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仙橋村和下仙橋村都位於米仙山腳下,一條小溪從山裡蜿蜒地流下來,在其腳下沖積出一片平地,面積五、六百畝;再繞過那高聳雲天的天然石橋兩邊的兩座劍峰,又流進一片平地裡,也是五六百畝。天然石橋以北就是上仙橋村,以南就是下仙橋村。
這兩片平地實際上是一片,只是被那兩座筆直升向天空的石峰隔開了。米仙橋鄉大多為山區,這上千畝面積的平地是鄉里僅有的兩片糧倉,在米仙橋鄉農業中佔有舉足輕重的地位。然而這兩片糧倉上千畝面積完全靠這一條小溪的水來澆灌,可是米仙江上游其實只是一條寬不過十米的小溪,雖然終年有好水,但水量十分有限,一遇乾旱季節,溪水灌溉兩片農田嚴重不足,雖然用杯水車薪來比如有點過份,但是真正能旱勞保收的面積不足三百畝。
五百年前,上、下仙橋村原本就是姓魏的一家子,隨著子子孫孫的繁衍,就分化成上、下兩個村落。兩村落原來還能和睦相處,相隔了多代以後,這親就疏遠了,所以每到乾旱年份,上、下兩個村落就會為水的事打鬥不息。
俗話說,一筆難寫兩個魏,何況這兩個村落原本就是一家子,魏家祖宗們就定下了一個規矩,每年從農曆六月初一開始,先由上仙橋村的灌溉三天,再由下仙橋村的灌溉三天,每三天一個輪換。但水是農業的命脈,那是農民的命根子,雖然有個雷打不動的祖規,但輪來輪去總會出現一些邊緣性的違規行為,所以還是矛盾不斷,幾乎是三年一小鬥,十年一大打,一直延續了幾百年。
水荒的問題一直困擾著上、下仙橋村的村民,直到1959年國家興修水利時,在米仙山深山裡修築了一個小一型水庫,雖然蓄水量不是很大,但米仙橋鄉除了這兩片糧倉,其它地方的農田都比較稀散,而且多有山泉水灌溉,當年修這個水庫的主要目的,就是保這兩片糧倉的水源。水庫修成以後,除了澆灌水庫周圍那些農田之外,再灌溉這兩片糧倉也不成問題,一條灌水渠貫穿上、下兩片平地,水荒才基本上得到了解決。
可是,1982年的一場小型地震,將渠道上游的一座渡水橋徹底震垮了,水庫有水卻渡不過來,上、下仙橋村的村民又重新回到了歷史悠久的水斗之中。
今年到目前為止又是連續二十八天沒有下雨了,兩片農田的土裡裂開了一條條白坼,看著那長勢喜人的禾苗即將枯死,村民的心裡都悶得就像這六月的天氣,只要有一點火星子,就會燃燒起一大片怒火。
今天是農曆六月二十二,按照祖宗的規定應該是下仙橋村灌水的日子。可是上仙橋村的村民魏三進花了重本種了一片三畝地的藥材,由於今年米仙江水量格外的少,按照田土的坐落位置順序,這三天裡竟還沒有灌溉到他家的田,眼看著那一片藥材葉垂蕊枯,再不灌水就會枯死,八千多元的本錢就打了水漂,心疼得魏三進直打胸膛。
眼看著天色啟明,太陽一出來就該下仙橋村灌水了,而看情形只要再等兩個小時就輪到魏三進灌田了,但祖宗的規矩卻是雷打不動的,他的田就只能再等三天,那樣一來,這片藥材就難以保得住了。到了這個時候,還算有幾分機靈的魏三進急中生智,他到小賣部買了兩條好煙,匆匆走進了下仙橋村,一戶戶走著將煙到今天要灌水的十七戶村民手裡,請求他們幫忙調半天灌水時期,讓他先灌半天水,後三天都讓他們灌。
