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話:不能太坑人
「那要是疏翎得救了,月前樽卻找不回來,這責任該由誰來擔?」說這話時,凝時笑得諱莫如深。
蕭此臉色一沉,語氣微慍:「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凝時好整以暇地微笑著:「沒什麼意思,只是想提醒一句,染非救疏翎易如反掌,小暖找到月前樽確實難如登天,你確定這筆交易合算嗎?」
蕭此沒想到他會拆自己的台,而且毫不留情面地把要害點了出來,竟一時不知該如何反駁。
「以難換易,你們是有點虧。」染非帶著濃重的鼻音說。
凝時:「……」
蕭此:「……」
思賦扶額轉頭,深感臉都丟到姥姥家去了。千秋暖卻一本正經地說:「這不是交易,只是互相幫一個忙而已,月前樽的下落我心裡大概有個底,不會找不到的,」說著掏出北斗鑰,「思賦叔叔,在我把月前樽帶回來之前,這個交給你保管。」
以北斗鑰作抵押,就等於是拿自己的性命作擔保,思賦本就不懷疑她會做什麼手腳,這時更不會接受,忙推拒道:「你現在還未封神,少了神器行事多有不便……」話還沒完,橫裡伸出一隻手,將北斗鑰截走了。
「為確保公平,是不是由我這個局外人來保管比較好呢?」凝時二指拈著北斗鑰,微笑著問。
蕭此忍不住把碗重重地擱在桌上:「凝時,你不要做得太過分了。」
被指責過分的人卻絲毫不露悔改之意,眼望著若有所思的千秋暖,嘴角仍舊噙著笑意:「怎樣,小暖?這或許是你封神之前的最後一次考驗,沒有北斗鑰和狻猊,你能挺過去嗎?」
支線任務一下提升到了主線任務的高度,千秋暖讀懂了他的微笑,凝時想通過這件事判斷她是否仍然有合作、或者說利用的價值,便毫不猶豫地點頭道:「我明白了,就交給你保管。」
「花魁哥哥,疏翎就拜託你了,我知道這對你來說一點兒都不難,我明天、不現在就去替你找月前樽。」
染非還茫然不知他們達成了什麼共識,見她起身就要走,不覺奇怪道:「現在?現在不是吃飯的時辰麼,天都黑了,找得到才見鬼了。」思賦也笑道:「不用急於這一時,先吃飯,走前你也得去見見疏翎罷?」
「你把北斗鑰交給外人保管?」疏翎驚得合不攏嘴,「天下怎麼會有你這麼笨的人!」
千秋暖無奈地抽抽嘴角:「還不都是為了你,蕭此說我和染非換一下手頭的事兒就能解決問題,凝時卻說蕭此的話是佔了染非的便宜,蕭此又說凝時說自己的話才是欺人太甚,然後……如此這般你懂了嗎?」
疏翎頭上冒出一團纏在一起的黑線,哭笑不得:「行了行了,你饒了我罷,這時候還有心情說繞口令。」想了想,又問:「你知道月前樽的下落?蕭此陪你去?雖說他這人不太正經,但能力是不錯的,即使沒有北斗鑰你也不會有危險才是。」
千秋暖卻搖了搖頭:「我自己去。」
疏翎訝然:「你自己去?」
千秋暖有些黯然地點點頭:「我不能再依賴他了。」
那神情似乎觸及到某段久遠的回憶,疏翎的臉上也顯出幾分溫柔:「那你自己多小心,等我殺了虛璃那賤人,就立刻去找你。」
「……」千秋暖趕緊擺手,「不、不不不用了。」
疏翎眉頭一降:「你這是何意,你為了救我,不得不獨自面對重重困難,我還幫不得你了?」
千秋暖搓著臉上的雞皮疙瘩:「不是這意思,我是說你溫柔起來很……嗯,你還是凶一點好。」
疏翎一聽頓時沒好氣地白她一眼:「狗咬呂洞賓,沒良心的死丫頭。」
第二天一早,千秋暖收拾好東西,躊躇滿志地揮手告別出門來送的三人:「我走啦,花魁哥哥,不要太想我喲,寂寞的時候隨時聯絡~」說著比了個打電話的手勢。
染非不解地學了下,問:「這個……是何意?」
「沒沒沒、沒什麼意思,你乖乖聽思賦叔叔的話,好不?」千秋暖趕緊擺擺手。
染非可憐兮兮地瞅了一眼身後的思賦,老實地點了點頭。
思賦與蕭此交換了個眼色,便伸手來拖人:「走罷,該去同疏翎商量商量了。」將手舞足蹈的染非提著衣領拖走。
「為何不讓我跟去?」蕭此望著對面的小徒弟,似乎還是初次見面時候的模樣,又像是變了不少,「你在想什麼?」
千秋暖聳聳肩:「我長大了嘛,也不能事事都依賴你,對吧?將來我登壇封神了,也不可能再使喚你,還是盡早學會獨立比較好。」
蕭此微微點了下頭,臉上仍是不大情願的表情:「我縱是想護你一輩子,也是做不到的,你若能夠獨當一面,我也就放心了。」
