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歷第三百零一年初,是一個風雲色變的歲月……先是大秦的內亂,秦王的駕崩,宣王的得勢,最後峰迴路轉竟是一直低調的睿王登上了皇位。得利於宣王的國體改革,睿王接受之後,整個大秦煥然一新,之前因為天災大旱、**叛亂而留下的瘡痍頓時消散,一躍成為四國之,聲勢一時無兩。
其後,東齊大皇突然傳出了病危的消息,東齊十三個皇子聚京師海城,新的一輪奪嫡之戰又再展開。
然而,就在端午節來臨之際,出乎所有人意料的,秦楚兩國忽然於泰山之巔立下盟誓,昭告天下,結為盟友,永不相犯。南楚大皇楚離和北秦新帝秦之翔於萬仞之巔上擊掌盟誓,姑且先不去理會這「永不」二字有多大的真實性,時效又有多長。但是最起碼段時間內,秦楚這對冤家終於站在了一條戰線上,這般詭異的結盟不禁給本就撲朔迷離的四國關係又鋪上了一層神秘的面紗。
不在局中的人,也許永遠都不能明白。
端午過後,秦之翔再一次出諭令,改封大秦戰神秦之炎為壽王,享帝君待遇,並尊稱其為兄父,意為長兄如父的意思。然而,即便是冊封大典上,也沒有人見到秦之炎的身影,於是咸陽城內謠言紛紛,有人說壽王已經大去,此乃追封的封號,也有人說壽王放下權勢,遊蕩江湖,成為了一個真正的逍遙王,還有人說壽王本是天上星宿,專為大秦而生,如今功成身退,已經重返天庭,遠離凡塵了。
但是,不管是哪種說法都已經毫無意義,只能淪為街頭巷尾說書先生口中的傳奇罷了。
「上回說道,壽王爺獨挑塞北三十八胡營,力斬八千匈奴武士,從清晨殺到黃昏,從黃昏殺到黑夜,直殺的是星月無光,天地玄黃,匈奴人聞風喪膽,再也不敢踏進中原半步。匈奴王龍格馬魯聽聞匈奴大敗,直氣的雙目通紅,勃然大怒,登祭台,上靈幡,對匈奴神誓說若是不斬大秦戰神,誓不為人。然而話音剛落,忽聽半空一聲霹靂巨響,眾人大驚失色,仰頭望去,只見天空中紅雲閃爍,五彩祥雲翻湧,一俊朗男子從天而降,手握雙龍吐海戲珠槍,腰纏紫金寒冰鐵鎖鏈,一身黃金鎧甲,頭戴金黃頭盔,鳳目劍眉,薄唇挺鼻,飄飄然直若神仙在世,戰神下凡。說不出的風流倜儻,俊美絕倫。
只見龍格馬魯的眾多姬妾從內帳奔出,剛一抬頭就盡皆昏倒,心神俱醉。龍格馬魯見狀大怒,大聲呵斥自己姬妾,作勢要同壽王動手。只見壽王愣愣一笑,長槍頓時吐出,霎那間,那是排山倒海,天地倒懸,日月顛倒,萬物淒迷。這一戰就是三天三夜,壽王一人神勇無匹,獨鬥匈奴大營本部十萬大軍,哭聲震天哀歌一片,四野皆紅,匈奴人抱頭鼠竄,卻無路可逃。三日之後,整座匈奴大營化為一座廢墟,夕陽血染之下,只見一人緩緩的走出了破敗的營地。」
話到此處,說書先生賣了個關子,停住了口,高深莫測的喝了口茶。酒樓上下兩層樓的客人們無不七嘴八舌的開口問道:「接下來呢?」
說書先生清了下嗓子,故作神秘的說道:「只見來人身形挺拔,面如冠玉,眸似朗星,手握長槍,一步一步的走出營地,赫然正是壽王殿下。」
說書先生陶醉的搖了搖頭,手裡的扇子一掃衣衫的下擺,讚歎的說道:「就連那鎧甲,也是光潔如新,連一滴鮮血,都沒有濺上。」
「好啊!」沖天的叫好聲登時響起,無數人擊掌大笑,竟是十分過癮。大賞的銀子不斷的拋了下去,說書先生眉開眼笑,樂的不成樣子。
這時,店小二突然大叫一聲,說道:「菜來嘍!」一股濃烈的香氣,隨著他的叫喊聲登時傳了出來。
今日距繼元帝登基已過去一月有餘,此處,正是大秦東部的邊城彭陽,向南可直接進入南楚第一大市南黎,向東便是前陣子已被東齊太子安逐出東齊版圖,列位自由之城轉送南楚大儒莊典儒之女青夏的朔方城。此時此刻,彭陽城內的如雲酒樓裡,正在上演著和平常一樣的戲碼。
