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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五十六章 文 / 瀟湘冬兒

    這一覺,秦之炎睡的很香,他甚至有點不願意醒來了。

    在夢裡,他好像又回到了太和宮的西六宮偏殿裡,到處都是破敗的瓦礫和枯萎的雜草,他仍舊是那個很矮很矮,爬到樹上都看不到宮牆外面的孩子。但是他卻一點都不害怕,他看到了帝陵漆黑綿長的甬道,看到了孤獨敗落的深宮,看到了父母淡漠厭惡的臉孔,看到了弟弟為了他挨鞭於的後背,看到了邊關滾滾的黃沙和戰士們被汗水和鮮血浸濕的鎧甲,還看到了她,一身淡青色的衣衫,站在一片翠竹之中,手持著一管洞簫,眼神溫和的望著他。

    原來他的一生,竟是這樣的漫長。有過孤獨,受過離棄,得到過權勢,也經受過打擊,但是終究,老天還是厚待他的,她像是一縷陽光,就那般的照射進他黑暗的生命,她總是說他是她生命最後的依靠,卻不知道,一直是她在支持著他堅強地走到今天。

    他還那麼幸輕,可,是此刻回憶起自己的一生,卻感覺已經過去了那麼久那麼久了,那些漫長的路途,幾乎一眼看不到邊。他一直在跌跌撞撞的走,沒有路了,就用手指去控,用牙齒去啃,終於還是走到了生命的盡頭,回過頭去,全是滿滿的思念和辛勞。終於該倒下了,卻仍舊是濃濃的不捨,任他有智計萬千,終於不能挽回。他很累了,無論是這身千瘡百孔的身體,還是那顆衰老的心,都想要好好的歇歇了。

    手上的劇烈搖晃,終於還是驚醒了他,緩緩的睜開眼睛,就看到青夏微微有些白的臉孔,他輕#有些白的嘴唇,風輕雲淡地笑,輕聲地說:「你醒了。」

    已經將近中午,太陽大大的掛在天空中,越接近南邊,天氣越的暖和,陽光很柔和,射進屋子裡面,到處都是暖洋洋的。可是秦之炎蓋著兩層很厚的被子,面色仍舊有些青。他從來不是一個嗜睡的人,甚至經常幾天幾夜的失眠,可是現在,每次一躺下就感覺有排山倒海的疲倦升騰起來,眼皮千鈞重,幾乎睜不開。

    青夏強忍住心底的恐慌,若無其事的笑著說道:「也是剛剛醒,我煮了粥,想要喝一點嗎!」

    秦之炎笑笑點了點頭,就坐起身來。

    青夏做了一些清淡可口的小菜,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她已經漸漸對這些從前不屑一顧的東西熟悉了,做起來也十分的得心應手,甚至會可笑的帶著一絲小小的成就感。

    他們在彭陽城住了下來,在城南的一處風景秀麗的地方買了一處清雅的宅子,宅子不大,不過後面就是彭陽很有名的一處景致,名叫明陽湖,其實也無非是一處碧綠的湖泊,但是青夏卻很喜歡這個名字,於是執意的住了下來。

    這裡面的原因,兩個人都心照不宣的不說出來,只是卻有那些沉重的東西壓在他們的心上,無論怎樣粉飾太平,都無法掩飾。

    距在如雲樓重逢到現在,已經過去五天了。這五天來,青夏親眼看到了秦之炎的身體一點一點的衰弱下去,她總是整夜整夜的不敢睡覺,每過一會就要被噩夢諒醒,只有聽著他的心跳,才可以安靜下來。他們很有默契的誰也沒有提及咸陽城裡的事情,住在這個安寧的小城,那些紛湧跌宕的往事似乎全都漸漸的遠離了他們。相較於兩人剩下的日子,那些東西已經顯得是那般的微乎其微。

    青夏盛了一碗清粥放在秦之炎的面前,低頭輕輕的一嗅,笑顏知花的說道:「好香。」

    秦之炎溫和一笑,也學著她的樣子,湊過鼻子聞了聞,點頭說道:「真的好香。」

    「那就多吃一點,今天我們還有大事要做。」

    秦之炎眉稍輕佻,說道:「什麼事?」

    「你忘了,」青夏繞到他的身後,為他梳起長,然後手指在他的太陽**上輕輕的揉著,「今天是彭陽城的酒神節,我們要上街去看熱鬧,然後還要去如雲樓聽說書先生講段子,昨天那個塞外套狼我還沒有聽完。」

