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魏林霜的故事,康明感慨地想:寡婦門前是非多,這話一點不假,要是魏林霜有個夫家,潘定量哪裡會對她糾纏不清。原本想問一問她,既然夫婿已死,為什麼不再找一個婆家,可自己與她還沒到熟悉的那個層次,也不好冒然開口。
看看東方已經白,康明感到護花使者的任務也應該完成了,便起身告辭。
一夜未睡,但康明有了上半夜睡的幾個小時墊底,又聽了一個讓人回味的故事,加上人也年輕,到也不覺得怎麼疲倦。來到旅社樓上,看了看新衣服撕破了一巴掌大的一塊,心疼得要死,顯然是不能再穿了,只好換下來,順手丟在床架上,換了一身衣服,躺在旅社的床上瞇了一會兒眼才起來。匆匆在早餐店裡吃了一碗米粉,感到那口味還不錯,便巴嘴巴舌地走進了鄉政府的大門。
鄧書記什麼時候回來,辦公室魏鳳蓮那裡的消息應該來得最快,她是個樹上掉下一片葉子也要問三遍的熱心人,鄧書記回府這麼大的事,她一定會知道。加上康明也只認識她和蘇主任兩個人,蘇主任那裡是不好再去了,只好再走進了魏鳳蓮的辦公室。臨去之前,為了討好魏鳳蓮,康明特意花了一元八角錢買也半斤西瓜子,由於他怎麼也剝不好西瓜子,又花了一元錢買了幾兩葵瓜子,總不能請別人的客,自己干看著吧。
一上午就在兩人剝瓜子比賽中度過,當然以康明的敗北而告終。
下午二點半,康明走進辦公室,裡面多了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人,他身材高大,古銅色的皮膚,略為有點胖的身材,濃眉大眼的倒有幾分「官」的模樣。他躺在一張籐椅上,那張籐椅因為瘸了一條腿,用一根杉木棒捆著,在他身體的重壓下,幾乎要散架的籐椅出了它能負荷的重量,整體向牆腳傾去,好在有牆面的支撐,才沒有塌了下去,因而,他的腦袋也就靠在了牆上。
魏鳳蓮一見康明進來,就熱情地為他介紹:「大學生,快來快來,這位是我們鄉里的魏鄉長,管鄉鎮企業的,你問問他看知不知道你的事。」
「什麼事?」魏鄉長問。
「他是今年分配到鄉里的大學生,可連蘇主任也不知道這事,你是鄉長,應該知道了吧。」
魏鄉長轉過頭來仔細打量起康明來,見這小伙子還有幾分精神,人也長得蠻不錯,尤其是那雙眼睛,流露出來的神色聰慧而又不失穩重,一身學生服品質不怎麼樣,卻也透露著幾分書生氣,有了幾分好感,便招了招手,讓他坐到自己的身邊,問:「你就是那個湖西大學畢業的學生娃?叫什麼名字,學的什麼專業?」
康明見到這位大個子官還以為是鄧是魏四海,看他那語氣還算平易近人,不像他剛才坐姿那樣有官氣,便欣然坐在他旁邊,並掏出介紹信,恭恭敬敬地遞上,說:「我叫康明,湖西大學國際經濟與貿易專業畢業,分配到鄉政府來工作,這是介紹信,請魏鄉長過目。」
魏四海看了一眼介紹信,再問康明:「國際經濟與貿易,那是搞什麼研究的,是做生意的嗎?」
康明微笑著看著魏四海,他不敢過多的解釋自己學的專業,那有故意在鄉長面前賣弄知識的嫌疑,他要是懂,就不會有此一問,而他不懂的話,你解釋了他明白了,就是你在教他,還是賣弄,他要是不明白,又認為你高高在上,講一些深沉的理論,也不會有好印象,所以含糊的回答:「基本上就是那個意思。」
沒想到魏四海對康明這個回答很感興趣,他坐直了身子,臉離康明更近了,說:「那好啊,你在學校裡學過企業管理嗎?」
「也學過一點。」康明老老實實地回答。
「好,好,即懂企業管理,又懂做生意,還能與國際接軌,我們鄉里就缺少這樣的人才。康明,你這個人才我要了,等鄧書記回來我跟他說一聲,就跟著我管鄉鎮企業。」魏四海喜形於色,眉毛也彎成了新月,眼睛比剛才也亮了許多:「報到了嗎?哦,還沒跟蘇主任說,你應該是大後天來報到的吧,怎麼提前來了?」
「我初涉社會,想早點到鄉里來熟悉情況。」康明小心地回答,他心裡也很高興,一來就被魏副鄉長看上了,日後的展又多了一份把握。
魏四海一拍大腿,說:「行!是個做事的,年青人有這份心思,很難得。住在什麼地方?這鄉里有親戚嗎?」
康明搖搖頭:「沒有,現在還住在米仙橋旅社。」
「這樣啊,到鄉政府來工作,應該有個住的地方,可是鄉政府住房也很緊張。」說到這裡,他站起來向康明招手,讓康明跟在他後面,走出了辦公樓。來到外面,指著辦公樓右邊的一堆廢墟說:「那裡本來有兩棟平房,都是單面房子,如果不拆掉,還有房子安排,可是去年拆掉了,一下子住房就緊張起來了。」
「為什麼不修起來呢?」康明對自己的住宿問題特別關心,畢竟要在這裡奮鬥一段時期,沒有地方住,那怎麼行?
