瑟瑟寒風拍打窗欞隔窗望去幾處破損房宇枯草萋萋有一縷風由窗隙擠壓入室一片雪花飄落在窗欞外如琉璃般晶瑩剔透。沈珍珠看著微微一笑伸手去顧那片雪花然窗欞的格子是由外朝內釘死的她黯然的收回手。
「只要你願意不止可以走出這間房屋這大好河山萬千黎民都是你的。」安慶緒不知何時已走進來在她身後說道。
沈珍珠不理他走過幾步坐到几案旁抬頭問道:「這到底是什麼地方你到底想怎樣?」
「你還不死心?」安慶緒在她對面坐下道:「這世上除了我再也無人知道你在這裡。就算讓你知道這是什麼地方也毫無用處。」沈珍珠心中微涼那日她自甦醒便已身在此房中也不知究竟昏迷多久此是何處。兩名侍婢垂手侍立在門前連眼角也不往安慶緒和沈珍珠身上掃略宛若兩個無聲無息的死人——只當是死人罷她們早被安慶緒毒啞每日除了例行逼她喝藥吃飯侍奉穿衣洗浴連眼神都是直的木的沒有生機的。
房間特別暖和地上鋪的氈罽似乎都是熱的一應起居設備都是極好極全的然沈珍珠只覺窒息無法透氣身體雖是漸漸康復那心上的壓迫之感卻愈來愈沉。
「世上多是大好女子我早已結縭他人我不明白你何以依然如此偏執。」沈珍珠望向窗外那慢慢紛揚灑下的雪花說道。
「可惜這天下之大沈珍珠卻只有一個。」安慶緒順手拿起桌上酒盅自酌自飲。他每日必至此房中不管沈珍珠勸說喝罵自飲自樂自醉。
「你真以為能關我鎖住一生一世?」今日沈珍珠一改常態竟奪過安慶緒手中酒盅滿斟一杯說話間送至自己唇邊。
安慶緒神色稍變迅捷出手扼住她手腕:「你傷病未癒不可喝酒!」
沈珍珠執拗的將手一送啟唇將酒全嚥入口中喝得太急嗆住連連咳嗽牽住胸部傷痛面上自現痛楚之色。
安慶緒冷冷看著她啟口說道:「你何苦跟自己身體過不去。我就如此不堪昔日你寧死於我劍下今天你視我如無物?」
沈珍珠咳嗽兩聲道:「你既已知道我心匪席不可卷也。你若不肯放我不如給我個乾淨痛快。這般的折騰我又有何益!」
安慶緒面色乍變揚將杯中酒一飲而盡手掌微微一捏聽到「哧」的脆響酒杯粉碎安慶緒揚手隨意往後一擲正正擊中身後一名侍婢的面部碎片劃過處那侍婢鮮血流淌卻不敢去拭跪地「呀呀」的叫喚著不住的磕頭。
安慶緒只作無事生撫案而起對沈珍珠道:「你休想再逃離我的掌控。我的忍耐有限就算要不了你的心也要定了你的人!你莫要逼我用強莫要逼我毀了你!」說話中似是無意朝那侍婢望一眼拂袖而去。
沈珍珠呆立當場半晌無法動彈。
他是安慶緒再不是當年的安二哥。早在歸還那枚珍珠當日他心中僅存的那抹暖色已全部褪去。是她逼他的為著自己的名節清白逼著他一劍斬下從此心如鋼鐵視萬物為草芥摒棄所有情義。
她無法預料他還會做出什麼事來。
他雖摒棄所有情義惟有對她因著親下殺手因著乍然失去方知決不可捨竟立意不惜一切奪回。大婚那日他與她近在咫尺終失之交臂卻更激起他之**。婚禮未成或者在他心中卻早已將她當作天定的妻子。
他一步步退讓甚至順著她的心意有意放走默延啜等人竟是下定決心要留住她的心。
他日日來視當她臥床不起時甚至親侍湯藥讓她身體日漸起色。
或許他一直是在等等她回心轉意等她重識眼前之人是否方是可托終生之人?
若有一日當他覺無論如何她已不能將心留在他之身畔他會怎樣?
他如今對她到底是愛還是不甘?是想挽住在這世上唯一深心眷戀還是想挽住過往年少的美好年華。是對她如眷如戀難分難捨還是不甘她情著別處一心逆轉?
她現今已經求死不成他還會怎樣?
「就算要不了你的心也要定了你的人!」
腳底陣陣寒意泛起她一個踉蹌早有一名侍婢搶上前冷冷的扶住她。她定住身形對她們狂呼道:「滾!你們滾出去!」
那兩名侍婢只若無聞只謹慎又謹慎防備又防備的盯住她防她有任何異常動作。
沈珍珠頹然坐到床塌上。
安慶緒一連數日未來。
這日天色已晚沈珍珠正欲歇息安慶緒推門而入她勃然變色正欲逐客。卻見安慶緒從懷中掏出一物放於桌上道:「今日是你生辰總算找到此物也算是賀禮罷。」
沈珍珠呆了呆問道:「已是十二月十九?」
安慶緒一改往日清冷孤寂表情居然笑著點頭展開那卷物什陣陣馥香撲鼻而來。沈珍珠緩步上前一看原來竟是一包羅漢豆應是輔以茴香、桂皮、食鹽煮成那香味確是誘人之至。
安慶緒說道:「我總記得你當初最愛這東西那年你過八歲生日宴席上滿桌的魚肉不過稍動筷子做個樣一退席便纏著我偷偷出府買羅漢豆吃。」
「可惜時間太晚你趕到店舖時早已關門打烊。最後還是空手而歸……」沈珍珠隨手拈起一塊放入口中咀嚼。
少年時喜愛的往往是這般簡單直捷的吃食及至嫁與李俶吃不完的山珍海味還會常常憶及那一小撮羅漢豆香味縈繞夢境綿綿不斷的少年回憶青澀甜美的憧憬。就連那時的愁那時的憂真真是無事上層樓滿目河山強說愁哪似年長之後每每欲說還休。然而今日真的嘗到這思慕已久的東西卻覺物是人非香與脆總與記憶中相差一截原以為入口綿連難捨難棄卻不過如此。原來一路成長而來口味混雜戀戀不捨的只是那朦朧如詩的美好感覺。最美好的只該留在記憶深入不被打破永葆緘默。
安慶緒顯然心情甚好還在興致勃勃的述說如何湊巧得到這一包羅漢豆。
沈珍珠喚了一聲:「安慶緒……」
安慶緒停下話語警覺起來「你不喜歡麼?」
沈珍珠開口欲言卻聽房門輕扣安慶緒不耐的說道:「能有什麼事?」說話間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