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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58章 情與怨的糾葛(上) 文 / 穿上褂子

    涼爽的清風中,炎熱的都市迎來了初夏的第一場雨。()已經快要開始酷熱的天氣延緩了它的到來,雖然沒有了那明媚的陽光,但步行街上的人們依然愜意地感受著這春末的延續。

    芳雨步行街分店,店長辦公室內的氣氛沉悶得如同外面的空氣。秦紋苦悶地坐在辦公桌前,看著面前的文件發呆。解聘書,這次並不是單純的人事部下達的命令,而是在行政例會上所決定的事情。從來都只在重要文件上簽署的傅正賢的名字,竟然出現在了這封解聘書的最下款。

    還有半個月就要進行招標了,葉欣怡這段時間一直在努力地做著市場調查。各家專賣店裡,公司的設計部,甚至於是市面上的大小攤點,幾乎都留下了她的足跡;這個失去愛情的女孩將她的熱情全部投入到了工作上,然而等待她的竟然是這種結局。

    到底是什麼事情,要讓塞拉帕克做到這種程度?秦紋痛苦地用手撐著額頭,不敢再看那封解聘通知書。董事長親自下達文件開除員工,這是任何人也不能阻止的。但葉欣怡回來的時候,自己該怎麼向她開口?難道要自己親口告訴她失愛後又失業的結局嗎?秦紋沒有這個勇氣,但她必須得面對。

    「秦姐,我回來了!」葉欣怡推開了辦公室的門,急急地遞上了自己的筆記本,「秦姐,夏裝的調查終於結束了,不知道對這次招標能不能有幫助?聽說這次招標的企業是餐飲企業,我覺得夏季的員工制服可以做出幾款實用的樣品……」

    「欣怡,這裡……有你的一封文件……」秦紋看著葉欣怡掛著汗珠的臉,咬著牙推過了桌上的信函。長痛不如短痛嗎?就讓她自己,因為她必須要面對這種選擇。

    「我的?」葉欣怡將手裡的東西放在了桌上,拿過了那展信封慢慢地打開。黑壓壓的三個字頓時擠入了她的眼簾,葉欣怡幾乎快要站立不住,一目十行地看完了那封文件;當她看到落款上的那個名字時,卻沒有像意料中的那樣激動。似乎在她的潛意識裡,早就知道了會有這麼一天,只是沒有想到會來得這麼快。

    原來……原來就是這樣結束了……

    葉欣怡慢慢地合上了文件,輕輕地放在了辦公桌上。是的,雖然不能完全理解傅家人的感受,但她能夠體會出長輩們那迫切的心情。自從那次和傅佩紅見面後,葉欣怡就做好了思想準備,但儘管如此,她的眼淚還是忍不住滴了下來。

    「欣怡……」秦紋在她的身後扶住了她的肩膀,「欣怡,別難過!現在的工作並不難找,秦姐可以托人幫你找一份工作的,你不要擔心啊?你現在是有經驗的銷售員了,相信可以找到不錯的工作的,你千萬不要想不開聽到了嗎……」

    「我……我喜歡塞拉帕克……」葉欣怡終於伏在辦公桌上哭了起來,「我不想離開這裡……我一直覺得這裡是我的家……」

    「欣怡……」秦紋用手撫著她的背,自己也忍不住流下了眼淚。

    真的要趕我走嗎,難道結束了自己和傅晟雅的關係,傅家依然不能容許自己繼續留在這裡?葉欣怡頭一次感到委屈,也頭一次哭得這麼傷心。如果從來沒有認識過傅晟雅,會發生這種事情嗎?

    但自己會怨恨他嗎?葉欣怡抬起了模糊的眼睛,慢慢地摸回了自己的解聘書。

    沒有,自己沒有怨恨他,也沒有怨恨過任何人。因為塞拉帕克,讓她重新開始過自己的人生,也因為傅晟雅,讓她的人生變得真實。

    「秦姐,先不要告訴同事們行嗎?」葉欣怡看了看離職的時間,就只剩這個星期結束。秦紋點著頭,幫她擦著眼淚,「嗯,我不告訴別人。欣怡,秦姐幫你再想想辦法,找方經理和秦總談談!你千萬不要灰心,要好好的工作知道了嗎?」

    「嗯。」葉欣怡擠出了一個笑容。雖然只是安慰,但秦紋的話卻讓她感到了一絲溫暖。

    微微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儀容,葉欣怡慢慢地走出了步行街分店。她回頭看了一眼自己工作了半年的地方,忍住了自己又一次想要流出的眼淚。是啊,也許這一切只是一場夢而已,而自己的人生還有很長,不能永遠沉迷在曾經的夢幻之中了。