    秦之炎失笑,一邊喝粥一邊說道:「傻瓜,都告訴你都是假的了,你若是想聽我講給你聽。」

    「不要!」青夏嘟著嘴說道:「你講的一點都不好聽,我就是喜歡聽一個人打一萬人的段子。」

    秦之炎搖頭苦笑,一碗粥很快就見了底。青夏開心的叫進碧兒,小丫鬟手腳麻利的將桌子上的東西收拾下去。青夏為秦之炎披上外袍,踮著腳站在他的面前,為他整理衣領,只覺得那種好聞的川貝香氣又迴盪在鼻息之間,她的心漸漸的平和了下來,突然想起什麼,揚起頭來,##地說道:「秦之炎,我今天有沒有說過我喜歡你。」

    秦之炎笑著搖了搖頭,說道:「我沒聽見。」

    「哦,」青夏突然摟住他的脖子,踮起腳來輕輕的吻在他溫軟的嘴角上,然後笑顏如花的說道:「秦之炎,我好喜坎你,你就陪著我,不要走了好不好?」

    秦之炎笑著點頭:「好!」

    「耶!你答應了!」青夏開心地叫道,一雙眼睛彎彎的像是一彎月亮。

    穿著打扮好了,青夏上上下下的看著秦之炎,抱著肩膀眼神很是挑剔的說道:「還是再多加一件披風好了,將臉遮住,昨天跟你上街的時候那群女人總是盯著你瞅,我吃了好大的虧。」

    秦之炎一笑,知道她是怕自己吹風,故意這般說,也不說破,任她在衣箱裡折騰,拿出一件青緞面的披風,然後兩人拉著手走好了院門。

    「連舟,我們去湊熱鬧了,你們幾個一會鎖好門也自己去吧,記著要叫上程姑娘。」青夏招呼了一聲其他三人,只見連舟面色通紅的恨恨的站在院子裡,大笑一聲就急忙和秦之炎跑了出去。

    「連舟脾氣不好,我現在不是王爺了,你再惹他,小心他揍你。」秦之炎小聲的趴在她的耳邊說道。

    青夏掩嘴笑了起來,說道:「我是在成全一樁好姻緣,程小姐對連舟有意思,傻子都看得出來。再說我也不怕他,明刀明槍的,他未必就是我的對手。」

    還沒到晚上,大街上就已是人頭湧湧,秦之炎以前很少有這樣的機會上街,看什麼都比較新鮮,這幾天在青夏的培養下,總算顯得不是那樣土氣了。兩個人一路上眼花繚亂,眼見賣什麼的都有,這裡不愧足繁華的邊城,南來北往的商戶眾多,賣什麼的都有,竟然還有很多藍眼晴黃頭的西方人。

    青夏來了這裡之後,對各國的形勢和人文地理都系統的瞭解了一下。這裡雖然因為秦二世的不同而改變了歷史,但是西方諸國的歷史卻大致沒有什麼改變,若是挨照歷史的軌跡展,現在應該是明朝正德皇帝當政。那麼西邊的沙俄皇朝如今當權的就應該是索菲亞女皇,葡萄牙西班牙等西方國家剛剛興起了海上貿易,正是華夏大國閉關鎖國逐漸敗落,西方國家逐漸興起的時刻。而街上的那群外國人,大多是西方國家派來傳教的傳教士。

    以青夏對世界歷史的瞭解,最開始的第一批傳教士不像後來的那群強盜,基本都是真正的信徒,為了上帝的福音萬里迢迢的遠渡重洋。

    這個時侯,外國的航海技術已經很先進,由於歷史的改變,幾百年來華夏大6一直四分五裂,各國林立,技術的展十分落後,原本早就該出現並完成大航海壯舉的鄭和也不知道死到了哪裡去。是以在航海方面,更是大大的落後於西方諸國。

    只是這些東西,跟青夏並沒有什麼關係。華夏是富強也罷,是衰落也罷,都有特定的自然展規律。她只是一名普通的女子,也全沒有幫助民族富強的高尚偉大的念頭。眼見滿大街的都是各種琳琅滿目的商品,青夏頓時來了興致,見眾人討價還價吵的熱鬧,她也欣欣然加入了這個行列。

