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華山大酒店是玉華縣最大的酒店,四星級標準。別看玉華縣是內陸山區的小縣城,但作為佛教四大聖地的玉華山卻是國內著名的旅遊景點,每年夏季,前來旅遊和拜佛的人帶來了小縣城的繁榮。因此,醴泉市作為全國經濟百強縣市,至今都沒有四星以上酒店,而山區小縣城玉華,卻有四星級酒店,並不奇怪。
陳青雲是傍晚時分來到玉華山大酒店。前台的服務員看陳青雲一身休閒服飾、背著個雙肩背包,明顯是個來玉華旅遊的學生,有點為難地說:「只有一個套間了,要不我們按旅行社的折扣給你吧。」
看著那身材高挑、皮膚嫩白,面容精緻的服務員,陳青雲頓生好感:「謝謝你,那就開個套間吧。」「住幾天?」「暫定五天吧。」「好,我先給你開套間,如果明天有標間空出,再給你換。」
陳青雲來到房間,套間內有個大床臥室、一個會客室、一個麻將房,房間還真不小,設施也不錯,他很喜歡,也不打算再去換房。
洗涮後,陳青雲到大街找地方解決溫飽問題。玉華縣城不大,也就六七萬人口,但街道整潔,大街兩旁全是桂花樹。一條小河穿城而過,縣城就是在小河的河灘建造而成,西邊是連綿的高山,另三面是小山包。整個縣城的建築就屬玉華大酒店最高,大多數的建築物都是兩三層高的民居,陳青雲拐進一條小巷,路面由石板與鵝卵石鋪成,小巷裡的民居全是青磚房,有些古色古香的味道,顯然不是現代所建,可能是明代或是清代的建築。
陳青雲此次來玉華,沒有太大的壓力,胡家來只要求他先期瞭解情況,如果上訪材料屬實,他會另派人正面採訪,因此對於陳青雲來說,與旅遊無異。
沒有壓力就沒有負擔,他對這座小城很感興趣,特別是那桃江,河水清澈見底,燈光輝映下的河面,格外寧靜。一個多小時,他走遍了全城。此時正是酷暑盛夏,微風一吹,渾身清涼,彷彿來到世外桃源。
玉華盛產黃牛和黑山羊,他對牛肉情有獨鍾,每到一處都會品嚐當地的風味,其中必然有牛肉。
他在一個名叫「好再來」的小店,選了個靠窗的位置,窗外就是美麗的桃江,不遠處有座風雨橋。廳堂不大卻佈置得很精緻、整潔,令人看著很舒服。這個小店的建築也很別緻,是玉華城裡已經少見的木板吊腳樓。
這裡的牛肉論斤賣,做法隨客人的口味。陳青雲點了三斤牛肉、兩個小菜和一瓶本地產的玉泉酒。「小伙子,你還有客人?」店主是個看上去很誠實的中年人,他小心翼翼地問道。陳青雲明白他想說什麼:「就我一人,不會弄錯,你做菜去吧。」
店主顯然還是不放心:「小伙子,我們是誠實經營,不會少斤短兩的。」
陳青雲笑笑:「沒關係,吃不完我打包。」店主這才放心,他也怕客人找借口賴帳呢。
陳青雲正悠閒地享受著美食,門外進來一個男孩,他探頭看見陳青雲,溜了過來:「大哥,我能與你說點事嗎?」陳青雲用手一指:「坐」。
「大哥哥是來旅遊的吧。」見陳青雲點頭,那男孩接著說:「我給你做導遊行嗎?這一帶我都熟悉,不要很多錢的,三十塊錢一天。」那男孩用希翼的目光盯著陳青雲。
陳青雲看那男孩穿了身很舊的夾克,洗得有些發白,但很乾淨。身材瘦小,皮膚微黑,臉上透出一副機靈的神態,看上去很舒服。他想在玉華縣人生地不熟,正需要有人給他說點什麼。但他沒有馬上答應,問道:「你應該還是學生吧!為什麼做導遊?」
男孩見陳青雲沒有拒絕,知道有希望,老實回答:「我是玉華一中的學生,讀高二,家裡窮,假期出來賺點學費,玉華有不少像我這樣的學生。」
玉華一中,魯妍不也是玉華一中的嗎?陳青雲大喜,不動聲色地說:「你與學校的同學都熟悉吧!這樣,你再找兩個女同學,最好是酒廠的家屬,我喜歡這裡的玉泉酒。」陳青雲指了指桌喝了一半的灑瓶:「你吃過飯了嗎?一塊吃點吧!叫老闆再加兩菜。」
男孩大喜:「謝謝大哥哥,我還沒吃飯呢。」他也不客氣地忙去叫店主加菜,看來沒少揩遊客的油水,至於陳青雲的要求,他心領神會地點點頭。
男孩叫徐鴻章,很健談,主動說些玉華的風土人情,見識也算不錯。陳青雲聘他三天,承諾如果讓他滿意,每人至少有兩百元的報酬,徐鴻章高興得直說大哥哥是好人。
第二天,徐鴻章帶著兩個女孩子來到陳青雲的房間,見他住這麼大的套間,三人中有兩個人露出羨慕的眼神,而另一個女孩則是一臉淡漠,好像這些都與她無關似的。陳青雲心想:這女孩身材不錯,就是太冷,令人難以接近,如果不是臉上有些雀斑和額角的一小塊淡淡胎記,應該是個絕色美人胚子。當然,這些與他無關。
