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菀替李芙妹擦乾眼淚,說道,「今個是宮裡的好日子,一會兒回去別讓人看出你哭過,我會讓人去你家看望你的母親,說不定還能帶回你母親的親筆信件,不過你得答應我,千萬不要再說想回家一事,若是傳到皇上的耳朵裡,你這輩子還要不要出頭了。」
李芙妹點了點頭,抬起蒼白的臉說,「我記住了,這話也就是和姐姐說說,平日在自己屋中我也不敢這樣的,方才只是著急才口不擇言,姐姐放心,我知道分寸的。」
葉菀執起她的手,笑道,「那就好,咱們回去吧,出來這麼久皇上怕是會問的。」
李芙妹搓了搓微涼的臉頰,很快恢復以往的神色,打趣著說,「姐姐在皇上心中的份量舉足輕重,怕是離開一會兒皇上就會惦念的。」
見她還有心情玩笑,葉菀也輕鬆不少,刮了下她的鼻樑說,「就知道貧嘴,等有機會看我不告訴皇上,讓皇上治你。」
葉菀知道李芙妹現在的恩寵很少,有意想要提攜她,李芙妹聽出葉菀話中的意思,感激的一笑,所有的話都不必言說,只要一個眼神就明白了彼此的心意。
回到朝華殿中,二皇子和三皇子正並立站在殿中央,很多人都出言將二皇子景奕軒從頭到腳誇讚一遍,卻無一人提及三皇子景奕卿,不過這也在情理之中。
邵燕青如今落難被困宮中,眾人當然是能避多遠就避多遠,連與她交好的媛修儀也笑看著二皇子說道,「二殿下年紀雖小卻格外的成熟穩重,都是皇后娘娘平日教導有方,二殿下日後可要好好孝敬娘娘。」
景奕軒小小的眉毛緊了緊,神色似有些勉強,低頭向殿首說道,「兒臣謹遵媛娘娘教誨,定然會盡心孝敬父皇母后。」
景玄只是默然的點了點頭,神色中並沒有多少為人父的溫情,葉菀看著同樣情緒不高的景奕軒,心中有了個懷疑,也許景奕軒已經知道李瑾是他生母之事,景玄可能也早就知曉其中的隱秘。
宮中雖有母憑子貴一說,可皇子之間的高低貴賤還要看生母的身份,沈千依雖貴為皇后可景玄並不十分看重她,加上景奕軒的生母李瑾地位不高,不得景玄重視也是在意料之中的。
可皇子見了皇帝竟也如此冷淡就有些不合常理了,葉菀仔細打量了景奕軒,發現他還未成熟的臉上竟有這一絲對世俗的淡漠,且並不主動與景玄對視交流,倒是比他還小上幾歲的景奕卿膩在景玄膝下,十分親暱的樣子,景玄也顯然更偏愛奕卿一些。
沈千依面色微沉,向景奕軒使了個眼色,可景奕軒卻似沒看見一般,依舊低著頭愣愣的站在殿中央。
沈千依無法只得笑著對景玄說,「回了這麼久的話,想必兩個孩子也餓了,不如讓乳母待下去吃些東西吧?」
景玄的雙眼一刻也沒離開景奕卿,一邊逗著孩子一邊說道,「今日是家宴,沒那麼多的規矩。」說著拿過席案上的糕點送到景奕卿嘴邊,「喜不喜歡吃這個?父皇餵你吃。」
景奕卿搖了搖頭,撅起粉嘟嘟的小嘴說道,「父皇,兒臣想吃什錦碎冰果。」
景玄愣了一瞬,寵溺的抱起他說,「這大冷的天吃什麼冰果?父皇讓人給你熱碗奶羹喝,好不好?」
景奕卿癟了嘴,眼淚在眼中打轉,可愛又可憐的樣子讓人忍不住心生喜歡,恨不得滿足他所有的要求。
