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玄守在葉菀床邊,看著她漸漸沉睡,起身走到外室,董淨利見他出來,低聲詢問道,「皇上是要在紫竹軒歇息還是回慶祥殿?」
景玄聽著外面的更鼓聲,說道,「朕還有奏章沒批閱,等萱婕妤睡沉了就回慶祥殿。」
董淨利看了景玄微微緩和的面色,猶豫了片刻,開口問道,「皇上,萱婕妤小產一事您不讓宮正司接管,是打算親自查辦嗎?」
景玄聞言不覺蹙了下眉頭,「近日朝政繁忙,南方汛情數次告急,朕恐怕無法分身,對了,你師傅這些日子忙什麼呢?」
「師傅他最近很少出門,奴才也有好幾日沒見過他老人家了。」
景玄若有所思,「既然這樣,就將這件事交由你師傅查辦吧!讓你師傅明天一早到慶祥殿來見朕。」
內侍查辦宮闈之事,在南周建國以來還是頭一回,董淨利雖心有疑惑,可還是不動聲色的領命,他在御前當差的第一日,張景瑞便教他任何表情都不行於色,他幼年入宮一直孤苦,張景瑞對他來說不光是師傅更是親人。
又坐了一會兒後,鍾念從內室打簾出來,向景玄福身說道,「婕妤已經睡熟了。」
景玄拍了下扶手,起身道,「好好照顧你們主子,朕先回慶祥殿了。」
「恭送皇上!」看著景玄消失在夜色中的背影,鍾念眼中恨意盡顯,多少次她想要衝上前親手結果了仇人的性命,可每次卻只能強迫自己忍耐,她要讓景玄親眼看著所得到的一切被人一件件奪走,痛不欲生,將她們當年所承受的一切都還報回去。
鍾念回到內室時,葉菀已從床榻上坐起,雙眼定定的望著窗外的黑夜,面容看起來雖然還是蒼白虛弱,可眸中的光芒卻沒有一絲遮掩。
鍾念走到床邊說道,「婕妤怎麼起來了?趁著無人趕快休息一會兒吧,這事明日還有的忙呢!」
葉菀長長的歎息一聲,慢慢收回目光,「我怎麼還能睡得著?咱們千防萬防可還是什麼都沒有防住,連最為重要的飲食也被人做了手腳,可見咱們紫竹軒中的人不乾淨。」
「紫竹軒上下幾十號人,婕妤就是長了十雙眼睛也不可能事事都過目,這也怪奴婢,沒能好好盯住下面的人。」
葉菀自嘲的一笑道,「雖說紫竹軒現在宮人眾多,可能不知不覺在我的飲食中下毒的卻沒有幾個,鍾念,你覺得會是誰做的?」
「這話奴婢不好說,奴婢記得您曾說過,文馨和語彤都是信得過的人,那就暫且先將她們排除在外,秋言和霏兒從您一進宮就開始服侍您,如果是她們出了問題,應當是在您進宮之後。」
葉菀低眸想了一會兒,覺得頭腦混沌不堪,不是她想不明白,而是不願懷疑身邊任何一個人。
「羅帳和清蜜香是沈千依所為,這些東西已經夠我受的了,依她的謹慎多疑的性格,絕不會再多冒一層險,太醫所說的睿媶草應該不是她所為。」
鍾念點了下頭道,「如果不是沈千依,那就只有邵燕青了,宮中雖然不止她們兩個人巴不得您肚子的孩子不得善果,可有能力有膽子來下毒的卻只有她們。」
「話雖這麼說,可其他人也不得不防,最近宮裡還要你費神盯著些,其它的事多讓文馨和語彤歷練一下,至於秋言和霏兒」葉菀想了一下道,「讓她們照舊就好,不必刻意防著。」
「可如此一來就無法查出誰有問題了,要讓奴婢說還不如讓宮正司插手,大刑一上不信那個內鬼不招!」
葉菀看了她一眼說道,「事情若是這麼簡單就好了,宮正司中魚龍混雜,各方勢力均有部署,誰知道審出來的是真正的內鬼,還是有意屈打成招的,咱們在宮正司沒有人脈,所以這件事決不能讓宮正司插手。」
「婕妤說的有理,沈千依多番力爭要將這件事交由宮正司查辦,想的便是藉機除掉您身邊的心腹之人,咱們斷然不能落入她的圈套,可不用些嚴厲的手段,恐怕也難將背後搗鬼之人揪出來。」
葉菀吁出一口氣,輕笑道,「皇上不是說將這事交由張景瑞查辦嗎?那咱們就把希望寄予在他身上吧。」
「瑞伯伯?」鍾念面露不解的道,「雖說瑞伯伯以前曾是叱吒風雲的人物,可如今卻也只是個地位低賤的內侍,就算他能幫咱們,怕是也起不了多大的作用啊!」
葉菀不贊同的笑道,「他可不同於一般的內侍,你見過哪個內侍能在華宮外闈有自己的府邸?又見過哪個內侍可以不用日日進宮點卯?我曾見過瑞伯伯與景玄在一起的情境,那副景象可不像是主子與奴才,倒像是長輩與小輩。」
「婕妤是說皇上並沒有將瑞伯伯看做是一般的內侍嗎?」
葉菀冷冷的一笑,「當初與景家一同打下南周的功臣,到今日還活著的只有瑞伯伯一人,景玄之所以留他一命必然有不能殺他的理由,而這個理由一定能夠鉗制景玄。」
鍾念聞言,打起精神道,「既然這樣婕妤為何不找機會與瑞伯伯相認?如果咱們也有了景玄的把柄,說不定就不用費這麼多周折來報仇了。」
葉菀搖了搖頭,歎道,「這件事還要看時機,我的身世說出來瑞伯伯恐怕一時難以相信,而且現在盯著咱們的人太多,等過一段時日再說吧。」
見她打定了注意,鍾念也不再多說什麼,扶著她躺下道,「已經是後半夜了,婕妤先睡一會,養足精神,明日還有好多事要應付呢!」
葉菀躺下後笑看著她說,「你也去睡吧,我明日好歹也能在床上躺著,你可要來回奔波的。」
鍾念點了點頭後,為她掩好被角,轉身出了內室。
站在沒有燭火的外室中,鍾念默默注視著殿外的黑夜,今日發生的一切都還只是前奏,而風波迭起的日子很快就要來了,雖然她們預測了很多可能發生的事,可仍然避免不了疏漏。她強迫自己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在心中默默發誓,十幾年前沒能好好守護葉菀,重獲機會她絕不會重複一樣的遺憾,也許今日的路會比十幾年前更加難走,可她是死裡逃生的人,絕不會畏懼死亡的再次逼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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