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候孤單很需要另一個同類。否則孤軍無援,天人交戰,死路一條,表演自殺,看客麻木。范曉鷗孤單習慣了,所以非要找個人來墊背。正好聶梓涵自投羅網,那她也樂於和他一起跳下水,是死是活都隨便。
「想去哪裡?」聶梓涵在車水馬龍中一邊平穩地開著車,一邊側轉頭悄悄看范曉鷗。他的視線在她的臉上停頓了一下,心裡微微一凝,發覺今晚的范曉鷗好像又成熟長大了不少。
其實前些陣子還在和范曉鷗近距離接觸,但是他發覺今晚的她和之前的又有了變化。女大十八變這句話可是經過古人精心提煉出來的,自有一番道理。
范曉鷗依舊紮著他喜歡的馬尾辮,不過因為她的長髮不像是別人那樣刻意扎得光光的緊繃的,而是鬆鬆的,又有點歪斜地綁了一下,所以她的頭髮看起來蓬鬆、慵懶,再加上稍微染過色,就在隨意中別有一種性感。
聶梓涵從來沒有把性感這個詞和單純的范曉鷗聯繫在一起,可此時此刻他的心卻微微有些蕩漾起來。他連忙收攝住心神,讓自己能專心點開車。
范曉鷗視線本來是有些潰散的,聽聶梓涵出了聲,她才懶洋洋地說:「隨便吧,我都可以。」
聶梓涵見范曉鷗意興闌珊,便問道:「你怎麼了?好像沒精打采的,是公司派給你的任務太重了麼,所以累了?」
「唉,我哪敢在老闆面前喊累啊?」范曉鷗的嘴角浮起一抹自嘲的笑,她轉過頭重新看車窗外面,然後說:「只是冬天到了,我的脾氣就不好,你別管我就成。」
「你啊,」聶梓涵搖搖頭,為范曉鷗的孩子氣而感到好笑,他想了想,極力想讓今晚的氣氛變得融洽起來:「你今年春節回家過年麼?要是有回去,我讓人給你先預定飛機票。」聶梓涵邊說邊看著范曉鷗。
「喂,你怎麼突然變得對我這麼好了?我還真不習慣耶,」范曉鷗轉回頭來盯著聶梓涵看,「你有話直說吧,到底要我幫你什麼忙?」
「啊?」聶梓涵有些哭笑不得,他雖然平時話不多,可並不屬於木訥型的男人,此刻卻有一種被問倒的窘迫。
「我對你一直很不好嗎?為什麼你會有這種感覺?」說沒有一點挫敗感那是不符合實際情況的,聶梓涵也有些無奈。
「那你說,你真對我好過麼?」范曉鷗卻盯著聶梓涵一直看,她也不看窗外了,那雙清亮的眼眸裡有著追根結底的探究和質問。
聶梓涵被范曉鷗的眼睛盯得有些尷尬,他心虛地收回和她對視的目光說:「我,我……我也不知道我所做的一切是不是真的對你好——」
「是啊,所以你要麼自以為是地替我安排,要麼就乾脆什麼都不做,就等著看著我自生自滅是不是?」范曉鷗突然就變了臉色,聲音也變得尖銳了起來:「聶梓涵,我真受夠了你的假慈悲還有假仁假義!」
聶梓涵聞聲驀地轉頭看著范曉鷗,還想爭辯幾句,但所有的話語在看到范曉鷗氣得漲紅的臉龐還有使勁忍著眼淚的表情時,全都堵在他的喉嚨,讓他有些慌神。
「你怎麼了?」聶梓涵急忙將車子靠向路邊,而後緩緩停下。「到底出什麼事了,曉鷗?」聶梓涵焦急地問著滿眼都是淚水的范曉鷗。
「走開,不用你假惺惺的!」范曉鷗用纖細的手指胡亂地擦去臉上的淚痕,一邊咬牙切齒地說道:「我受夠你們這些齷齪的已婚男人了!從你們那些所謂尋找真愛的齷齪嘴臉中我看出來了,你們這些已婚男人真他娘的沒一個好東西!」
「你說什麼呢?」聶梓涵聽了一頭的霧水,「我們這些已婚男人?你說誰?」
「就說你,就說你這個已婚男人也很齷齪,不成麼?」范曉鷗正愁著沒人和她吵架呢,她是巴不得聶梓涵和她大吵一架,然後她可以趁機痛罵這個具有代表性的已婚男人。
「已婚男人?你是說我麼?」聶梓涵並沒有動怒,而是注視著激動的范曉鷗:「可我沒結婚,為什麼要這麼說?」
「切,邊兒去吧,你沒結婚?」范曉鷗突然間覺得很好笑,睜眼說瞎話指的就是這種人吧。「幾年前的除夕晚上,你不是已經在電話裡告訴我了麼?」范曉鷗可沒有忘記,她曾經在小巷子痛哭到大半夜,哭得差點把心都給嘔出來。
全國人民歡天喜地過大年,而她卻覺得那一夜是世界的末日。
「我告訴過你?」聶梓涵這下有些糊塗了:「我有麼?」
「怎麼沒有?」范曉鷗嗚咽著說:「那晚有人問你新娘好看嗎?你說還行——你忘了麼?我可沒忘記!」
「除夕的晚上?」聶梓涵仔細想想,終於想起說:「哦,你說的是你還在上學的那個大年三十的晚上吧?那晚是有人結婚了,但新郎不是我,我只是伴郎——」
「不是你?」范曉鷗這下有些怔住了,「那晚你沒結婚?」
「我一直沒結婚啊,」聶梓涵看著范曉鷗說:「你怎麼會有這樣的誤會?」
范曉鷗火爆的憤怒猶如漲滿氣的球突然被針扎破了一樣,頓時消散疲軟了下來。「你,你一直沒結婚麼?」她喃喃地自語,有些不能接受。這麼說,她白白因為這事傷心了那麼多年。
「那晚不是你結婚,那麼到底是,是誰結婚了?」范曉鷗想是想起了什麼,又從座位上直起身來,盯著聶梓涵問。
「這——」聶梓涵撇開頭,覺得不知道該怎麼說。
「那天晚上是不是歐陽明遠結婚,讓你當伴郎的?」其實不用聶梓涵開口,范曉鷗也能猜出個大概。見聶梓涵沒有吭聲,范曉鷗頹然地坐回了座椅上,長長吐出一口氣來,到現在她終於得到答案了,歐陽明遠果然是騙了她,他是個有婦之夫!
范曉鷗什麼話也沒有說,聶梓涵看著她沉默靜思的樣子也不敢打擾她,怕她受刺激更厲害。半晌,聶梓涵聽見范曉鷗在輕輕地說:「你很高興吧?」
「嗯?」聶梓涵不解地看著范曉鷗。
「看到我這麼狼狽和可笑,你很欣慰吧?」范曉鷗扯起嘴角,似笑非笑地看著聶梓涵,黝黑的眼眸因為憤怒而顯得異常的明亮:「你還算不算是我所謂的哥哥?還算不算是我曾經喜歡過的男人?你就眼睜睜看著歐陽明遠一而再,再而三地騙我而不吭聲?你究竟要讓我被傷害到什麼樣的程度才滿意?!」
「我從來就沒有要傷害你的意思!」聶梓涵連忙辯解:「我一直都希望你好,真的,曉鷗,我很在乎你——我愛護你的心思從來沒有改變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