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了往日喧鬧的碧霞宮變得十分安靜,零星幾點宮燈掛在偌大的寢殿中顯得格外冷清。
邵燕青看著熟睡中的景奕卿,悄悄抹了下眼角的淚,站在床邊的蘇墨歎了一聲道,「夜已經深了,娘娘也早些安寢吧,三殿下就在您身邊,這回您終於可以睡個安穩覺了。」
邵燕青為景奕卿掩好被角,悄聲走到外室後,低聲問道,「麗妃方才都與你說了些什麼?本宮光顧著奕卿也沒騰出功夫來詳細聽她說話。」
蘇墨笑笑道,「也沒什麼,無非是說皇上還顧念著與娘娘的舊情,不過麗妃還說,媛修儀多番阻撓您的好事,這個媛修儀依奴婢看真該教訓教訓了。」
邵燕青瞥嘴冷哼了一聲,豐盈的面容似結了一層冰,「好個媛修儀!當初失寵的時候是怎麼哭著求著讓本宮提攜她的,本宮得勢時她拍馬屁一個頂倆,如今本宮只是暫時被困就做出這樣的事來,還真是人心隔肚皮啊!」
蘇墨也點頭贊同道,「人心只有在危難之際才能顯現,平時看著麗妃總是一副不濟的樣子,沒想到卻是她始終對娘娘不離不棄。」
邵燕青點了點頭,「陷本宮與危難的本宮必不會放過,可對本宮有恩的,本宮日後自然會加倍提攜,現下咱們能做的都做了,只看皇上的心意如何了。」
蘇墨見她神色頹然,出言安慰她說,「娘娘放心,皇上一向待您不薄,今日把三殿下送還給您,正說明了皇上還是念著往日情意的,相信用不了多久娘娘就能再獲君恩。」
若是在以前邵燕青絕不會懷疑景玄待她的情意,可時至如今她真的不敢確定了,她心中盼著景玄能快些恢復她的位份,可心中又害怕她的榮華僅僅是依附在母家的權勢上。
蘇墨看出她心中的擔憂,可卻說不出任何安慰的話,因為她也覺得帝王的心深不可測,真情和假意往往只有一線之隔。
沉默了一會兒後,邵燕青低聲謹慎的問道,「父親和哥哥的籌劃的事怎麼樣了?可別真的讓匈奴人攻到華都來,那可就得不償失了。」
蘇墨看了眼門口守夜的宮人,正困得東倒西歪,放心的說,「娘娘不必擔心,將軍領兵打仗多年心中有分寸的,老爺也是謹慎之人,如今這種態勢下,連門都少出了。」
「那就好,那就好。」邵燕青自言自語的幾句,可心中還是惴惴不安,這次籌劃的事如若敗露,不只是她就連邵家百餘口都不會倖免。
不知怎的她突然想起十幾年前被全家抄斬的定國侯司徒家,不由得一陣寒戰,雖然她當年還是個孩童,可那一幕卻深深的烙在心底,怎麼也忘不掉,她怕有朝一日邵家也落得如此下場。
蘇墨輕喚了幾聲,可邵燕青卻都沒有反應,心中不禁擔心,自從被軟禁後邵燕青似乎變了很多,做事瞻前顧後畏首畏尾。
邵燕青拽住蘇墨的手,聲音微顫著說,「最近一段日子總是想起當年的司徒家,古話說善惡終有報,你說父親當年坐下那種事,邵家會不會也」
「不會的!」蘇墨打斷邵燕青的話,眼眸中異常果決,「司徒家當年是謀逆之罪,皇上親下的處決旨意,咱們邵家只是奉旨辦事罷了,要怪只能怪司徒家妄想分掌皇權!」
蘇墨說的十分激動,可卻絲毫沒能感染邵燕青,「奉旨辦事?這只不過是對外的說辭罷了,本宮當年雖小可也不是一點世事都不懂,本宮親耳聽到父親與人一起商議怎麼陷害司徒家,這事假不了啊!」
「是娘娘記錯了!」蘇墨突然提高了聲音,神色極為嚴厲,絲毫沒有身為宮人的卑微之態,「事情已成定局,娘娘要是再提只會對邵家不利,難道娘娘想看到邵家因此事受牽連嗎?」
邵燕青緊忙搖了搖頭,說,「當然不想!」
蘇墨收起眼中的光芒,微躬了身子說道,「娘娘累了才總愛胡思亂想,早些就寢吧。」
邵燕青如木偶一樣,被蘇墨扶著進了內室,可心中的恐懼卻一點點滋生,慢慢在身體裡紮下了根。
天氣一日比一日暖和起來,可宮中的人心卻一日比一日慌亂,原本冬日的積雪還能阻擋匈奴大軍,可如今冰雪已經容華殆盡,匈奴人的攻勢一日強過一日。
匈奴人是遊牧民族,天生體型健碩,一個能頂十個中原士兵,東山峽關已經數次告急,可華都實在沒有多餘的兵馬派遣,周邊的各個小國都虎視眈眈的盯著南周這塊肥肉,所以邊關的兵馬也不能輕易調動。
峽關中的士兵只能孤身頑強抵抗,即使再累也不能倒下,因為他們知道,自己的身後是年邁的父母和孤苦的妻兒。
宮中每日都有不同的謠言流傳,給本就緊張的態勢雪上加霜,沈千依雖嚴厲處置了幾個謠言的始作俑者,可依然擋不住人們心中的恐懼,謠言也只不過是從明面轉到了暗地裡。
聽見外室中一聲脆響,似是有什麼東西跌碎,葉菀搖了搖頭,已經懶得出去查看,這幾日來紫竹軒中的瓷器差不多碎了一小半了,皆是語彤所為。
邵敬城當差的地方正是東山峽谷,原本以為離真正的邊關還有些距離,沒什麼危險,可現在看來卻是首當其衝的陣地前沿。
語彤人在宮中可心早已飛去了東山峽關,每日憂心邵敬城的安危,吃不下睡不好,做事時也不能專心,任葉菀怎麼勸都沒用,到最後葉菀也只能放任不管,只是得捨出來東西讓她禍害。
文馨看向殿外搖了搖頭說,「這麼著可不是辦法,仗還不知道哪日能打完,可別邵侍衛沒事,語彤倒先把身體拖垮了。」
葉菀歎了一聲,「誰說不是呢!可這丫頭油鹽不進,總把事情想到最糟的地步,這幾日我的嘴皮子都快磨破了,你看她有聽進去一句嗎?」
文馨也只是唉聲歎氣,想不出辦法來。
窗外,小豆子出聲說道,「主子,花房的鍾念姑姑來給您送花了。」
葉菀點了下頭,文馨衝著外面喊道,「讓她進來吧,在外室等著小姐。」說完將葉菀扶到外室的軟榻上坐下,依例將寢殿中的宮人全部帶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