百鳥宴,是如雲樓的招牌名菜,據說在這裡,只有你說不出的鳥名,沒有他們做不出的雀肉。今日如雲樓的主打菜,就是這雪山之巔的稀罕雲雀,一盤之價高達五金。大多數人雖然今日有份來此,但是大多數是吃不起的,不過是來湊湊熱鬧,喝點水酒罷了。
二樓的雅間裡,此時坐著一名青衣公子,簾子阻隔著,也看不出他的長相,只是能大體的看出這名公子年紀輕輕,不過二十出頭,但卻氣度雍容,姿態華貴,遠遠看去,好似一副水墨畫一般飄渺淡遠。兩名素衣淡妝的小丫鬟伺候在一旁,一名看起來年紀不大但去十分機敏的年輕人候在門外,眼神銳利的掃視著周圍的閒雜人等。
說書先生話音剛落,裡面的男子手掌就微頓了一下,兩名小丫鬟指手畫腳的比劃著,掩嘴偷笑,好一陣子其中一個才磨磨蹭蹭的走上前去,扭捏的問道:「公子,他說的是不是真的啊?」
男子長眉舒緩,面色微微有些蒼白,可是卻難掩一身的飄逸俊朗之氣,抬起頭來反問道:「你信嗎?」
「自然是不信的!」小丫鬟嘟著嘴說道:「說公子你一個打個千八百人我還相信,說一人打十萬人連點血都不沾身,那不是騙人嗎?」
男子面皮一滯,險些一口茶噴出來,正想說話突然門外的店小二叫道:「這位公子,您的菜好了。」
幽香之氣頓時撲面而來,店小二笑著將飯菜擺上紅木飯桌,然後端上來一隻碗,說道:「這是滋肺補氣的濃湯,我們主廚剛剛看公子進來的身形,覺得您腳步虛浮,氣血不足,於是就煮了這湯,公子您嘗嘗。」
跟著店小二進來的年輕人眉頭一皺,沉聲說道:「我們沒要這個,拿下去。」
店小二一愣,連忙解釋道:「這個,這個是本店免費贈送的,不要錢。」
年輕人還要說什麼,卻見男子伸出手來搖了搖,然後笑著對店小二說道:「有勞店家費心了,小二哥,替我謝謝你們大廚。」說著,看了一旁的丫鬟一眼,小丫鬟會意的拿出一錠銀子,打賞給店小二。
店小二一見那麼大一塊銀子,頓時就有些愣住了,這麼一錠銀子,足夠他在這裡做上半年了。頓時眉開眼笑,千恩萬謝的就退了出去。
「公子,這傢伙偶問題吧?」年輕人一把拿起那碗湯,湊在鼻間聞了聞,然後從袖子裡拿出銀針,似乎還想驗毒。
「連舟,」男子沉聲說道:「都熬了這裡,還有誰知道我是誰,不必這樣了,給我。」
年輕人一愣,頗有些不情願。
「給我。」
男子再次說了一遍,年輕人不得不鬆開了手,將那碗湯遞了過去。
不錯,這一行四人,就是當日離開咸陽的大秦戰神秦之炎。不知道是不是放寬了心的緣故,他的病情竟然一直沒有加重,雖然前陣子因為中了秦之燁一箭,每人一次的毒改為了兩次三次,但是卻始終沒有嚴重。就這樣,原本以為十日八日的身體,竟然支撐著他慢悠悠的走到了大秦邊境,一個多月也沒有什麼大礙。
青兒碧兒連舟等人當然十分開心,仲太傅得到他們的書信之後也是大為振奮,強力要求秦之炎回京繼續醫治。但是卻只有秦之炎知道,也許,剛一回到咸陽,自己這幅身體就會奔赴黃泉。還不如就這樣,過的一天是一天,走到哪裡是哪裡。
剛一打開蓋子,秦之炎的眼睛頓時閃過一絲錯愕,他眉頭漸漸緊鎖,緩緩的湊過鼻子,輕輕的一嗅,然後,就連手掌都幾乎有些顫抖了起來。
「公子?」碧兒為人最是細心,見秦之炎面色不對,不由得輕聲問道。一旁的青兒眼尖,突然指著秦之炎手裡的湯碗說道:「呀,是雪梨湯啊!」
秦之炎緩緩的端起碗,喝了一口,然後細細的品,幾乎過了很長時間,才抬起頭來,沉聲說道:「連舟,去廚房看看,把做湯的廚子叫來。」
「啊?」連舟一愣,瞪大了眼睛。
