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金國皇室對中原風物十分嚮往,尤其以皇室為甚,他們不僅僅穿著打扮和南邊一樣,甚至連姬妾都以娶南方女子為佳,南邊的詩詞集,佛經,乃至稍有些名氣的文人騷客的字畫,在金國都難得一求。這男人說出來的,居然是佛陀真身血舍利。
相傳釋迦牟尼當日死後被火化,燒出了一石六斗多的舍利,五顏六色,溢美非常。當時的八個國王爭分佛舍利,每人分得一分,他們將這些舍利子供在高塔中,讓百姓們敬仰。後來流傳到****幾顆,李莫愁並不清楚到底哪些寺廟裡供有舍利子,但是知道這種東西必定十分的珍貴,說是千金難換也不為過。這男人居然有一顆,實在是太令人驚奇。
瞧見李莫愁驚異的表情,這男人笑紋又深了幾分,李莫愁瞧見他得意的模樣,冷道:「你這廝,有了佛陀血舍利,直接獻給皇帝也是大功一件,何必讓我大伯進言。」
聽見李莫愁還是不願意幫忙,這男人忙道:「小姐想必知道那和氏璧的故事,獻寶的人,若是沒有好路子,只怕會適得其反。再說這血舍利長的也忒寒磣點,若是我冒冒然去了,不定被打出來,說我用低等寶石忽悠人,小的可擔不起這罪。」
李莫愁冷笑幾聲:「那我大伯就活該擔著罪責麼?」
這男人聽見李莫愁如此說,忙誠惶誠恐:「小姐這話實在是讓小人受不起。咱們金國佛家高僧還是有的,若是歐陽王爺送去,必定會有有道高僧去鑒別,到時候真假自知。小的只是個商人,也只想做個商人,牽上歐陽王爺的路子,只是為了多賺點錢,卻不想為官。」
此時天下風氣皆是重農輕商。所謂士農工商,就是天下各個階級的人的排名了,當商人的的,向來被人唾棄,就算錢再多。也是個下等人,那些有錢人有錢以後,都是削尖了腦袋的當官,誰會不想當官?李莫愁一聽他這麼說,就知道其中必定有鬼。更加不能答應。
這男人見李莫愁聽完自己地話,索性連回答都懶得回答。知道自己說錯話。細細一思量,知道李莫愁顧忌些什麼,恨不得掌自己幾巴掌,忙解釋道:「小姐有所不知,我們家祖上也走過為官的路子,因為錢財廣撒,走到哪裡都是大批的金銀開路,所以朝中名聲太高。後來被皇帝顧忌,要來個斬草除根。幸好祖宗消息靈敏,平時也時時注意,索性在皇帝動手前將那些黃白物都獻給皇帝,只留下一些奇珍異寶,又辭掉官,這才勉強保命。以後更是留下祖訓,讓我們後輩小子絕不能再走他的路子,要老老實實的做商人。誰要是膽敢去當官,就要被除去族譜。只是小地因為現在買賣的都是這些稀罕物,所以不得已才要和官家有聯繫,可是祖宗教訓可是萬萬不敢違背的。」
李莫愁一邊聽他說話,一邊在鎮子裡閒逛,卻不敢回客棧去,怕讓這人看到林朝英,免得又惹來什麼麻煩。
這人跟了一會兒,看李莫愁對自己愛理不理,只好苦澀一笑,拜了拜道:「小姐行走江湖,想來是害怕麻煩,才扮作男妝,不過小姐天生麗質,怎麼看都是女孩兒模樣,我這裡有副人皮面具,戴上以後保準旁人認不出你來。我就送于小姐用吧,也算是相識一場。」
李莫愁抬眼他一眼,語氣裡滿是不信:「你要白送我東西?」這男人笑笑:「人皮面具也算不得什麼稀罕物。小姐可還記得我外面那匹馬,那是在天山腳下逮來的馬,當地人稱為天馬,性烈無比,但是一被人馴服,卻比那些千里馬都好使,我這馬兒還沒被馴服,要是有人買回去,再配以我家的秘藥,一會兒功夫就能讓它認主。這馬就算拿跟它一樣重地純金來換,也是換不到的。我家不做米糧錦緞之類地生意,常做地就是這種少見物事的生意。」
阿玉在旁邊聽了,嗤了一聲:「你若是真心結交我師侄,就把你千金不換的馬送給她,一副小小的人皮面具算什麼。」
李莫愁聞言忙咳嗽一聲,喚了聲阿玉的名字,示意她不要再說。那男人卻喜形於色:「歐陽小姐要是看上我那馬,現在就跟我去取,一匹馬也算不得什麼稀罕物,反正天山每十幾年年總能出一匹天馬,這天馬我也見了三匹了。」