當徐鴻章將這兩個女孩子向他介紹後,陳青雲暗自得意:得來全不費功夫。剩下的事情就看怎麼不動聲色地套出這個冷面小美人的實話。
原來這就是陳青雲要找的魯妍,給報社寄上訪材料的主角。她從未做過這種地下導遊,經不住同學徐鴻章的軟磨硬泡,答應試試看。
四人收拾行裝,陳青雲包了一台酒店的出租小車,直奔玉華山。
玉華山沒有泰山的雄偉、沒有華山的險峻,但玉華山風光旖旎,氣候宜人,是旅遊避暑的勝境。玉華山光寺廟就有八十餘座,僧尼三百餘人,已逐漸成為具有佛教特色的風景旅遊區。在華夏四大佛教名山中,玉華山獨領風騷,以「香火甲天下」、「東南第一山」的雙重桂冠而聞名於海內外。山間古剎鐘聲,香煙繚繞,靈秀幽靜,古木參天。特別是玉華月巖和玉泉潭,風景更是玉華之冠。
置身這優美的自然環境,可以令人忘卻世事的紛擾。陳青雲雖然還是個學生,本身卻牽扯了太多的事務,此刻都拋之腦後,甚至將魯妍的事也撇開不管了。
四人來到玉泉潭,陳青雲被掩映在濃密樹林中、紅磚綠瓦的一座小寺廟所吸引,他吩咐三人在潭邊等候,自己邁步向寺廟走去。
來到寺廟大殿,這裡沒有一個遊客。
陳青雲被一種莊嚴、肅穆的氣息感染,緩緩地來到釋迦牟尼佛像前,盤膝趺坐,持誦「金剛經」,內心一片虛無,陰陽離合望氣術自動運轉。此刻,他知道寺廟內有一個老和尚若有所思地望著大殿;他知道徐鴻章三人在玉泉潭邊暢快聊天;他知道一撥遊客在導遊帶領下向玉泉潭走來;他知道有幾隻小白兔在寺廟旁啃青草;他知道自己感知的範圍已經達到了一百五十米。
此時,魯妍也怔怔地望向寺廟,陳青雲心中微動,試探著用心靈呼喚魯妍的名字,而魯妍竟然緩緩向寺廟走來,進入大殿,坐在陳青雲的旁邊,像陳青雲一樣雙手合十,盤膝坐下,眼中寧靜似水。
良久,寺廟內的老和尚緩步進入大殿:「阿彌陀佛,兩位小施主好深厚的佛緣。」
陳青雲和魯妍站起,雙手合十向老和尚致禮:「師父好,打擾師父清修了。」
「無妨,老衲很高興見到與佛有緣的兩位年輕施主。」老和尚看看陳青雲,莫測高深地說:「今天與施主相見,有一謁相贈。」
陳青雲從小聽奶奶持誦《金剛經》,對僧尼有發自內心的親切感。雖然他並沒有皈依佛教,但對佛門很有好感,看到這位慈眉善目的老和尚,陳青雲謙恭地說:「請師父教誨。」
老和尚微閉雙目,口中像是喃喃自語,聲音卻清晰傳入陳青雲耳中:「得優遊處且優遊,雲自高飛水自流。只見黑風翻大浪,未聞沉卻釣魚舟。」
陳青雲聽不懂老和尚這些話的意思,謙虛地說「師父,晚輩愚鈍,還請明言。」
老和尚又吟誦一首:「流水下山非有意,片雲歸洞本無心;人生若得如雲水,鐵樹開花遍界春。」
陳青雲好像明白了什麼似的,繼續問道:「請教師父,該怎麼做呢?」
老和尚繼續念道:「但無一切心,自然合天道。應用在臨時,莫言妙不妙。」
陳青雲怕老和尚繼續給他念下去,雙手合十道:「謝謝師父。」但他將老和尚的話牢牢記住。
隨後老和尚又轉向魯妍:「恭喜女施主放下。」
「放下?」魯妍不解。
「消除執念,驅散鬱結,迎接光明。」
老和尚的話說中了魯妍的心思,她若有所思地說:「如何解決?」
「做應該做的事,將目的放入過程中。」
「謝謝!」魯妍深深向老和尚鞠了一躬。
陳青雲與魯妍走出廟門的時候,耳中傳來老和尚微弱、清晰的聲音:「謹守本心,身在公門好修行。」
回到玉華山大酒店,陳青雲將魯妍留下,他接下來與魯妍商談的事情,不能讓徐鴻章和謝淑珍參與。
陳青雲不再繞圈子,因為寺廟中的經歷,魯妍與他親近的情緒十分明顯。於是他開門見山,詢問玉華酒廠的事情。魯妍先是大驚,隨即平靜下來。雖然不知道陳青雲的身份,卻知道他完全值得信賴,於是將整個事情的經過詳細告訴陳青雲。說到傷心處,魯妍淚流滿面,泣不成聲,壓在她心裡一年多之久的委屈和憂傷噴湧而出,一股腦傾訴給陳青雲。
陳青雲靜靜地接受魯妍的傾訴,沒有安慰、沒有評價,中間也不插話。他知道,魯妍現在最需要的就是打通心中的鬱結,釋放被壓抑的心事。
最後,陳青雲反覆交待魯妍,不要再參與到這件事情當中,更不能再向上級反映,一定要注意安全。他已經下定決心將此事查個水落石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