    想到了這裡,葉欣怡加快了腳步,向著曾經回家的方向走去。久違了多日的風景一段段的拋在了她的身後,葉欣怡的腳步卻越來越沉重……

    塞拉帕克的董事長休息室裡亮著燈光,傅正賢正沉著臉喝著面前的茶水。喬平廣坐在他的身邊,臉上露著得意的笑容。老人不時地看著面前的男子,卻沒有再顯得像以往那樣的懼怕。

    「傅叔,你這次終於力排眾議下決心了,不簡單啊!」喬平廣拍了拍老人的肩膀,露出了開心的笑容。傅正賢冷笑了一下,說道:「賢侄這回放心了吧?塞拉帕克的產業,以後再也沒有人和你爭了。」喬平廣愣了一下,連忙搖手說道:「傅叔說哪裡話,我只是為了兒女的婚事而已,呵呵……」

    「婚事?」傅正賢皺了一下眉頭,發現喬平廣果然不會輕易給他喘息的機會。「剛剛辦完了一件事情,能不能讓我休息幾天?要知道這段時間可把我折騰得夠嗆,我可不想剛剛能夠舒坦,就再次陷入你的魔爪。」

    「傅叔,您這是說什麼話呢……」喬平廣發現老人似乎比以前堅強了許多,不再一味地對自己順從下去。「安娜可是眼巴巴地等著您的好消息呢,而且孩子們也都不小了,我老喬還等著抱外孫呢,呵呵……」

    「現在最主要的事情,是處理好當前的事務,不要再發生任何的意外。」傅正賢扭過了頭,「至於婚事,我很多年前就已經答應過了,也不必急於這一時。平廣,大家都是上了年紀的人了,能不能暫緩一下年輕時候的急脾氣呢……」

    「傅叔,您這話到底是什麼意思,難道還要考慮要不要我老喬這個親家嗎?」喬平廣的口氣突然陰冷了起來,「您說對了,我還就是看上了塞拉帕克!如果您不讓傅晟雅做我的女婿,我就揭穿您的老底!」

    「你……真想這麼做?」傅正賢意外地沒有再次發作心臟病,也許在他掙扎的內心中,依然渴望著人性善良的那一面。妥協,一味的妥協,但如果妥協到了一定的限度,他寧願冒一次險,而去選擇另一個決定。

    「……!」喬平廣沒有想到傅正賢會出現這種反映,因為擺在他面前的應當只有妥協這一條路可走。看到了對方這種樣子,喬平廣一時也變得無可奈何;他乾笑了幾聲,說道:「傅叔,您不要激動,婚事既然已經談妥了,我也不會那麼著急的。以後選個良辰吉日,再給孩子們辦不遲,呵呵……」

    「哼……」傅正賢咬了咬牙,不知道該怎樣推脫這門婚事。因為現在的他,不想讓傅家永遠落在喬平廣的手裡。即使趕走了葉欣怡,晟雅就一定要和喬安娜結婚嗎?從來就沒有對此提出質疑的傅正賢,突然開始了某些意識上的衝突。

    「爺爺,爺爺!」喬安娜在外面敲了敲門,隨後有些著急地走了進來。喬平廣看著女兒的樣子,有些不解地問道:「怎麼了?」喬安娜說道:「晟雅他……不見了,這幾天都沒有看見他的人影……」

    「什……什麼?」傅正賢猛然站了起來,「不見了幾天?你為什麼不早告訴我!」喬安娜有些害怕地說道:「他以不久也經常夜不歸宿的,所以我沒有太在意……可現在已經過了好幾天了,我怕他是不是會……離家出走……」喬安娜說到這裡,忍不住流下了眼淚。

    「……!」傅正賢皺緊了眉頭,緩緩地站起了身來。喬平廣意外地發現,除了那件事情之外,這個老人竟然會臨危不亂。「安娜,你馬上讓你媽媽下達命令,讓公司能夠調配的人員都去找找,包括認識他的人都要問一問。還有……」老人喘了一口氣,悄悄看了喬平廣一眼,慢慢地走到了門外。

    是否該打電話問一問葉欣怡,也許晟雅……會去她那裡……

    「是,我知道了……」喬安娜猛然醒悟了過來,正準備去找秦芳雨,卻見她已經走到了休息室的外面。秦芳雨的神色很是沉悶,看著面前的丈夫和女兒,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好。過了良久,她才低低地問了一句:「一定……要弄成這樣嗎?……」……