    秦之炎足何等聰明的人,什麼事只是略略瞄上一眼就能知道個**不離十,和青夏兩人一唱一和,大殺四方,討價還價不亦樂乎。天還沒黑,兩人就買了數不清的東西,亂七八糟什麼都有。小至針線碗筷,大至象牙花卉,各色錦繡綢緞,衣衫飾品,好看的木易雕塑,各種繩結綵緞,青夏還買了一個雕刻著惟妙惟肖的壽星公的紅漆馬桶。

    兩人雇了一輛車子跟在身後,看到什麼買什麼,全不顧身旁的人用看暴戶一樣的眼神看著兩人的表情,樂在其中的大肆購物。

    「依瑪爾,原來買東西這麼有趣。」一番運動,秦之炎的臉頰也紅潤了起來也許是心情的原因。一雙眼睛神采奕奕,不再是那般的清冷平和,整個人也精神了起來。

    青夏笑著抬起頭,說道:「那是當然啦,像你啊,有一堆錢卻從來不知道怎樣花。」

    秦之炎一笑,突然只聽咕嚕一聲,不由得疑惑的向青夏看去。青夏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說道:「我餓死了,我們去程姑娘家吃飯吧。」

    秦之炎笑著說:「也好啊,正好我也餓了。」

    青夏吩咐車伕將他們買的東西都送回宅子裡,就跟著秦之炎手牽手向如雲樓走去。

    晚上就是酒神節,整個彭陽城都異常的熱鬧,如雲樓人滿為患,在門口站了半天才擠進去。好在程筱知道兩人要來,事先為他們準備了房間。

    菜色剛剛上齊,就見門口青兒碧兒兩個小丫鬟拉著一臉不情願的連舟走了進來,程筱為人十分爽朗,見狀熱情的迎上前去,連舟一張臉幾乎成了豬肝色,那表情竟也看不出是生氣還是害羞。

    青夏剛想上前去打招呼,秦之炎就攔著她說道:「你若是這時候去打招呼,連舟真要鑽到地縫裡了。」

    青夏掩嘴而笑,夾起一塊排骨放在秦之炎的碗裡,說道:「多吃一點,多長肉會變得很帥。」

    「很帥?」秦之炎一愣,說道:「什麼意思?」

    青夏一愣,想了許久,才明白過來這時候可能還沒有這個前衛的詞,說道:「就是誇你長的丰神玉郎,俊美絕倫。」

    秦之炎呵呵一笑,臭屁地說道:「我覺得我現在就挺好。」

    青夏一口茶險些噴出來,哈哈大笑道:「臭美的男人。」

    這時,雅間的門突然被打開,程筱笑瞇瞇的走了進來。放下手中的托盤說道:「酒神節不喝酒那是對酒神的不敬,這是果酒。十分清淡香甜,是我的珍藏,今天就送給你們免費品嚐。」

    青夏笑著接過來,指著下巴說:「什麼免費品嚐應該是感謝我把連舟送給你的答禮才是。」

    「要送也不是你送,」程筱笑道,「正經主子不是在這呢?」

    「喂喂喂,你這個女人,這種話怎麼可以說得出來。」

    程筱笑著退了出法,說道:「不打擾你們小情人互訴衷腸了。」

    秦之炎笑著低下頭,倒了兩杯果酒,遞給青夏一杯,說道:「程姑娘為人爽朗,人又善良,真是個好女子。」

    青夏眉頭一皺,故意怒道:「怎麼?說人家說的那麼好,你要以移情別戀了嗎?」

    秦之炎默念了移情別戀一詞,念了兩遍微覺親暱的說道:「這個詞好,是你家鄉話嗎?」

    「是呀是呀,」青夏語氣不善地說道,搬著凳子坐在他的身邊,眼巴巴的望著秦之炎的眼晴:「老公,以後你看到更好的女人,會不會就不要我了?」

    秦之炎聲音微挑,疑惑地說道:「老公?」

    「不許打岔!」

    秦之炎故意扳起臉來說道:「這麼凶悍的女子,我真要好好考慮一下了。」

    「喂!」青夏不高興的大叫道。

    秦之炎哈哈一笑,一攬堤住青夏的腰,將頭埋在她的脖頸裡,嗅著她清新的香,說道:「這個世上怎麼還會有比你更好的女子。」

    原本那般凌厲,殺人不眨眼的級特工,卻聲音悶悶地說道:「那萬一要是有呢?」

    「萬一嗎?」秦之炎聲音很輕,輕輕的吻在青夏的額頭上,輕聲說道:「就算是有,我也看不見,依瑪爾,我這裡,只能住一個人,你在裡面把門關死了,別讓別人進去山1

    青夏手掌附在秦之炎的胸膛上,小小的腦袋貼在他的心口處,聽著裡面跳動的心聲,突然只覺得幸福的想哭。她伸出手來緊緊的抱住秦之炎的腰,一宇一頓地說道:「秦之炎,別離開我,別刑下我一個人,我想跟著你,雲,論到哪裡,千萬別丟下我。」