一輩子?凡人壽命不過幾十年,要想一輩子始終如一也是不易,更妄論神仙,一生何其漫長,哪怕是不老青春,也遲早會相看兩厭。千秋暖裝作很開心的樣子,笑了笑說:「一輩子都要靠你,那我這個神豈不是做成了廢柴,放心,就算真的廢柴了,我也只會坑自家護法,不會坑你的。」
「坑?」蕭此一臉莫名。
千秋暖哈哈笑道:「就像染非那樣,找個厲害的護法,自己光吃不做事兒。」
提到護法,蕭此忽然想起了什麼,虛起眼問道:「將來要提拔誰做護法,你想過嗎?」
千秋暖做了個托腮苦思的動作:「原本是想仍然把玖真帶回土神宮,別的人我也不敢說完全信任,反正都是他做慣了的事兒,坑別人不如坑他,可是……」
「可是?」
「嗯……發生了一點意外,我要重新考慮了。」
蕭此想了想,不記得聽說有什麼意外與玖真相關,只得作罷:「玖真過去口碑極好,我是不能比的,只是他前世與虛璃有些不足為外人道的瓜葛,若是誤會那倒還好,若是真情,只怕他記憶恢復後不會再聽從你的吩咐。就像辨陽。」
關於這一點千秋暖不想和他說的太多,於是敷衍地點了下頭:「知道了,我會認真考慮的。別送了,回去罷,疏翎那邊可能還需要人幫忙,你可別和她吵架哦!」
蕭此笑著答應了,看著她駕起雲飄然遠去。
那個曾經不通任何法術,也沒有坐騎的小丫頭,現在已經能脫離他的庇護獨自飛翔了,還記得自己第一次帶她飛往平壽,寒風吹得她髮髻亂如鳥窩,花了好一陣子才解開,現卻只剩齊肩短髮迎著風微微擺動。
他忽然真實地感覺到,曾經萬事都要依賴他的小徒弟,可能真的再也不需要他了。
青龍城作為木國都城所在,雖說是染非的地盤,但山高皇帝遠,說是清覽的私圈地也不為過。
千秋暖身上揣著思賦給的「零花錢」——銀票千兩,財大氣粗,首先便是僱請街上的乞丐到太宰府各個門口蹲點,只要清覽一出門,立刻來向她匯報,自己則在不遠處的酒樓叫了一桌菜,悠哉地邊吃邊等。
沒吃幾口就有乞丐回來報信,說聽到太宰府的下人談話,太宰似乎好幾天前就不在府上了。
「不在家?有打聽到人去哪兒了嗎?」千秋暖嚼著雞爪子,瞪圓了眼睛問。
那乞丐看著一桌的菜,吞了口唾沫,訕訕地笑,千秋暖受不了地抓起剩下大半隻的燒雞扔給他:「瞧你那德行,知道什麼都說出來,說完了這一桌菜全歸你。」
乞丐大喜,抱著燒雞大大啃一口,又抓過紅燒豬蹄撕了一塊,活像八輩子沒吃過飯,一邊嚼一邊說:「小姐,您可算問對人了,這青龍城裡還就沒有我不知道的事兒!太宰大人前些日子在朝堂上突然中風了,皇上那個急啊,宮裡大夫不好使又把城裡的大夫都請了去,可是鬧得沸沸揚揚啊,前些日子聽說是醒了,不過神智不大清楚,大概是辭了官,要去尋名醫了。」
清覽中風了???千秋暖被這一記神雷劈得暈頭轉向,半天說不出話來。
乞丐啃完了燒雞,舔舔手指,又去夾牛肉,被她用筷子狠狠敲了一下手,頓時不樂意了:「你打我幹什麼呀,你讓我說的我不都說了嗎!」
「太宰他去何處尋訪名醫了,說不出來,就別想吃。」千秋暖一隻筷子敲著桌面,陰惻惻地道。
乞丐嘿嘿一笑,湊近了些:「這可是我冒著生命危險才探來的情報,一桌飯,就想換走?」
千秋暖笑臉如花,也湊上去:「你不覺得……你吃的燒雞味道有點怪嗎?」
「呃?」
「我在裡面下了點藥,你要不說,恐怕連吃完這桌飯的命都沒有。」
乞丐大驚,險些摔到地上去:「你你你你!你騙人的吧!」
千秋暖詭譎地一笑,幽幽道:「我騙人?江湖上誰不知道我毒娘子最擅長就是耍毒,七步斷腸更是旁人無法化解的劇毒,偏偏就你沒眼色,人心不足蛇吞象,想訛我?」
乞丐被她逼真的演技給唬住了,跪在地上痛哭流涕:「姑娘饒命女俠饒命,小的有眼不識泰山,太宰大人由幾名家丁護衛著到麒麟城去拜會土族名醫空念大師去了,這消息絕對可靠!女俠開恩啊!」
又和空在勾搭到一塊兒去了,正好,這回給你一鍋端了!打定主意,千秋暖起身就走。
「女俠留步啊女俠!解、解藥!」乞丐爬出來哭求。
千秋暖一副剛想起來的樣子:「什麼解藥?哦~~你說七步斷腸啊,從來也沒這玩意兒,逗你的。」
乞丐立刻止住哭,瞪眼看她。
「不過我這裡倒是有七竅玲瓏的毒,中了這毒的人全都會七竅流血內臟潰爛而死喲,你要不要試試?」千秋暖神秘地一笑,裝作從懷裡掏什麼,那乞丐嚇得慌不擇路要逃,腳絆在樓梯柱上,咕隆咚直接滾到了一樓。
千秋暖笑得腰也直不起來,心想能把他嚇成這樣的自己不愧是表演課滿分啊。
不過自己順口胡謅的毒娘子,該不是真有其人吧?似乎是有點熟悉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