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話:兵分兩路
思賦拖著染非,蕭此跟在後面,三人穿過不大的庭院,來到安置返魂鏡的房中。
疏翎聽到動靜立刻在鏡中顯現出來,焦急地問:「我到底要何時才能出去?」
「昭金大帝不必心急,我們既然答應過小暖,就一定會救你脫困的。」思賦面對外族正神也保持著不卑不亢的態度,拱手略微躬身道。
疏翎稍微安下心來,眼望沒精打采的染非:「你還在想月前樽的事?」
染非苦悶地答道:「我總有種不好的預感。」
二神此時誰也不比誰安心,於是都不再說話。思賦主動打破沉默:「移魂術本身並沒有難度,難的是如何將你的**與靈魂湊在一處,大家集思廣益想,想想是把返魂鏡帶到金神宮去,還是設法將虛璃騙過來。」
蕭此道:「虛璃心中定有戒備,不會輕易上當,但若是帶著鏡子直闖金神宮,過後恐怕不好向金族上仙們解釋。」
「我與虛璃性情大不相同,她是決計不能將我族上仙蒙騙過去的,」疏翎心裡一旦有了底,又恢復從前的氣勢,「善後的事你們無須擔憂,我自己會處理。我現在恨不得將那賤人生吃下去,一分鐘也等不了了!」
思賦冷靜地提醒道:「但你別忘了,虛璃身邊還有個熟知你和眾上仙性情的辨陽,由他從旁指點,我想虛璃不會露出破綻來。」
不提還罷,一提到辨陽,疏翎便怒氣沖沖:「別跟我提辨陽!我過去是如此地信任他!他曾數次擅自離宮,去刺殺虛璃,均是無功而返,還被虛璃打得遍體鱗傷,幾乎送了命……誰曾想他們竟然能勾搭成奸!」
思賦默然不語,顯是無法解釋這一現象。
倒是蕭此眉毛一挑,反問:「那他落敗歸來,你可曾好言安慰,悉心照顧?抑或是冷嘲熱諷,責其自不量力?」
疏翎嘴唇哆嗦,答不上來,蕭此瞭然地哼了一聲:「自己不懂體恤下屬,還怪人家另擇良木,我聽小暖說辨陽自稱曾經也是你的後宮之一,對於將自己一手養大的人不該是一點感情也沒有的,可是你的行事作風傷透了他的心,無論如何表忠,都只能換來你的冷眼和譏笑,此時若虛璃稍微給幾分好顏色,我想換做是誰都會倒戈相向。」
疏翎本就心情不佳,再受到他的一番攻訐,更是怒膽邊生:「你算什麼東西!你有臉說我嗎?炙燕雖然浮躁易怒剛愎自用,但他是如何對你大家都是看在眼裡的,你有因為他的庇護收斂自己的乖張嗎?有因為他的包容對他不離不棄嗎?你有臉說我?」
好端端的商量竟然變成了針尖對麥芒,思賦趕忙出來打圓場:「都別吵都別吵,現不是吵架的時候,彼此有什麼不順眼的,日後再慢慢清算。」
炙燕是蕭此心頭的一根刺,一撥就痛,要不是答應過千秋暖不和她吵架,此時真想將返魂鏡用力劈成碎片。
人雖是勸住了,房間裡的火藥味卻散不去,思賦頭疼地揉太陽穴:「依我之見,最好是先將辨陽剷除,不論他的變心是否可以體諒,協助虛璃謀害本族正神都是不可饒恕的重罪,昭金大帝沒有意見罷?」
疏翎怒氣未消,卻也不想遷怒於他,只得低聲說:「沒有,他死得越早越好,越難看越好。」
思賦微微一頷首:「嗯,那就先設法殺了他,然後再聯合金族上仙制住虛璃,將你二人換回來。」
「這樣不好吧?」染非本坐在一旁百無聊賴地發呆,聽到這處忍不住打斷,「疏翎被虛璃和辨陽聯手暗算的事,別讓金族上仙知道比較好,一來疏翎的面子能保得住,二來也能防住其他有反心的三仙日後作亂。」
「哦?」思賦別有深意地笑了,看著他。
染非立刻又恢復無用的米蟲樣:「我只是設身處地地想了想。」
思賦笑著點點頭,又說:「也對,那我們就得瞞著金族上仙行動,辨陽此時定與虛璃形影不離,貿然闖進金神宮只會打草驚蛇,得設法將他二人分開,再暗殺辨陽,動靜越小越好。」
「殺掉辨陽不過是碾死一隻螞蟻,」蕭此目中無人地抄著手——確實他也有這資本,「關鍵在於要想瞞著金族上仙,就得把虛璃單獨引出金神宮,你們有什麼法子?」
疏翎默不作聲,染非一臉欲言又止,被思賦無意中轉眼看過來,馬上又端出一副人畜無害的神情,擺弄著桌上的茶杯茶壺。
沉默了好一陣子,染非終於受不了了,說:「殺掉辨陽,再做個法假扮成他,不就結了?」
蕭此卻嗤笑:「做個法?什麼障眼法能瞞得過正神的眼睛?」
染非鼓起眼瞪著他:「誰說不能!五靈之力相生相剋,土生金,火克金,土族與火族的神術便能瞞得過金族任何人的耳目。」