    過了好久,秦之炎溫熱的吻終於於落在青夏的嘴唇上,連帶著他寵溺的低呼:「我的依瑪爾……」

    多少年後,當那些破碎的記憶再一次迴盪在腦海中的時候,青夏仍舊會覺得心庭溫暖,那一天,那一刻,在一片喧囂的塵世之中,她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最幸福的。

    一頓飯吃到天色黑了不來,大堂裡漸漸安靜了。街上卻越的熱鬧。突然傳來了一陣喧嘩,青夏推開窗子,只見下面的街市上竟然有兩伙人正在打架,頓時來了興趣,連忙召喚秦之炎一起看。只見打架的兩伙,一夥是五六個孔武有力的壯漢,另一夥卻只有一個人,穿著寒磣,破衣爛衫,好像乞丐一樣。而最奇怪的是,在這兩伙人中閱,竟然還有四個藍眼睛的洋人,正在用蹙腳的中文大聲的勸諫眾人聽從上帝的福音,不要打架。只可惜幾個洋人似乎幫越忙,最後還被那幾個壯漢誤以為是跟那乞丐是一夥的,連著他們幾個也被人揍了一頓。

    周圍圍了許多路人,指手畫腳十分興奮,竟然沒有一個人想要出手相幫。

    「喂!不許打架!」一個清脆的女聲突然響起,青夏低頭一看,只見程筱叉著腰站在街上,大聲地叫道,很有要衝上前去的樣子。

    誰知還沒上前,突然被一名壯漢一下子推倒在地,手臂擦在地上的石頭上,留下長長的一道血痕。

    連舟的臉色頓時黑了起來,一把扶起程筱,滿臉怒意的就走了上去。

    青夏頓時不忍心的閉上了眼睛,並伸出小手為秦之炎蒙上雙眼,果然只聽乒乒乓乓的一陣聲響,幾名大漢頓時慘聲叫喚了起來。連舟乃是大秦戰神的貼身護衛,手上功夫何等了得。青夏來到這裡這麼久,除了家破人亡之後切夫詭異上升的西林譽,也就在連舟的於上吃過虧。他們這些鄉間普通的壯漢,哪裡是對手。不一會,就個都屁滾尿流的逃跑了。

    程筱笑著說道:「來了彭陽,不見識見識酒神節的熱鬧,就是白來了,我們出去看看吧。」

    幾人點頭,就站起身來,那個洋人突然追上前來,從脖子上摘下一串十字架遞給青夏,說道:「尊敬的小姐,請接受我們的友誼,你是個偉大的航海家,我們會向你努力的。」

    青夏咯咯一笑,似模似樣的在胸前扒了一個十字,低頭讓洋人把十字架掛在她的脖子上。

    天空中焰火繽紛,青夏牽著秦之炎的手,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裡,仰著頭指指點點,笑語妍妍。那漫天的焰火絢麗多彩,像是霓虹一般閃爍,又好似漫天仙女的水袖,四周都是歡聲笑語的人群,整條大街上滿滿飄逸著濃烈的酒香,芝蘭香草,方桂酒神,這是個美麗的城市,和平,安寧,充滿了迷夢般的美好。

    青夏和秦之炎乎挽著手靠在一起,像是兩個無憂無慮的孩子一般,仰望著天空中的焰火!那些曾經隱藏在生命裡的殺戮,經歷過的##,馳騁過的沙場,死在手裡的亡靈,朝堂上的腥風血雨,糾纏不清的恩怨情仇,似乎在剎那間就遠離了他們。似乎已經很多很多年,他們就這麼相伴著生活在這個小城裡,喝茶飲酒賞花遊湖,討價還價的買東西,八卦的湊熱鬧,看到別人打架就會興奮的血液沸騰,得到一點點小便宜就會開心的睡不著覺。