魏三進的全部家當都到了那三畝地裡,並東拼西湊地向親戚們借了五千多元,才種下那片藥材,如果那片藥材枯死了,魏三進就成了一個大到村民們都不敢想像的欠債戶。而他懷孕的老婆眼看就要生產,也還需要借錢,但沒有藥材地,誰還會借錢給他?都說農民現實,但他們也是最純樸的,他們有一顆善良的心,魏三進說清了這些,且只是要求換半天灌水期,況且人家禮數周到,所以絕大多數村民就同意了,個別人就算有想法,也不好過於反對,畢竟大家都是鄉里鄉親。
送完了十七包煙,魏三進歡歡喜喜地往回走,一路還哼著流行小曲,腳步也輕快得如騰雲駕霧一般。種藥材不像種稻穀,需水量少,只要灌了這一跑水,下一次不讓他灌,這藥材也能保住了,明年藥材收穫時,除了成本,那一畝地至少能賺三千多元,三畝地就是一萬多元,到那時,他就成了這米仙橋鄉第三個萬元戶。
魏三進重新回到米仙江的上江壩,看著那清水嘩嘩地向自己家的地裡流去,心裡樂開了花。看到自己的地裡灌水正常後,就準備去通知一下附近田的戶主,告知他們是他幫他們換了半天灌水時間,還花了自己兩條好煙,那可是討好人的事,魏三進當然願意去做了。
正在要去叫那幾個農戶趕快來看水的時候,後面傳來了嫂子急切的叫喊:「三牙子你快回來啊,你老婆馬上要生產了,快送她去鄉衛生院。」
魏三進一聽,心中又是一喜,心想今天真是個好日子,萬事俱順,雙喜臨門。魏三進第一胎生了個女兒,本來想接著生二胎,但在計劃生育緊鑼密鼓的宣傳下,弄不到二胎指標,看看女兒都七歲了,費了好大的勁才弄來個二胎指標,當然就要慎重了,找了不少熟人,才到文滄市做了個b,認定了二胎是個男孩子,預產期就在這兩天。聽嫂子這麼一喊,應了一聲,就把天大的事都忘記了,丟下鋤頭就往家裡跑。
下仙橋村的村民到了中午不見江裡下來水,四個正等著灌水的農戶就一齊到上江壩看個究竟,這一看,就看出一肚子氣來。上江壩壩口緊閉,水面到了壩口,沿著一條小灌水渠緩緩地向一片農田流去,可流到魏三進的地裡後,只見那水從田坎上溢了出來,白花花的清水越過田坎又流進了鄰近的田里,漫過下一塊田,又在灌再下一塊。
天旱之時,水貴如油,農民把水看得比命還重,一般來說,每塊田灌水只能灌個濕潤,跑一遍水將禾苗救下了,就馬上灌下一塊。而像這樣的灌法,尿大水流量的米仙江一天能灌得了幾塊地?一見上仙橋村的人如此浪費水源,而自己那些田里還等著水救禾,一下子氣得怒火中燒,每個人的手裡都攆著一把看水的鋤頭,七手八腳將堤壩挖開以後,還不解氣,走到魏三進的地裡,將那一片藥材毀壞了一大塊。
這情形讓三進的弟弟魏四寶看見了,他本來就是一個好事的爛仔,一見下仙橋村的四個人在挖哥哥的藥材,就想衝上去打架,可瞧見他們手裡的一把把鋤頭,心想自己一個人肯定是打不過他們的,便跑回了村裡,叫來了十幾個平時玩得好的青年小伙子,一人一根扁擔衝了過來,不由分說就是一頓扁擔功,打得那四個人棄鋤逃跑了。
四個人被一陣扁擔舞轟回了村,身上都帶有不輕不重的傷,心裡那個氣啊,就只想找地方出,這原本就佔著理的事,卻吃了一頓啞巴虧,哪裡能服氣?與村民們一說,下仙橋村的村民就氣炸了,商量著來一場歷史悠久的斗水大戰。
王秘書就是下仙橋村的,聽到村裡幾個老一輩嚷嚷著要糾集全村人去上仙橋村斗水,他輩小,在這個事上威望和號召力哪裡能與幾個長輩相提並論?而村長這時候又在他辦的竹藝廠裡,通知他已經來不及了,為了爭取時間,他就直接跑到鄉政府裡來報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