「算了,」秦之炎站起身來,腳步雖然不是很著急,但卻也比平時快上許多,一邊走,一邊說道:「還是我自己去看看吧。」
「公子!公子!」三人嚇了一跳,急忙跟在後面,追了上去。
秦之炎一生,好像還是第一次進廚房,煙熏火燎烏煙瘴氣,剛一進去,他就不由得咳嗽了起來。連舟從後面追了上來,大聲的叫道:「公子,你還是回去吧,我去幫你找。」
秦之炎也不回答,只是推開了他的手,繼續往裡走。剛走兩步,突然一個人就撞了上來,彭的一聲撞在他的身上。他的身子的確是很弱了,即便是這樣輕輕的一撞,也險些撞倒他,身子搖搖欲墜的幌了一下。
「你是怎麼走路的!」連舟大怒,上前就熬和那人理論。
秦之炎一把抓住他的手,上前說道:「小二哥,不知剛才為我做湯的那位師傅在何處?」
店小二見是他們,微微一愣,說道:「這位公子,你們有什事嗎?」
秦之炎笑道:「湯的味道很好,我想當面向他道謝。」
想起這位公子出手的大方,店小二頓時十分開心的說道:「公子請隨我來。」
七拐八拐,總算到了廚房。如雲樓不愧是彭陽成最大的酒樓,廚房極大,四排灶台,火焰洶湧,到處都是大廚們的吆喝聲。
就在那呢!」店小二指著前面大聲叫道。
秦之炎凝眉望去,只見一個清瘦的背影,穿著一身灰白色的袍子,背脊十分清瘦,彎著腰,似乎正在炒菜,濃煙滾滾,也看不分明。
店小二剛想叫人,就被秦之炎阻止,他的腳步頓時沉重了起來,一步一步的緩緩走了過去,走的十分緩慢,甚至可以說是有些小心。一排送菜的小二突然走過,這裡煙太大,也看不清擋在前面的是誰,一把推在秦之炎身上,粗聲粗氣的說道:「借過借過!」
秦之炎腳步一踉蹌,險些倒在地上,連舟勃然大怒,剛想過去,卻被碧兒一把拉住胳膊。小丫鬟似乎明白了什麼,緩緩的搖了搖頭,抿嘴不語。
廚房裡很熱,到處都是大聲的吆喝聲,秦之炎終於艱難的走到那人的身邊,想了許久,才緩緩的伸出手去,拍在那人的肩上,小心的叫道:「依瑪爾?」
「嗯?」清脆的聲音突然響起,眉清目秀的女子陡然回國頭來,額頭上全是汗珠,皮膚白皙,眉眼彎彎,竟是說不出的清秀可人,皺著眉頭說道:「這位公子,你有什麼事嗎?」
整個廚房頓時安靜了下來,秦之炎微微的愣,心裡也說不上是什麼滋味,只是苦澀的笑了笑,說道:「多謝姑娘的湯,我是來道謝的。」
女子聞言一笑,燦然說道:「哦,原來是你啊。剛才是我爹爹進來吩咐我做的,我爹爹是酒樓的老闆。」
秦之炎禮貌的答謝:「如此,就多謝店家老闆了。」
「不用謝,舉手之勞嘛。」女子笑著說道:「你身子不好,這裡煙塵大,出去再說吧。」
秦之炎興致索然的回到了雅間,連舟幾人心裡明瞭,也不太說話。原本幽香四溢的雲雀肉,也頓時就沒那麼大的吸引力了。一會的功夫,廚娘小姐走了出來,端著一壺濃湯,笑瞇瞇的說道:「打擾公子了。」
秦之炎溫和的一笑,說道:「姑娘請坐。」
剛才在廚房裡,還看不出這名男子是這般的飄逸不凡,此刻看來,確是俊朗無匹,氣度高華。廚娘小姐微微有些慌亂,笑容也靦腆了起來,說道:「我姓程,單名一個筱字,你叫我名字就好,別再什麼姑娘姑娘的了。」
秦之炎笑著點了點頭,說道:「程姑娘。」
程筱抿嘴一笑,將銅壺放在桌子上,說道:「特意做的,留給你晚上喝,這是雙層壺,一半是湯水,一半是炭火,中間用兩層隔板隔住,隔板之間還加了層水,絕對不會有炭火味的,還能保持溫度,趁熱喝,對肺喉最好了。」
秦之炎笑著說道:「姑娘費心了。」
「哪裡?四海之內皆兄弟嘛,」程筱爽朗的一笑,說道:「公子是哪裡人?要往哪裡去?我看你不像是本地人吧。」
秦之炎說道:「我們從京城來。」