    原來,生活也是可以這樣度過的。原來,日子也是可以這樣享受的。原來,他們也式可以這樣平淡的幸福的。

    明明爍爍的焰火灑在兩人的臉上,青夏抬起頭來,只見秦之炎的臉孔是那般的明媚溫和,黑夜裡,他一身青衫長袍,隨風飄舞,俊逸瀟灑,飄飄欲仙。她緊緊的握著他的手,好像只有這樣才能感覺到他的存在。

    秦之炎低下頭,看著青夏的眼睛,風華絕代的溫潤一笑,笑容有若清風,輕輕的捧起她的臉頰,低下頭去,然後,就在方桂酒神的漫天焰火之下,輕輕的吻在青夏的嘴角上。

    所有的入全都仰望著天空,到處都是濃烈醉人的酒氣,焰火繽紛,綵燈高掛,遠遠的江面上,龍舟搖曳,嘿呦嘿呦聲不斷,孔武有力的大漢們揮汗如雨的甩開膀子,兩岸的百姓們都在興奮的尖叫。

    人群中,一男一女,在香飄四溢的長街上,深情擁吻,無人注目,卻是那般的醉人。

    秦之炎,我們會永遠在一起的,我們會克服所有的磨難,痛苦都已經過去了,再也沒有什麼阻隔在我們之間,我們要相依相偎,不離不棄,不論生死,永遠並肩。

    秦之炎,你說,好不好……

    那一晚,秦之炎的精神真的很好,是前所未有的好,他們一直走了很晚,猜燈謎,看龍舟,還喝了很多辣口的方桂酒,吃街邊小攤的麵條,坐搖搖晃晃的花船,做他們一切沒做過的事情,像是一對玩瘋了的孩子。

    直到青夏都有些累了,他們坐在明陽湖邊,望著整個彭陽城的燈火,青夏靠在秦之炎的肩膀上,思褚飄得那麼的遠,鼻息之間,都是青碧的綠草和都是倒垂的楊柳所散出的清新味道。

    秦之炎的聲音那般的悠遠,像是飄渺的歌謠,輕輕的在耳邊響起:「依瑪爾……」

    「嗯?」青夏聲音懶懶的,她似乎就要睡著了。

    男子輕輕的笑了起來,說道:「我今天真的很高興。」

    「我從來沒有這麼高興,」秦之炎望著前方,聲音溫和地說道:「可以和依瑪爾一起看煙花,可以和依瑪爾一起喝烈酒,可以和依瑪爾一起逛街,買東西,猜燈謎,吃麵條,真的很好。」

    「我也很高興,」青夏笑著說道:「和你在一起,做什麼我都很高興。」

    秦之炎輕笑:「依瑪爾,外面真的像那幾個洋人說的那樣,有那麼多的國家,那麼多奇怪的風俗嗎?」

    「是啊,」青夏笑著說道:「大海的那一邊,還有很多很多的國家,有歐洲人,非洲人,美洲人,有白的,黃的,黑的,長的全都不一樣。每一個洲都有好多好多的國家,我們大秦在世界地圖上,就是那麼小那麼小的一丁點。各個地方的風俗習慣都不一樣,世界好大好大的,你若是願意,我們就揚帆出海,去非洲,去美洲,去撒哈拉沙漠,去看埃及的金字塔,去看尼羅河,去百慕大三角洲,我們可以去很多很多的地方,走遍世界的每一個角落。我航海的技術特別好的,你都不知道。」

    秦之炎輕輕的笑了起來,呼吸噴在青夏的頭頂,那般的溫熱,有些癢癢的,聲音像是方桂的濃酒,醇厚的,纏綿的。「依瑪爾一直很有本事,是我見過最堅強的女人,無論生什麼,都一定能逢凶化吉,都能輕鬆的應對。

    青夏突然笑了起來,臉龐不好意思筋紅潤了起來,說道:「不帶這樣誇我的,我會驕傲的。」

    「你本來就是應該驕傲的,」湖面的微風吹了過來,揚起兩人的絲,纏綿的糾纏在一處。「依瑪爾,我很愛你,想要永遠和你生活在一起,想要照顧你,寵著你,保護你,不讓你受到風雨,不讓你受到欺負,不讓你難過、流淚、傷心,讓你永遠都可以幸福的笑,開心的生活。想要帶著你走遍名山大川,在景致秀麗的地方結廬而居。想和你生一個漂亮的孩子,然後看著他慢慢長大。想要看著你老的時候是什麼樣子,什麼對候掉牙齒,什麼時候生白,想要躺在陽光底下,握著你的手,為你搖扇子。想要和你種一院子的青菜,自己施肥澆水。學會做糕點,每天早晨看著你醒來,吃我親手做的早點。想要和你相伴著走過一生,在你老了的時候聽你說一句,這輩子和我在一起,真的沒有後悔。」