    天已經朦朦亮了,沈梅與顧大爺做了交接後,帶著小欣月在社區的街道邊吃著早點。她的神色很憂鬱,兒子現在已經完全沒有了消息,而葉欣怡在昨天回家後,情緒變得異常的低落。經過再三尋問,她終於知道了葉欣怡即將面臨著失業。

    對這個家庭來說,葉欣怡的失業意味著什麼,沈梅幾乎不敢去想……

    「瞧,她就在那兒……」沈梅悄悄看了一眼,發現汪嬸正和幾個婦女在那裡談論著什麼。「沈梅啊?她自己就是那種德性的人,生出來的女兒也好不到哪兒去!勾引公司的少爺,這回被人家敢出來了嗎?哼,真是報應……」沈梅下意識地摀住了小欣月的耳朵,扔下了桌上的東西,帶著她急急地跑回了家裡。

    「媽……」葉欣怡剛剛結束了社區的零工,眼睛顯得有些紅腫。沈梅看著女兒的樣子,心裡一陣陣的發酸。「欣怡,以後咱們家……可怎麼辦?……」

    「媽你放心,我在社區還有工作呢……」葉欣怡放下送報紙用的大口袋,勉強露出了一個笑臉。「您放心,我一定要讓您吃飽飯的,還要……讓欣月去上學……」

    「姐,我……我不上學了……」小欣月看著她,有些不情願地說道。葉欣怡撫了撫妹妹的頭,說道:「欣月怎麼能不上學呢?姐姐就是因為沒有學歷,找工作才這麼難……欣月,你以後一定要好好學習,找一份好工作,別像姐姐這樣知道了嗎?」

    「不!」小欣月倔強地退後了一步,「姐姐是最好的,我就是要像姐姐這樣!大哥是大學生,為什麼還沒有姐姐好?」

    「……」葉欣怡的笑容頓時凝固了。她輕輕地摸了摸妹妹的臉,說道:「等你長大了,就會明白了……」她說完後,急急地走出了家門。沈梅關上了門,抱過小欣月說道:「欣月,以後別亂說話,會惹你姐姐傷心的,聽到了嗎?」小欣月看著母親的臉,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欣怡,她今天就去公司裡做交接了。等到她今天回家後,這個家庭將失去了她這唯一的依靠。沈梅難過地低下了頭,心裡開始一陣陣的悔恨。如果……如果當初自己能夠勤勞一點,也許這個家庭不至於淪落到這種地步。

    不知過了多久,外面有人輕輕地敲了敲門。沈梅無意識地拉開了門栓,發現門外站著一個陌生的老人。老人的衣著相當的名貴,跟在他後面的女秘書也非比尋常;他們的出現讓沈梅感到震驚,因為這種人物無論如何,不可能出現在開山小區裡。

    「請問……您找誰?……」沈梅有些膽怯地問了一聲。老人打量了屋裡一眼,眼睛裡露出了異樣的光芒。過了一會兒,他緩緩地開了口:「這裡是葉欣怡的家吧,我想問一問……你們把傅晟雅總經理藏在哪兒了?……」

    「傅……」沈梅覺得自己的心臟陡然跳得很快,因為站在面前的老人的身份似乎有些明顯。「您……您是誰?」

    「我叫傅正賢,是塞拉帕克的……」老人咬了咬牙,後面的兩個字說得有些勉強。

    「老闆……」

    …

    狹小的住宅,簡陋的傢俱,這就是葉家人現在的生活嗎?看著面前的一切,傅正賢覺得自己的心臟又開始了猛烈的顫抖。身邊的女秘書發現董事長有些異樣,連忙用手扶住了他;可老人卻倔強地推開了她的手,說道:「你先去樓下等著我,我問一問事情就回來。」

    「董事長……」

    「出去!」傅正賢發出了命令,女秘書只得退了下去。看著對面婦女驚恐的臉,老人猜出了她是葉欣怡的什麼人。他慢慢地踱進了狹小的客廳裡,沈梅連忙端了椅子請他坐下。初夏的氣溫已經有些悶熱,兩人的額頭上都滲出了細細的汗珠。過了一會兒,傅正賢再次開了口:「葉欣怡呢?」

    「她……到公司做交接去了……」沈梅把小欣月攬在懷裡,聲音變得小了許多。傅正賢望了望兩間臥室敞開的房門,再次說出了自己來此的目的:「傅晟雅在哪兒?」

    「傅……傅董,我女兒和晟雅少爺……早就沒有來往了……他怎麼可能會來這種地方……」沈梅的聲音有些發抖,似乎預感到了什麼不好的事情。

    「他,真的沒有來……」傅正賢的聲音有些低沉。憑他多年觀察人的經驗,面前的女人不像是在撒謊。再次打量了這間狹小的住宅,傅正賢覺得自己竟難以繼續呆下去;傅佩紅的話不停的響在他的耳朵,殘存在心底的良知影響著他自己現在的立場。

