媛修儀跌坐在地上面無一絲血色,她原本只是隨便找個了借口,阻止景玄將景奕卿送回邵燕青身邊,可沒想到景玄竟這麼狠,將梅才人已經安葬到皇陵的衣冠塚下令挖出。
眾人心中也都唏噓不已,想那梅才人死後不僅屍身不見了,如今皇陵竟連她的衣冠也容不下,遙想她當初盛寵時是何等的風光,最後竟落得無處安身的下場,不僅聯想到自己,金碧輝煌的朝華殿一下子變得沉悶不堪。
沈千依跪在地上的雙腿一絲絲麻木,心也冰冷下來,知道景玄打定了主意,再多說也是無用,便只跪著並不多言。
景玄沒有再看媛修儀一眼,只顧著逗懷中的景奕卿開心,座下的嬪妃們也都面色不一各懷心事,就在眾人都默默無語時,殿外卻響起一陣騷動。
景玄不悅的向外看了一眼,站在他身側的董淨利立刻出去查看,不一會兒便亟亟的回來道,「皇上,是邊關送來急報!」
景玄聞言立刻起身說道,「快傳!」坐在他身上的景奕卿還不及落地,摔了一個跟頭,癟著小嘴眼看就要哭出來,麗妃急忙上前摀住他的嘴,將他抱離。
邊關已經許久沒有急報傳進宮,眾人的心都不覺緊張起來。
不多時一個身穿鎧甲的士兵跑進殿中,連背上的兵器都沒來得及卸下,冰冷的銀甲被污泥和血跡印染,看得人觸目驚心。
景玄一把奪過士兵手中的信件拆開,越看雙眉蹙的越緊,最後『砰』的一掌拍在桌案上,案上的盤碗跟著一跳,眾人的心也跟著一震。
「皇上」沈千依諾諾的叫了一聲,不想景玄突然大怒道,「一群廢物!」說罷將手中的信紙團成一坨使勁扔到地上。
在殿中踱了幾步後,對董淨利說,「擺駕慶祥殿,召兵部大臣連夜入宮!」
景玄沒有留下任何話便疾步出了正殿,留下一屋子面面相覷的嬪妃,沈千依緩緩起身說道,「都散了吧,今夜宮中有急事,誰也不許擅自走動!」說完後也在宮人的攙扶下離開。
眾嬪妃相繼離開,葉菀走在最後面偷偷拾起了景玄仍在地上的信,藏於袖中,若無其事的跟著眾人一起離開。
回到紫竹軒洗漱完後夜色已深,葉菀沒留任何人守夜,獨自一人坐在軟榻上看著手中揉成一團的信紙,紙上只有寥寥幾字且前言不搭後語,但卻字字讓人心驚。
邊關急報歷來都是用暗語書寫,防止被人偷窺,葉菀前世在軍中多年,十分熟悉這種暗語,儘管多年過去已有了些變化,可大部分還是能看懂的。
信上說漠北匈奴大軍繞過邊關陽城,已直搗南周國的最後一道屏障東山峽關,如果東山峽關被攻破,華都就岌岌可危了。
葉菀閉目倚在軟墊上,回想宮宴上發生的事,心中隱隱覺得一切都是精心設計好的。
聽得窗稜微微響動,睜開眼鍾念已經站在了她面前,葉菀無聲將手中的信遞給鍾念,鍾念看完後神色驚變道,「這怎麼可能?匈奴人已經到了東山峽關下,南周大軍怎麼會一點察覺都沒有!」
葉菀將信放在火燭上,看著一點點化為黑色的灰燼,說道,「我也覺得奇怪,匈奴雖然年年都會騷擾邊關,可從未越過陽城一步,這件事怕是南周內部之人所為。」
「那小姐以為會是誰?」
葉菀眼中閃過一絲疑慮,對自己的猜想也不是十分確定,「能讓匈奴人無聲無息深入南周腹地,一定是十分瞭解南周地形且長年帶兵打仗之人,而這個人在這件事中必是獲利最大的。」
鍾念低眸思附了一會兒,突然抬頭說道,「現下期盼藉著戰事重新掌權的只有邵家,可皇上卻是下了決心要削邵家的兵權,能做到今日這一步也是精心籌謀了許久,小姐以為皇上還會放虎歸山嗎?」
葉菀看著桌上的灰燼冷冷一笑,「皇上當然不會輕易放虎歸山,可那也要依情況來權衡利弊,如果在亡國和權臣之間做選擇,一個權臣只要不成大氣候,什麼時候料理還不是皇上的一句話。」
鍾念懊惱的一錘砸向牆壁,感覺寢殿都跟著晃了一下,「本來還想趁著邵家失勢,悄悄解決了邵建明那個老狐狸,沒想到他竟然還有東山再起的一日,真是老天無眼!」
葉菀穩住桌上的燭台,安撫她說,「小聲點!邵家即使能暫時解除困境,可皇上也不是傻子,若此次匈奴來犯若真與邵家有關係,那邵家早晚會比今日更慘,做出賣國求榮之事,日後東窗事發就是滿門抄斬的罪行!」
鍾念點了下頭,不再如方才一般激動,「奴婢有的是時間,便等著看他邵家滿門抄斬的一日!」
葉菀從袖中拿出一塊玉石遞給她說道,「這塊玉是師祖給我的,危難時刻可以保人性命,我在宮中拿著也沒什麼大用,你把它戴在身上,出宮行事時一定要萬分小心。」
鍾念本想推辭,可是看見葉菀擔心的神色,便將玉珮當著葉菀的面戴在了身上。
「小姐今夜喚奴婢來,是想好咱們下一步要做些什麼了嗎?」
葉菀點了下頭說,「東山峽關的方向你要派人盯著些,有什麼異動一定要及時告訴我,還有邵家也得盯著些,如果能抓到他們私通匈奴的證據最好,抓不到也無所謂,相信有人會比咱們更用心的。」
鍾念領命後消失在蒼茫的夜色中,葉菀看著她離開的窗口久久沒有回神,直到一股冷風竄入衣領,才發覺已是後半夜了。
輕聲合上窗子,葉菀靠在牆邊慢慢滑坐在地上,覺得心力交瘁,鍾念氣憤邵家沒有得到懲罰時,她雖然說出那番安慰的話,可心中並非一點沮喪也沒有,原本邵家落難心中積鬱多年的仇恨終於有所釋放,卻在今日又統統的壓了回來。
葉菀氣餒的歎了一聲,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的道理誰都懂,可要真正忍上這許多年卻不是每個人都能做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