    青夏的眼眶突然就那麼濕了,她不知道是湖面上的風太濕了,還是自己真的很睏了,只是嘴角輕輕的扯開,聽著男子那般溫和纏綿的話語,輕輕的笑,淡淡地笑,開心地笑,緩緩地說道:「會的,我們一定會永遠在一起的。生生死死我們都走過來了,陰謀陷阱我們都經歷過了,秦王不在了,太子不在了,燕王湘王都不在了,我們現在只是平常的人,這裡沒有人認識我們,我們可以在一起遊歷、養花、種菜,我們誰也不去管,就這樣開開心心的生活在一起?你一定要說話算數,要等著老了的那一天,等著我說那句話。」

    秦之炎突然笑了起來,笑容像是湖面上的風,那般的輕,那般的柔和。

    「依瑪爾,能遇見你,是我一生最幸福的事情。」

    青夏靠在秦之炎的肩膀上,輕輕地笑:「我又何嘗不是呢?秦之炎,老天終於要開始厚待我們了,前面還有很多路,我們一定要相扶相攜的走下去,無論是誰,都不可以輕易的放棄。」

    「嗯,」秦之炎點了點頭,眼波像是三月的湖水,說道:「對,無論是誰,都不可以輕易的放棄。」

    青夏聽到他斬釘截鐵的話,突然開心了起來,她看著秦之炎突然輕聲說道:「秦之炎,我為你吹個曲子吧,你以前只教過我一,這是我家鄉的曲子,我自己學會的?」

    「好啊。」秦之炎欣喜的笑。

    青夏拿出那只長簫,橫在嘴邊,說道:「這曲子名叫靜月,獻給我最最親愛的秦之炎先生,希望他身體健康,永遠開心。」

    秦之炎的眼晴那般的溫和,有著淡淡的光芒,璀璨的像是天邊的星子。」

    淡淡的曲子緩緩的迴盪在空氣之中,清幽的湖面上蕩起微微波濤,整個世界似乎都安靜了下來,遠處的喧囂,熱鬧的人群都離他們那般的遠,天地間似乎只剩下他們兩人,可是卻是那麼的溫暖

    秦之炎,你知道嗎,只要有你在,我就有信心面對任何事情,只要有你在,我就什麼都不害怕,只要有你在,我就可以堅強的走下去。

    但是,必須要有你在,一定要有你在,只要,有你在。

    那一晚,秦之炎執意要背著青夏回去,青夏再三不肯,最終還是讓步,她小心的趴在秦之炎的背上,生怕他會虛弱的倒下去。

    總算沒有,秦之炎看起來很瘦,但是背脊卻是那樣的寬,青夏趴在他的背上,兩隻手繞過他的脖子,尖尖的下巴頂在他的項窩處。他們走過了白石的拱橋,走過流水的溪邊,走過寂靜的湖岸,走過繁盛的花田,走過熱鬧的集市,走過花燈的高台,那麼多的人,各色各樣的目光投注在他們的身上,有鄙夷的,有妒泛的,有羨慕的的,也有祝福的,可是青夏全沒有在乎,甚至沒有去看,她只是專注地看著秦之炎的眉梢眼角,看著他的輪廓,不時的用衣衫為他擦拭額頭的汗珠。

    那晚的月亮真好,又大又圓,高高的掛在天上,是那般的皎潔,風也很好,柔柔的吹著,有著花樹清新的味道。天氣也好,不冷不熱。

    一切都是那般的美好,以至於多少年後,當他們再一次回想起那個晚上,都會止不住嘴角輕笑的孤度。

    回到宅子的時候,已經四更了,天邊已經濛濛有些微亮,他們在房間裡一直纏綿著,秦之炎從來沒有這般的激烈過,一次又一次,柔軟且熱烈的吻遍及她身上的每一個角落,她身上的每一寸皮膚都幾乎在戰慄顫抖,那是從來沒有過的滿足,濃烈的愛和陶醉,將他們緊緊的包裹。