    雖然一次次的想過葉家現在的境況,卻沒有想到會是這種情形……

    「對不起傅董,我女兒還小……不太懂事……這次她闖下了這麼大的禍,您……您千萬別怪她……」沈梅有些害怕地保證道,「她回家後我一定管住她,您放心……」

    「好……我……我相信你……」傅正賢說著,從口袋裡掏出了一張支票放在了桌上。「這是一張六位數的空白支票,上面的金額隨便你填。葉欣怡回家後,你們離開w市吧,去別的地方生活。相信這些錢能夠給你們帶來幫助的……」

    「真……真的嗎?」沈梅看著那張支票,眼睛裡開始放出光亮。傅正賢看著面前的婦女,心裡頓時放下了一半。因為他看得出來,這是一個貪財的女人,也是一個沒有見識的女人,這些錢足夠讓她遠遠地離開。

    「拿去吧,這是……我補償給葉家……給葉欣怡的……」老人的眼睛裡閃著昏暗的光芒。

    「這……這怎麼可以……」沈梅的手不自覺地向桌上伸了過去,但就在這個時候,她懷裡的小欣月突然抓過了桌上的支票,幾把就給扯得粉碎!沈梅和傅正賢被這小丫頭驚呆了,眼看著小欣月把手裡的碎紙扔在了傅正賢的身上,脹著一張通紅的小臉喊道:「不要!不要你的臭錢!」

    「欣月!」沈梅猛然清醒了過來,一把抱回了自己的女兒;但她的清醒卻並不是欣月的舉動,而是自己的行為!沈梅沒有怪女兒,因為女兒的舉動讓她堅定了自己的立場。欣怡受了這麼大的委屈,怎麼能用錢就打發她離開這座城市?想著葉欣怡早上離去時的身影,沈梅突然對面前的老人有些鄙視。

    「小妹妹,這些錢……可是你工作一輩子也賺不來的……」傅正賢沒想到會發生這種事情,有些怒氣地對面前的小丫頭說道。小欣月憤怒地注視著他,尖聲叫道:「壞老頭,我姐姐有什麼錯,你憑什麼開除她!我姐姐每天工作那麼辛苦,連星期天也不能休息,她是天底下最好的姐姐!你憑什麼開除她……我恨你!……嗚嗚……」

    「欣月……」沈梅抱著女兒,忍不住和她一起哭了起來。傅正賢的心臟再次感到了糾緊,彷彿在這個小丫頭面前,自己一切醜惡的罪行都不能掩飾下去。他無奈地看了一眼面前的婦女,說道:「你……你真的不願意接受這筆錢嗎?這……這是我的心意……」

    「對不起傅董事長,我沒有這個福氣。」沈梅抹了一把眼淚,再也沒有剛才那種謙卑的樣子。「街坊鄰居都知道,我沈梅是個好吃懶做的女人。但我再無恥,也知道要臉,更不能用這錢賣了我女兒的清白!況且欣怡答應過我,就是出去當農民工也要讓我們一家人吃飽飯。所以傅董事長,您還是請回去吧,我們家裡不歡迎您……」

    「你,再考慮一下行嗎?」傅正賢近乎乞求地說了一句。

    「請您出去!」沈梅突然叫了起來,驚得傅正賢的冷汗滑到了地上。他狼狽地站了起來,急急地鑽出了葉家的大門。剛走到樓下,女秘書連忙扶住了異樣的董事長,關切地問道:「傅董,您沒事吧?」傅正賢指著司機,急急地叫道:「快回公司,快回公司,我不能再呆下去了!快回公司……」

    汽車發動後,傅正賢狂跳的心才漸漸變得平靜,然而剛才所發生的一切卻再也無法從他的頭腦裡抹去。狹小的住宅,殘破的傢俱,這是曾經拯救傅正賢生命的家庭,這是曾經給予他無比信任與恩惠的家庭,竟然因為自己所犯下的的罪行過著如此貧賤的生活。

    而自己剛才的行為,就連自己都不敢再去回想。那種無恥的伎倆,使他的精神快要面臨著崩潰。

    「壞老頭,我姐姐有什麼錯,你憑什麼開除她!……」

    「我再無恥,也知道要臉,更不能用這錢賣了我女兒的清白!……」

    「我……喜歡這份工作……塞拉帕克就像是我的家……」

    「開快點,把車再開快點!」傅正賢近乎瘋狂地催促著司機;葉家母女們的話反覆地出現在老人的頭腦中,讓他再也不能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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