這理論倒是新鮮,蕭此從來也未聽說過,不言語了。「確是如此,普通幻術當瞞不過正神,但若是神術,卻還受到五靈相生相剋原理的制衡。」疏翎出言作證,染非更得意起來。
思賦似笑非笑地道:「不是自稱啥也不懂麼,怎此刻又這般聰明了?」
染非哼哼唧唧:「你管我的,我偶爾也會靈光一現,不行啊?」思賦忍俊不禁。
話說到這個份上,能無聲無息地殺了辨陽並假扮他將虛璃騙出金神宮的,就只有一人了。
蕭此盯著地板,手指在手臂上敲敲打打,不知在想什麼。
疏翎猜他在為剛才自己說的話置氣,卻又說不出軟話,更拉不下臉道歉,便也低頭不語。
「……」思賦哭笑不得,覺得這房中的氣氛煞是怪異,然不敢貿然再開口點題,只能打哈哈道,「計已定,現只需考慮派何人前去,這個……容我再考慮考慮。」便攆著染非離開。
房中一片死寂,疏翎心如貓抓,又拿他沒辦法,只能耐著性子乾等。
過了許久,蕭此才像是下定了決心,抬眼看向鏡中,疏翎不知他有何打算,有些侷促不安地避開了他的目光。
「疏翎,我想和你定一個契約,」蕭此毫不避諱地直呼其名,「只要你能答應我一個條件,我就去殺了辨陽,將虛璃帶到你面前來。」
疏翎有些不解地皺起眉,自己現在明顯處於劣勢,他不管提什麼條件,多少條件,自己都只有答應的分,何必用這麼謹慎的語氣,談什麼定契約。不過既然對方尊重她的選擇,她也不能太過強硬,於是盡量平和地道:「你說。」
蕭此抿著嘴又沉默了一會兒,才說:「若有一天我被炙燕殺了,希望你能多關照小暖,她不像你們,許多是非輕重她不懂,神界的許多事對她而言更是陌生,若無人照拂,說不定將來會重蹈覆轍,落得個虛璃一樣的下場。」
疏翎訝然睜大了眼,滿是不可思議地看著他:「你……」梗了梗才算把話接了下去,「你對她該不會是真心的吧?」
「是真是假重要嗎?被我看上的人,最後都是要倒霉的。」蕭此輕描淡寫地帶過,對她的疑問避而不答。
疏翎面色凝重地望了他一會兒,突然笑出來:「這丫頭倒頗有些本事。」
正在馬車裡打瞌睡的千秋暖忽然打了個噴嚏,腦袋磕在一旁的大木箱子上,疼得想哭。
飛來飛去實在累,路上正好遇見一支商隊,便偷偷藏進了他們裝貨的馬車裡,倒頭呼呼大睡。
車隊停了下來,千秋暖揉揉眼睛仔細聽,似乎前方有人賣水,這麼大熱的天兒路上能有賣水的那實在是走運了,車廂外傳來喝水了的吆喝聲,護衛們紛紛放下手中的活計,朝車隊最前方走去。
千秋暖伸個懶腰,剛打算趁這會兒不顛簸再睡一覺,就聽到外面傳來些暈乎乎的呻吟,然後便是接二連三的倒地聲。
「哈哈~這一票賺大了。」一個雌雄難辨的聲音大笑起來,接著便是翻箱倒櫃的聲音,千秋暖正想不好遇到劫匪了,爬起來就要跑,車廂門已經被打開了。
門外的人著女裝,臉部輪廓卻有幾分剛硬,唯一雙桃花眼俏媚,加上頭戴斗笠,黑紗系到頜下,看不出有無喉結,一時竟說不准此人是男是女。那人笑道:「喲,還藏了個小姑娘,過來,我只劫財,不劫色。」
千秋暖看他和藹,應該傷不到自己,而確實也沒有別的路可逃,便朝他走去:「巧了,我只劫色,不劫財,敢問閣下是男是女?」
對方撲哧一笑:「劫色?分不清我是男是女,也敢劫色?」說罷伸手扶她下馬車。
「當閒問一聲而已,是男是女都一樣,我不忌口的。」千秋暖十分大度地擺擺手。
那人玩味地端詳了她一會兒,有些佩服地點點頭,拍拍她的肩頭:「小小年紀就這麼厲害,一條道兒上的?」
千秋暖看著一地昏睡的商人護衛就知道都中了蒙汗藥之類的玩意兒,不由歎氣自己的好好的順風車就這麼沒了,心不在焉地答道:「你劫財,我劫色,顯然咱們不一道兒。別勾肩搭背的,除了滾床單,否則我從不和人發生長時間肢體接觸。」
那人卻不挪開手,稍微俯下身來,在她耳邊笑道:「換了三種迷藥都放不倒你,還說和我不是一條道兒上的?莫非是天賦異稟,要不要拜我為師,將來一個人劫鏢,油水管肥,看上哪家的俊男美女,直接抱回來養著。」
「矮油,那敢情好,你就做我二師父吧。」千秋暖心裡好笑,怎麼自己走到哪兒都有人來收徒,莫非匯報有獎勵?
那人有些奇怪地問:「你有師父了?你師父是誰?」
千秋暖笑瞇瞇地豎起食指晃了晃:「男女不忌老少通吃,有六界第一流氓之稱的火部護法蕭此。」
那人一頭杵到馬車輪子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