「咸陽?」程筱一愣,一雙眼睛頓時狂熱了起來,大聲的說道:「那你一定見過壽王殿下了?」
這下輪到秦之炎愣住了,連舟眼梢一挑,險些拔出刀來。秦之炎問道:「姑娘認識壽王嗎?」
「我哪有這個福分,」程姑娘搖頭說道,臉頰不由得變得紅了起來,指著外面的說書的說道:「還不是天天聽他們說,聽得多了,也就記住了。聽說壽王現在離開京城了,也不知道去了哪,我真想去見見他。」
一旁的青兒最是機靈,笑著說道:「程姑娘為什麼要見壽王呢?」
程筱白皙的臉蛋通紅,說道:「就是,就是想看看,聽說壽王在白鹿原上為了一個女子險些連命都不要了,後來權傾天下,眼看就要成為皇帝了,又把大權都給了自己的弟弟,這樣神仙一樣的人物,自然,我自然是想就就的。」
青兒咯咯一笑,說道:「我看程姑娘是春心動了吧?」
「青兒,不要胡說。」秦之炎沉聲說道。
程筱一笑,說道:「也沒什麼,天下女子,為壽王傾心的不知幾何?我也只是想想罷了,況且,是真的想知道一下,能獨力斬殺十萬人而血不沾身的人,會是怎樣的人物。」
話音剛落,幾人就會心一笑。這程筱姑娘雖然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廚娘,但是性格爽朗,倒是少見的女子。
「對了,公子還沒說要去哪裡呢?」
秦之炎笑著說道:「沒有什麼固定的去處,只是隨便走走,找風景秀麗的地方就住一住,膩了就再換一個地方,遊歷而已。」
程筱笑道:「公子還真會享受生活,既然反正也沒對方去,不如在彭陽多留幾日吧。再過幾天,就是彭陽的酒神節,很是熱鬧的。」
「酒神節?」
「對啊,方桂酒神,芝蘭佳釀,方桂仙子的生日,就是酒神節。到時候,官府會出面舉辦,賽龍舟,鬧花燈,猜燈謎,唱酒歌,十分熱鬧的。」
「是嗎?」秦之炎微微一愣,手指摩挲著那隻銅壺,笑容淡淡,輕輕說道:「既然這樣,就多住幾日吧。」
程筱開心的展顏一笑,說道:「那太好了,我現在就去為公子安排客房。」
青兒笑著說道:「程姑娘,你就搜這麼拉客人住店的吧,真是精明的生意人。」
程筱也不氣惱,調皮的做了個鬼臉,轉身就出去了。
秦之炎看著那隻銅壺,突然淡淡一笑,輕聲說道:「沒想到,還能喝到這個味道。」
當天晚上,秦之炎就住進了程筱為他安排的上房。房間很乾淨,最主要的是非常的暖和,幾乎有些悶熱了。想來,這程筱的父親也是精通的醫道,瞧出自己有病,就吩咐了下來。
楚皇立後一事,是在前天聽到的消息。連舟幾人一直小心的防備著,以免被自己聽到難過,其實自己還是聽到了。
並沒有什麼太大的難過,畢竟這也是他一直希望的。南楚大皇遣散後宮,任性的亂點鴛鴦,好在他的妃子並不多,不然真不知會出現什麼狀況。不過即便是這樣,也為南楚朝堂帶來了滿城風雨,若不是如今的楚離權傾南楚,無人敢直面擋其鋒芒,恐怕又是一場動亂吧。
楚離對莊青夏的感情,天下皆知。如果說之前白鹿原一戰,還有西川會借作為幌子,那麼帶兵趕往大秦,支援宿敵秦之炎翻盤,就無話可說了。好在走之前吩咐了之翔,和南楚結盟,為楚離挽回面子的同時也給兩國帶去了實質性的好處,不然真不知道南楚的大臣們會怎樣的攻訐他們的這個皇帝。
楚離雄才大略,定然會輕而易舉的擺平這些小紛爭。但是他還是忍不住的交代了一句,很是雞婆,甚至不知道是出於什麼目的。或許,只是為了贖罪,又或許,是為了報答。贖搶走愛人之罪,報死前托付之答。
脫下外袍,喝了碧兒剛剛送來的藥,秦之炎渾身疲累的坐在了床榻上。剛一坐下,眉頭不由得一皺,伸手入被中,竟然掏出幾個大大的水囊,一個個都有些燙手,顯然裡面裝滿了熱水。被子也因此而變得熱乎乎的,坐上去十分舒服。
