什麼名堂,這還有點黨性沒有?他心裡還有組織沒有?我的意思是,魏四海要嚴肅處理,那幾個村支書願意辭職就讓他們辭,我就不信,幾千人裡就選不出幾個好支書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