棄兒閉上眼,硬是忍下心中的酸楚,毅然止住了腳步。壓下難受的心情後,她選擇不再去看他一眼,牽著霖兒就走,「霖兒,我們該回家了,不然外婆該著急了。」
「可是,大地……」霖兒不知道大地和媽咪為什麼剛才像是在吵架,可是他好不容易才能見到大地,就這樣分開了嗎?
「霖兒乖,dad有空一定會去看你,然後帶你去遊樂場。」花羽謙彎下身抱起兒子,邊走出醫院邊哄道。
「嗯,大地最疼霖兒了。」霖兒得到大地的允諾後,高興的往他臉上吧唧了一口。
走出醫院大門,花羽謙放下霖兒,「乖,在這裡等著dad,爹地去把車開過來。」
霖兒點點頭,然而在花羽謙轉身後,棄兒立馬牽起霖兒的手,「霖兒,大地很忙,我們打車回去就好了。」
「可是……我答應了大地要等他的呀。」霖兒以懇求的目光可憐兮兮的看著媽咪。
棄兒所有表情僵住,兒子似乎太過依賴他了怎麼辦?她不想再受這種捶心之痛的煎熬,每見他一次,她的心就好像破了一個又一個窟窿。他冷酷的眼神好像把她打入千年寒冰裡,他無情的話更似利刃狠狠捅破她的心防,每次好不容易砌起來的盾牆就這麼不堪一擊,被傷得鮮血淋淋。
她的痛無從說,因為沒有人會心疼,他更不會。在他眼裡,她從頭到尾都是一個愛情騙子,一個連七情六慾都能夠偽裝的女人。
誰又知,她偽裝得了一切,唯獨找不到偽裝愛的理由。
不一會兒,車子已經停在了母子面前,霖兒看了看媽咪,止步不敢上前,生怕惹媽咪不高興。
花羽謙看到一臉漠然的女人,開口冷聲道,「還不上車!」
棄兒不忍心看到兒子失望的表情,抱著兒子上了車。車子裡,誰也沒有說話,直到……
「大地,為什麼你好像不喜歡媽咪了?」童言就這麼直接的出口了。
面對兒子突如其來的質問,花羽謙眼神撇過去一眼,恰好和棄兒的眼神對上,一時無言以對。
「霖兒,媽咪不是說過了嗎?dad有他自己的事要忙,所以你要乖乖的,別讓dad擔心。」最後,還是棄兒幫他解了圍。
花羽謙想說些什麼,嚅了嚅嘴,卻始終沒說出來,只是給了兒子一個微笑,便專心開車了。
棄兒看著前方,卻用斜眼餘光悄悄看他,他的臉消瘦了不少,是因為那段日子知道她不是阮思姿,而真正的阮思姿已經死的緣故嗎?
如果可以再重新選擇一次,她堅信自己還是會這麼做,至少那樣減少了他們痛苦的時間不是嗎?
只能說,愛上他是她這一生中最不想發生的意外……
指尖輕輕劃過水晶杯,被子裡盛裝著殷紅的酒水,一晃一晃,一直到冰涼的液體飛濺而出。
「怎麼喝酒了?」熟悉得氣息如期擴充在房間裡,冰冷的語氣充滿了責備。
「是不是我連喝一杯酒都要經過你同意?」暮歌站起身端著酒迎上他。
「你在埋怨?」今晚的她很不一樣,語氣疏離,帶著不滿。
「我有嗎?」暮歌拿開放上腰間的手,淡淡一笑,轉身走向露天小廳坐下。
「告訴我,你心裡在想些什麼?」花澤逸信步過去,拉起她,隨後取代她的位置,將她安放在自己大腿上。
「在想,十年到底算不算長?」柔嫩的手抱著粗長的脖頸,認真的看著他,想要看他聽到這句話後眼睛會不會有一絲絲的閃爍。可惜……她還是失望了,狹長的丹鳳眸裡依舊波瀾不驚。
是她暗示得還不夠明顯嗎?十八歲做他的女人,直到今天剛好滿三十。她無怨無悔把青春都給了他,他呢?到底對她又是抱著怎樣的心態?
她真的堅持得好累,感覺自己不管怎麼走都走不進他的心,他的心就好像銅牆鐵壁,而她也撞了滿身的傷。
他的忽冷忽熱讓她的心好像蕩鞦韆一樣起起落落,尤其是有過今天驚心動魄的經歷後,她從別人轟轟烈烈的愛情裡,看到了自己的可悲。
也發覺,在一起這麼多年他沒給她送過花和禮物,她僅能擁有屬於他的只限**。自以為永遠不會疲憊的心終於累了。
「你後悔了?」抱著她的手微微鬆開了些,神態依舊漠然。
「若是說不後悔,就算騙得了你也騙不了我自己的心。」纖細的指背輕輕撫過他的五官,那麼眷戀,那麼珍惜。
「理由呢?」他直直望溫婉的清眸裡。
「我原以為自己不在乎那些膚淺的浪漫,可是直至今天我才發現自己是該死的在乎!翻開所有珍藏的東西,居然發現我連一件屬於你的東西都沒得珍藏。而你……也把我的不需要當成了理所當然。」
「那天晚上,我聽到了你和花羽謙的談話,他問你就這麼跟我耗著,是不是在等膩的一天,而你沉默了。我想……我沒辦法等到你膩的那天。」
這是這十年來,她第一次對他剖白心事,這也是這十年來,她第一次這麼理直氣壯的指責他。
也許……也是最後一次。
「所以,你的意思是要離開了嗎?」黑瞳清冷,冰霜的聲音毫無溫度,卻讓聽的人感覺不到他的一絲不快,反而,冰冷裡平靜得很。
他的五指順著她的秀髮緩緩梳開,留戀的感受絲滑的秀髮從指間劃過的美妙。那天晚上,他會沉默是因為不想對任何人解釋,他只是想要調查清楚『阮思姿』這件事後給她一個驚喜的。
抱著粗脖的玉臂頓時鬆開了,她怔怔的看著他,失落、失望、心寒,在一瞬間長滿她的心。
為什麼他不解釋反而直接道出了她心裡猶豫不決的決定?