景玄果然心生不忍,吩咐御膳房馬上按景奕卿的要求去做,雖然現下不是吃冰果的季節,可御膳房還是想辦法做了出來,只一會兒便端上來滿滿一盤的什錦冰果。
景奕卿興沖沖地吃了一口後,卻立刻苦著臉扔下勺子,癟嘴說道,「這不是母親做的味道,不好吃!」
景玄緊蹙眉頭,沉默了片刻後問道,「榮妃還會做這些?朕怎麼不知道!」
聽他提起邵燕青,眾人皆屏氣斂聲,無一人敢隨意接話,只有麗妃起身說道,「三殿下體熱受不得暑氣,往年每到夏日,榮妃都會親自為三殿下做什錦冰果消暑,每一樣水果的搭配都十分講究,味道也不是御膳房可以相比的。」
景玄沉著臉看不出喜怒,麗妃心急的想要再說些什麼,可想起來之前邵燕青囑咐的話,遂落座不再出聲,只是餘光不時瞟向殿首,密切關注著景玄的反應。
沈千依的嘴角微微抽動,白了麗妃一眼後說道,「哪個母親不是對自己的孩子百般呵護?二殿下臥病在床時,本宮恨不得自己來替他受苦!」說著露出一副悲切痛心之色,可景玄和景奕軒的面上卻同時閃過一絲譏諷,神色竟如出一轍。
葉菀用錦帕輕掩住口鼻默默垂下頭,盯著桌面的雙眸卻熠熠生輝。
坐在景玄膝上的景奕卿此刻卻抬起淚眼朦朧的小臉,奶聲奶氣的說道,「孩兒已經許久沒有見過母親了,乳母們待孩兒並不好,她們事事都敷衍孩兒,遠沒有母親對孩兒關心。」
站在殿中的乳母聞言,立刻跪下來請罪,安靜的宮殿中只聽見她們額頭觸地的『砰砰』聲。
沈千依的面色也徒然一變,自從邵燕青被軟禁後,三皇子就被放在別處養著,乳母都是她親自指派的,雖然她打心底裡想讓景奕卿活不長,可也不至於明目張膽的指使人虐待皇子,如今景奕卿說的這番話無異於打在她的臉上,僅僅五歲的孩子不可能有這樣的心機,想必定是受人指使。
沈千依面色惶恐的跪伏在景玄腳邊,說道,「皇上明鑒,這些乳母都是臣妾精心挑選的,絕不可能苛待皇子,也許只是三皇子過於想念母親罷了。」
景玄微瞇下雙眼,雖沒有出言責怪可也沒有讓她起身,歎了口氣,低沉著聲音說道,「也只有生母才能真心疼愛自己的孩子,罷了,將奕卿送還給榮妃吧。」
沈千依身形微顫,總覺得景玄這話是說給她聽的。
麗妃喜極而泣的跪地道,「臣妾替榮妃娘娘謝過皇上!」
聖言一出事情便有了轉機,眾人似乎看到了榮妃復寵的可能,其中最害怕的就要數媛修儀了,邵燕青是個睚眥必報的人,若有朝一日東山再起,第一個饒不了的就是她。
媛修儀心中焦急,起身進言道,「皇上,臣妾覺得此舉不妥,榮妃乃是代罪之身,當日所犯之事還未查清,就這樣將三殿下送回恐怕難平宮中流言,百年之後同葬皇陵,讓抱憾而亡的梅才人情何以堪?」
景玄冷笑著看向媛修儀,冰冷的面容似要將人凍僵,「朕聽聞你與榮妃一向交好,不想今日竟出此言。」
媛修儀心中驚懼,但還是硬著頭皮跪地說道,「臣妾一向公私分明,不敢妄以私心來斷論宮規。」
「好!好!」景玄連喊了兩聲好,卻重錘一樣敲擊在媛修儀的心中,「流言難平?那就將言傳流言之人的舌頭拔了!至於梅才人,就將她遷出皇陵吧,無福誕下皇子自然也無福葬於皇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