嘴角不自覺一笑,心底也有些感激那個細心的女子。
還記得當初在壽王府的時候,每晚睡覺之前,依瑪爾總是會搶在自己前面鑽進被子裡,等到捂熱了,再讓自己進去。她的身子那麼小,但是總是那般的溫暖,每晚毒感到冰冷刺骨的時候,只要一伸手就可以摟住她,然後就可以安然的挺過去。
那些難得的太平日子,現在想起來,竟然好像是做夢一樣,那般的不真實,卻又是那般的美好。
第二天一大早,秦之炎早早的起來,感覺精神很好,就在臥房裡翻出幾本書,靠在軟椅裡細細的讀起來。
他已經很長時間沒有這般放鬆閒適的讀書了,離開了咸陽,似乎也放下了曾經那些壓在他心頭的重擔,就連精神,也漸漸的舒緩了起來。
這家的主人年輕的時候,想必也是個愛遊歷的人,房間裡的書大部分都是遊記。秦之炎翻到一章,記載著海外一些國度的風俗人情,竟然和青夏所講的大致相若,不由得挑起了興趣,細細的讀了起來。
不知過了多久,門嘎吱一聲響,程筱端著一個大托盤,笑瞇瞇的走進來,說道:「不吃早飯就看書,真是不好的習慣。」
秦之炎笑著放下書卷,說道:「程姑娘。」
「吃飯吃飯,我準備帶著你的兩個小丫鬟上街去買東西,她們讓我來問問你行不行?」
秦之炎笑道:「你只要不把她們賣了,隨便你們去哪。」
「呵呵,」程筱大笑道:「真聰明,一下就被你猜到了。」
剛要轉身出門,突然回過神來說道:「後面是我家後院,我估計你不會願意跟女人上街,自己出去玩玩吧,別總是悶在屋子裡。」
秦之炎點頭笑了笑,目送程筱出門。
桌子上的飯菜很香,透著一股甜甜的味道,整個一個大大的托盤上,只放著一個大大的蓋子。秦之炎疑惑的打開蓋子,心底頓時一驚。
他不由得緩緩的站起身來,看著那紅紅綠綠看似香甜可口的糕點,拿起筷子,輕輕的點了一下,放在嘴裡。
入口即化,香甜可口,是他從來沒有吃過的美味。
想起程筱剛剛說過的話,秦之炎轉身就打開房門,緩緩的走了出去。
如雲樓的後院,顯然不像前院那般的吵鬧,安靜優雅,處處都透漏出主人的一番心思。假山怪石,蘭草繁華,越往前走,風景越秀麗,精緻小巧,小橋流水,院長的盡頭,竟是一片竹林。
隱約的簫聲突然傳來,悠揚婉轉,悠遠靜謐。秦之炎眼睛微微的瞇起,順著簫聲不斷的向前走去,碧綠翠竹,連綿不絕,終於一方石桌石椅出現在眼前,一名一身碧綠衣衫,秀如瀑,身姿綽約的女子娉婷著自己站在竹林之中,素手如雪,衣衫飄飛,正在悠揚的吹奏著一管洞簫。
秦之炎的呼吸頓時凝固了,點點笑容,再也無法掩飾的出現在他的唇角,他衣帶飄飄,眼目清華,聲音醇厚,好像他們第一次見面那般,輕輕的叫道:「依瑪爾。」
簫聲一滯,女子素顏如雪,眼眸似星,緩緩的回過頭來。陽光透過竹葉,灑在她的臉上,留下斑駁的光影,竟是說不出的明艷動人。
彷彿是過了一千年,一萬年,那對剪水雙眸,柔和的投注在一處,竟然再也不能離分。
秦之炎,我會永遠的陪著你,不論什麼人,什麼事,都在也不能將我們分開了。
秦之炎,你若是死了,我沒有家,沒有地方可以去,我該怎麼辦?
秦之炎,秦之炎,網圖霸業轉眼成空,金玉滿堂也無法帶走,莫不如你我神仙眷侶,百年江湖。
你,明白了嗎?
那一天的陽光,是秦之炎一生之中,所見到的最燦爛的陽光。是那般的溫和,那般的美好,那般的讓人覺得人生中充滿希望。
他跟自己說,就自私一次吧,哪怕只有一個月,一天,一個時辰。他一生都活的太累,就讓他閉上眼睛,放縱自己,去自私的活一次。其他的,都不要再去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