只要他願意解釋,或者,只要他給她一個無奈的眼神,她依然會像撲火的飛蛾繼續沉淪下去啊。
等了再等,他的表情依舊冷酷,他的眼神還是那麼冰冷,再一次證明了她的願望很奢侈。
「我們……結束吧?」沉默了半響,暮歌從他腿上站起,鼓足了一生的勇氣才艱難的說出這句話。
花澤逸呆呆的看著隱忍傷心的她好一會兒,挺拔的身體起立,走到她面前,俯首,抬手輕柔的拭去她眼角的淚珠,沉沉的道,「有什麼需要就來找我。」
說完,他親吻她的秀髮,放開她,轉身大步離開。
瞬間,暮歌彷彿被人抽走了靈魂,愣怔的傻在那裡。他的冷靜讓她心如刀割,想恨卻恨不起來。
他怎麼可以轉身得這麼乾淨?他為什麼連一點點的挽留都不願意施捨給她?他怎麼可以這麼冷血,忍心看著她痛不欲生?
明知道他從來不會注意到她的生日過,明知道他從來沒為她過過生日,可是,今年,她還是期待了,卻未想換來透徹的失望。
「花澤逸,你不是人!」她撕心裂肺的對著他的背影吼罵。
已經走下一個階梯的男人止住了腳步。
「我不知道十年有多長,我只能告訴你十年比一生短。」他背對著她,側眼看身後同樣背對著他的她。留下一句意味深長的話,邁開流星大步,離開了。
「從這一刻開始,我不會再計較這個十年,我只當它是我用來還你恩情的!」
傷心欲絕的聲音淒厲的迴響在他身後,他頭也不回的快步離開了這個充滿回憶的『等待吧』。
樓上的暮歌俯望樓下談情說愛的對對情侶,她淒然一笑,身子緩緩從欄杆滑落,無助的抱住自己。
以為愛了就是最美,最後才知那不過是見證自己固執後換來的殘忍……
「總裁,蛋糕取來了。」出了『等待吧』的花澤逸遇到了前去取蛋糕的特助。
花澤逸看著特助送上來的蛋糕,不苟言笑的薄唇揚起了一絲苦笑,抬手機械性的接過蛋糕。
十年都等了,為什麼不能再多等一會呢?
她可知道,一生比十年長几倍?他也一直等,等了整整一個十年,他害怕她連十年都堅持不了,他不敢拿她的一生來冒險。只要她想離開,他會毫無條件的放手。
可,當她終於把『結束』兩個字說出口的那一瞬間,他覺得自己的心在那一刻停止了跳動。
原來,他比想像中的還要在乎她啊!
記得抱她回來的那一晚,他祝她生日快樂。
她說:我沒有生日!我的出生本來就是個錯誤!沒什麼好慶祝的。而他,不知道為什麼,從那時候開始,也不再過過自己的生日了。
結束了,他所規劃的幸福還沒來得及開始就已經結束了。
花澤逸昂起頭,閉上眼,將蛋糕投進了路旁的垃圾箱。蛋糕砸在垃圾箱上,一枚鑽戒從蛋糕裡蹦出,彈跳在地,在暗黑的夜色裡閃閃發亮。
「雷,麻煩你把那幾個男人『廢』了!」他掏出電話,黑眸裡發出陰鷙的狠戾。
他沒及時趕到並不代表他不在乎,敢碰她,找死!
那位助理看著習慣隱藏喜怒哀樂的老闆離開的背影,屁顛的上前趕緊撿起那枚鑽戒往自己身上擦,擦去戒指上的奶油後,兩眼放光,琢磨著這應該可以賣個好價錢了……
送阮思姿回去後,遲漓宸進入『等待吧』,見到老闆娘在那裡獨自喝酒,向來放著舒緩情緒的曲子,現在卻換成了哀傷淒涼的調。
這個『酒吧』不同於那些pub,『等待吧』只是為了讓一些人情緒上得到舒緩,提供優美寧靜的環境,提供一杯適合此情此境的美酒,靜靜的讓靈魂得到解脫。
不過,這些年來,要不是有花澤逸,這個『等待吧』只怕無法維持得那麼平靜,畢竟,這時代,耍流氓的可不少,尤其老闆還是個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