這人話裡地意思已經再明顯不過,在他眼裡,世間唯有獨一份兒的東西他才看在眼裡。李莫愁瞧他今年年紀也不過四十餘,
山的天馬都被他家逮完了,想來是有馴馬地秘法。;莫愁的確是有點動心,但想到收了他的馬,可能就要給歐陽林惹上不該惹的事情,依歐陽林的身份,給她找一匹汗血寶馬也不是難事,何必貪圖人的東西而惹上麻煩,何況她真心喜歡的是白駝山莊的白駝,想起曲名江那匹白駱駝,李莫愁心中就熱,那天山天馬早被她扔到腦後,遂搖頭道:「不好,我不稀罕你的馬。」
這男人看李莫愁拒絕,失望之極,但仍陪笑道:「那小姐不喜歡我的馬,剛才答應你的人皮面具還是要給你,這人皮面具在我行李裡放著,請小姐稍等片刻,我這就取來。」
李莫愁不欲再和他糾纏,點點頭,指著旁邊的布店道:「我在這裡等你好了。」那男人去了片刻就回來,手中捧著一個扁扁的金盒,只有李莫愁半隻巴掌大。男人將金盒送到李莫愁手中,躬身拜道:「西域宋家有禮,若是小姐將來若是有事,只管拿著這金盒隨便找處有盒子上一樣標記的店舖,就說找宋錦豐,就能找到在下。」說完也不再多囉嗦,轉身去了。
聽見這男人說話,李莫愁瞧瞧盒子,只見正面雕著一隻精緻無比的穿柳燕子,也不放在心上,隨手將金盒打開,只見裡面襯著明黃的錦緞,上面一片薄薄的膠皮樣東西躺在緞子上。
李莫愁早就聽說過人皮面具,好奇的拎起這片面具,感覺入手滑膩冰涼,就像冬天觸到人露在外面的皮膚的感覺一樣。攤開正好是個人臉形狀,上面接近額頭處,還有細密的絨裝細毛。李莫愁唬了一跳,感覺手裡像抓了條蛇一樣,忙將這面具扔在地上,問向阿玉:「這該不會是真的人皮做的吧?」
阿玉看她一驚一乍,咯咯笑起來:「怎麼會是真的人皮,你是志怪小書看多了。人皮不易硝制,以前也有人用人皮做面具,但是做出來僵硬脆薄,一眼就能看出來是戴了面具,哪個好人家喜歡在自己臉上貼個人皮。上好的面具都是巧匠用膠做的,這張面具雖然看起來栩栩如生,但是你試著拉一下,必定能拉伸開。」
李莫愁將信將疑,將這張薄如蟬翼的面具扯了一扯,果真是有彈性的,這才放下一顆心來,打趣道:「那可是,要是臉上貼個人皮,那不是二皮臉了麼。」
阿玉雖然不常走動江湖,但是還是知道面具的用法的,她打了一盆清水,將面具投入其中,然後晾個半干,只見面具的一面依舊光滑無比,另一面卻變得粘粘的。阿玉將粘的一面貼在李莫愁臉上。初時她覺得臉上不是很舒服,沒多久面具干了,皮膚又是清清爽爽,就連自己也感覺不到臉上貼著一層東西。
阿玉捧來一面銅鏡,李莫愁一瞧,只見那裡面一個不認識的人正瞪大了眼睛看自己,忍不住啊了一聲。
隨著這聲啊,鏡子裡的人臉上也現出納罕的表情,那神情靈動無比,任誰也看不出是人貼了人皮面具。李莫愁不可置信的伸手撫摸自己的臉,指端猶能觸到溫度。這鏡子裡的人,粗眉高鼻,一張圓圓的臉蛋,嘴唇微厚,左嘴角下還有個旋兒,臉上表情一變,這旋就變深點,像是酒窩一般,怎麼看怎麼是個十四五歲相貌普通的小子。
李莫愁又做了幾個表情,感覺靈動無比,沒一點牽強的感覺。阿玉也感歎一聲,說她當年隨著林朝英在江湖間走動的時候,也沒見過這麼巧妙的面具,這樣的面具,只怕價值千金。剛才那男人果真是一出手就是寶物,恐怕這面具的價值也不在剛才的馬下面。
兩人又欣賞了一會兒,阿玉打趣道:「這下好了,以後咱們要是再住店,就得分開了住,多花一份兒房錢,要不然人家問起咱們的關係,我只好說是你的大媳婦了。」
李莫愁嘿嘿一笑:「大媳婦,你把我這面具摘下來,我就又是你師侄了。」
阿玉笑嘻嘻去摘她的面具,那面具卻像生在她臉上一般,不見一絲當初貼上去的痕跡,扯了兩扯,李莫愁哎呀一聲道:「捏的我臉痛。」兩人弄了半天也沒弄下來,只有面面相覷,李莫愁心中更是犯了愁:「難不成這面具就長我臉上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