    不知道做了多少次,直到青夏疲倦的睡了過去,她仍舊能感帶到秦之炎在她的身邊,輕吻著她的眉梢嘴角,聲音低沉的說著一些她聽不清的話語。

    有一些擔憂在心底升起,可是仍舊被她壓了下去,這樣辛福的時刻,她的心在拒絕她去想那些不開心的事情。

    她想,秦之炎可以這樣,也許,身體就要好了吧。也許,不會有事了吧。她開心的綻放一個大大的笑容,漸漸的沉入夢鄉。

    這一覺,是長久以來,睡的最香的一次,所有的心思都被放心,所有的擔心都被擱淺,她像是一個親福的女人一般,等待著她心愛的人將她吻醒,所以她下意識的膩在溫暖的床上,久久的不願醒來。

    太陽升起又漸漸落下,青夏這一覺,竟然睡了整日,睜開眼睛的時候,外面已經是一片金黃。她皺著眉,似乎有些迷糊,嗓子有些堵,卻還是輕聲的叫著秦之炎的名華,只是四下裡空蕩蕩的,沒有一個人在。

    她突然有些害怕,連忙坐起身子,卻突然感覺渾身酸痛,低頭一看,滿身都是昨晚歡好的痕跡,她的臉頓時飛起一抹潮紅。剛一動,突然現空蕩蕩的床榻上,放著一疊乾乾淨淨的淡青色裙裝,很是漂亮簡約的款式,是青夏最喜歡的那種。下面放置了一個溫碳盒子,衣服被熏的香香的,還很暖和。

    青夏突然止不住的笑了起來,秦之炎,也許在外邊吧。

    她穿好衣服,見桌子上擺放著幾個盤子,都用蓋子反扣著,青夏揭開蓋子,只見全是她喜歡的菜色,只是顏色香氣都差好多,一看就不是碧兒煮的。青夏拿起筷子嘗了一口,現味道還不錯,眼晴裡的笑意更深。

    洗臉的水已經打好了,下面用雙層炭溫著,還在微微的散著熱氣。

    青夏推開了門,看見院子裡靜悄悄的,微微皺眉,輕聲的喊道:「之炎?」

    仍舊是靜謐一片,沒有一個人回答。青夏有些心慌了,聲音提高,「之炎,你在哪裡?」

    跑到了碧兒青兒房間,也是乾乾淨淨的。就連平日裡梳妝的盒子都不見了,她突然覺得腦中一片空白,女子的臉色越的蒼白,不斷的搖著頭,連聲說道:「不會的,不會有事的。」

    她瘋狂地跑到連舟的房間,一腳踢開房門,裡面空空蕩蕩,沒有人,沒有一絲溫度,甚懸連玉劍也不在了;馬廄裡的馬匹也不見了,秦之炎的戰馬也沒了,只剩下自己的黑馬孤零零的站在那裡,像她一樣。

    她好像明白了什麼,卻又不願去相信,她反覆的搖著頭,輕聲說道:「也許是出去了,不會就這麼走了的,對,也許是去如雲樓吃飯了。」

    她利落的翻身上馬,大喝一聲就衝出院門,在長街上迅的馳騁了起來。終於到了知雲樓,青夏踉蹌的衝進去,猛地撞在了程筱的身上。

    爽朗的女子見了她竟是十分的吃驚,大叫道:「你怎麼回來了?不走了嗎?」

    「他在哪裡?」青夏緊緊的抓著程筱的衣襟,好似抓著最後一隻活命的稻草,氣喘吁吁地說道:「他在哪裡?在上面喝茶封嗎?在聽說書先生講段子對嗎?」

    程筱吃驚地說道:「你們不是一早就走了嗎?我親眼看著他們出的城門,怎麼,你沒跟著去嗎?」

    「出城門,出城門,」青夏幾乎喘不過氣來,她劇烈的呼吸著,渾身冰冷,如墜冰淵,用力的抓著程筱,不斷地說道:「哪個城門?去了哪裡?哪個城門?」

    女子面色蒼白,幾乎毫無血色,程筱手足無措地說道:「是北城門啊,從北面走的。」

    「北城門,北城門。」青夏一把放開了程筱,東倒西歪的跑出去,爬上馬背,向著北邊城門就追了去。

    夜色漸漸來臨,彭陽的北門之外,是一片空曠的原野,百草淒淒,月色清冷,女子一身淡青的衣袍,騎在馬背上,茫然四顧。天地大的可怕,她卻小的可憐,四通八達的官道,她卻不知道該往何處去,她傻傻的望著四方的路,委屈的咬著嘴唇,一顆心幾乎被捏的粉碎。

    她該去哪裡,該往何處去?