「怎麼不想修?鄉政府也積了三十萬元錢,就是為了修新辦公樓才拆掉它的,報告打到了縣政府,馬縣長也答應撥五十萬元專款。可去年趙書記到這裡一看,說米仙橋鄉政府目光短淺,只會在屋前屋後打主意,放不開眼界,讓鄉政府搬遷到新區去,以帶動城鎮的展。但米仙橋哪裡有那麼多的錢來整體搬遷?這不,連那五十萬元錢都弄不下來,就撂在這裡了。」魏四海說著,心裡還有點遺憾。要是這新辦公樓修起來,再將這舊辦公樓拆了,集資修兩棟住宅,他也有一份,明年就能住上新房了。
聽魏鄉長這麼一說,康明的心就沉了下來,這麼說,自己的住宿問題還是個懸案,難不成讓自己在這廢墟上打個賬蓬?要不然天天住旅社,那可不是自己消費得起的,所以一句話也不說,也不好說什麼。
魏四海看出了康明的憂慮,說:「你先別急,這事我來想辦法。你先在旅社裡住著,費用以後到鄉里報,他們要是不給你報,我來給你報,我到廠裡去給你報,總不能讓你自己貼。過些日子,找個好一點的地方,說什麼也給你安排個住所。」
聽了魏鄉長這話,康明的心裡才好一點,目前沒有住宿,但有了副鄉長的承諾,總算會有人去落實這事,自己在這裡六親無靠,要解決住房問題可是一點譜也沒有。只不過,這事恐怕要快點落實,因為身上只有四十元錢了,最多還能堅持四天時間,因為每天的住宿費要五元,早、中、晚餐加起來也差不多要五元,報了到如果還借不到錢,那就無法生活下去了,可總不能向鄉長借錢吧,就是借,也得等到報到以後呀,現在可不太好開口。
心裡這麼想,口裡卻說:「謝謝魏鄉長的關心,等我報了到,再找住房也行。」說過了以後他就後悔了,自己在心裡抽自己一巴掌:你充什麼好漢,呈什麼能耐,沒有住所,沒有生活費用,看你怎麼過下去!
魏四海見康明還算機靈,越看心裡越喜歡,感到他比企業辦裡那個年青人鄧昌新強多了,雖然都是年青人,可一個機靈,一個呆板得很,推都推不動。甚至比那個企業辦主任顧永壽還要強一些,康明至少在理解別人心意方面就能做得到位,而顧永壽不行,有些事情跟他說都說不清,要不是他是劉鄉長帶來的人,自己早就摔了他,另立他人了。如果康明能歸到自己的旗下,過兩年找借口將顧永壽擠走,讓康明來挑企業辦的擔子。
可是不知道鄧書記會不會這樣安排,如果鄧書記重用康明,就會將他安排到辦公室、黨政辦、財稅或農業的位子上去,自己就搶不到這個鄉里唯一的正牌大學生。還有就是康明自己願不願意到企業辦來,如果不願意,那自己也是白費勁。想到這裡,他就對康明說:「米仙橋雖然是農業大鄉,但搞鄉鎮企業其實也不差,你要學校也學過這些,這叫做什麼……哦,專業對口。過幾年,我也要退下來了,到那時,米仙橋的鄉鎮企業就要看你們的了。」
康明完全能聽明白魏鄉長的話,可是他實在不想做鄉鎮企業這項工作,米仙橋鄉鎮企業經濟指標在全縣倒數第一,而且地處偏僻,展前景十分暗淡,誰願意跑到這裡來做企業?如果讓自己進企業辦,那就很難做出成績。但看到魏鄉長這麼熱心,總不能拂了他的好意吧,於是說了句不痛不癢的話:「我服從組織的安排。」心想,我的工作安排,恐怕要鄧書記回來才說了算,憑自己的學歷,應該能得到鄉里的重用。
魏四海看不出康明的「服從組織安排」表示什麼意思,是服從他的安排還是鄉里的安排。不過他也不好直接問,就想著帶康明到企業辦和廠裡去走一圈,看看他對這些的興趣和態度,就知道他願意不願意到企業辦來了。於是,引著康明向企業辦走去。
正在出鄉政府的大門,迎面有人急沖沖地喊起來:「魏鄉長,你等一下,上仙橋村,和下仙橋村,又為水的事,打起來了,你快點叫人去,要不然,收不了場了,會死人的。」
魏四海一聽也著了急,趕緊說:「王秘書,你告訴羅鄉長了沒有?」
來者是一個年齡四十多歲的農民,但一看就知道不是一個死板的農民,聽魏鄉長這麼一叫,就知道應該是哪個村裡的秘書。他已經跑得上氣不接下氣,吞了幾口口水,說:「沒有。」
「那你趕快去,我到派出所喊上唐所長,讓他帶幾個人去。」魏四海說完,拉了一下康明,說:「走,去看看農村工作是怎麼回事,這兩個村為水的事打了幾百年架,弄不好還真的會出人命。」
勸架如救火,半點耽誤不得。到魏四海將唐興國從派出所喊出來,王秘書也將年青的副鄉長羅夫清叫到了鄉政府大坪裡。唐興國帶了兩個民警和一個聯防員,加上魏四海、羅夫清及王秘書和康明,八個人一起擠進了派出所那輛破吉普車裡,風風火火地向上、下仙橋村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