    秦之炎,你如何忍心,如何忍心就這樣拋下我?你如何捨得,就這樣扔下我一個人獨自離去?你總是以為這樣對我是好的,司是沒有你在身邊,我活著還有什麼意義?你如何狠心,如何可以這般狠心?

    青夏的眼淚終於一行又一行的掉了下來,戰馬低低的哀鳴,茫然的回過頭來看著它的主人?

    秦之炎,天地這般大,我該到哪裡去找你?我沒有家,沒有親人,我一無所有,你讓我獨自一人活在這空曠寂寥的人世中,難道就是你對我的仁慈?

    秦之炎,秦之炎,你在哪裡?你在哪裡?

    第二天一早程筱打開店門,就看見青夏木頭人一樣失魂落魄的站在她的門前,衣衫那般單薄,面色青白,好似死去了一般。她大驚失色的將她拉進店裡,洗了溫熱的毛巾為她敷在臉上。

    「他走的時幟,交給我一封信,說是將來若是有人來找他,就把信交給那個人。我原以為你們是一起走了,信也是托付我交給別人的,現在看來,是給你的吧。」

    一張潔白的信件送到了青夏的手上,原本麻木的女子頓時一驚,連忙拆開信箋,打開,只見清俊瀟灑的宇體淡淡的寫在有著香氣的白紙上,一看就是那個男人所書,字跡工整,言語平和,青夏看著看著,眼淚突然就掉了下來。

    「依瑪爾,我終於得到了商丘一族的消息,也許我的病醫治有望,我去了,若是能夠治好,我會回來找你的。你昨晚說過,無論生什麼,都不要輕易的放棄,所以你,也一定要好好地活著。炎字。」

    那一天,青夏在那裡坐了很久,直到天色黑了下來,又漸漸明亮,她緩緩的站起身,就回到了那座宅子。

    房間的每個角落,似乎還都有那人的影子,她站在門口,不敢踏講去,感覺秦之炎好像會從那間屋子裡走出來淡笑著望著她,又或許連舟青兒等人會突然蹦出來,大笑著說他們終於騙到了她。

    她誓,若是真的是那樣的,她一定不生氣,不會罵他們,更不會動手。

    可惜,終究還是沒有,院子裡那麼安靜,一切和她離開時一模一樣,就連門,都仍舊是那般大敞著。

    青夏走近房裡,將衣物行禮簡單的收拾了起來,然後鎖好門,就牽著馬又回到了如雲樓。程筱站在門口,似乎正在等著她,見她回來連忙跑上前來,擔心地說道:「我還以為你跑到哪裡去了,你放心吧,炎公子不是那樣隨便說話的人,他一定會回來的。」

    青夏輕輕一笑,將宅子的鑰匙交到程筱的手土,微微的笑,說道:「程筱,謝謝你,我要走了。你幫我照看著點。」

    程筱握著那串鑰匙,咬著嘴唇,不是滋味地說道:「你要去哪?」

    青夏仰起頭,較小的身體看起來是那般的堅強,夜色在她的臉上畫下光潔的弧度,月光似乎都淒迷了起來,她突然微微的笑了起來,輕聲說道:「我的丈夫走了,我要去將他找回來。」

    「天下這麼大,你知道要去哪裡找嗎?」

    青夏搖了搖頭,但是還是斬釘截鐵的說道:「天下再大,也沒有雙腿走不到的地方?他是我的丈夫,無論走到天涯海角,我也會找到他的。」

    「程筱,」青夏突然轉過頭來,淡笑著看著她,輕輕地說道:「對不起,我一直在騙你,我不姓夏,我姓莊,名青夏。我現在要去找那個秦之炎的男人了,總有一天,我會帶他回來的,所以,你要幫我看著我們的家。」

    程筱一驚,微微的張開嘴、愣愣的說不出話來。

    等她反應過來的時候,那個孤單的背影已經走的很遠很遠了,月光清冷的照在她的身上,顯得那般的寒冷孤獨。一陣冷風吹來,捲起了她長長的披風,像是一隻破碎的蝴蝶。

    無論天涯海角,我總會找你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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