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呢，我還得照顧一個生病的小妹妹，不能和你玩了。」
「你怎麼了？好像不太開心？在生氣嗎？」
「我想起我的奶奶了。」
「你奶奶？」
「看到姐姐照顧那個女生的樣子，我就想起我奶奶了。我生病的時候她也是那麼照顧我的，可是，她不在了。」
「對不起，我不知道。」
「沒事的。你能再陪我一會嗎？只有我一個人，所以很寂寞。」
個人？」
「我等的人似乎是把我忘了。不過，我有感覺，他一定會來的。」
「你到底在等誰啊？這裡應該沒有其他人的吧，因為這裡是我」
「這些事情你就不用操心了，你要不要再陪我一會？我保證，那個小妹妹絕對沒事！」
「那，你想玩什麼？」
「我，你能不能也抱抱我？就像你抱著那個小妹妹那樣。」
「喂，你一個男子漢，說出這話不覺得害臊嗎？」
「男子漢？那與我有什麼關係，我只想讓你抱我！」
「好吧這樣抱著就行了吧？」
「嗯。姐姐果然是很溫柔呢。」
「喂，你老實點，別碰我的臉，喂，很癢的，你聽到沒，喂」
雨晴？你沒事吧？」
該死，我竟然睡著了。而且又做了那個莫名其妙的夢，結果還因為說夢話嚇到了雨晴。她正用畏縮的表情盯著我呢。不過，我也確實看到了她慌忙把手縮回去的動作，這麼說，剛才是她在戳我的臉嘍？
她好像是真的被我嚇到了，對我的呼叫沒有任何反應，只是不知所措的看著我。
「對不起呢，姐姐做了個夢」我解釋這個做什麼，現在應該關心的是她的身體狀況才對吧，難道我又睡迷糊了？
我伸手在雨晴的額頭上摸了摸，應該是沒事。為了確保安全，我決定再給她量一次體溫。可是，她死死的拽著我的衣服。
「雨晴乖，姐姐只是起來拿體溫計，咱們再量一次體溫好嗎？」
她終於是鬆開了手，不過兩隻眼睛卻是瞪得大大的，機警的盯著我，那架勢好像是隨時準備再把我抱住。
為了讓她放心，我不得不放慢自己的動作，讓她確信我的確只是想給她拿體溫計。
「怎麼樣，姐姐沒有騙你吧？」把體溫計放進她的腋下後我輕輕拍著她的頭，佯裝生氣的說。
她還是給了我一個靦腆的笑。
「你一定覺得我這個姐姐很差勁吧，就連你生病了都沒發現。」
她依然是笑著，搖了搖頭。該怎麼說呢，我服了，看來我是不可能讓她跟我說話了，不過她這個樣子確實很可愛。
「咱們再喝點水好嗎？」
「嗯！」
我驚訝的看著她，不知道該怎麼表達自己的心情，雖然只是一個聲音，這已經足夠讓我感到心滿意足了。於是我興奮的給她到了滿滿的一杯子水。雨晴似乎是不明白我在高興什麼，只是用有些為難的眼神看著我手裡的杯子－－呃，對於一個小孩子來說，喝完一整杯水確實是比較困難。
真是的，我又得意忘形了。
「沒關係，只喝半杯就可以了。」
雨晴明顯的鬆了口氣，伸出手，連我端著杯子的手一起抱住，就往嘴邊送，我想提醒她慢點喝的時候她已經咕咚咕咚的喝了半杯下去了。可能她很渴吧，發燒的人都會覺得渴的。
我還是不夠稱職，居然睡著了，讓她渴成這樣，說不定她就是渴醒的，又不好意思叫醒我，而我卻遲遲沒醒，所以她才會那麼輕輕的戳我的臉。
我把杯子放下，掏出紙巾把雨晴嘴邊的水跡擦乾淨。去扔紙巾的時候瞥見了床下面的痰盂，才猛然想起自己還忘了一件事情。
「雨晴，你想不想去廁所？」
雨晴似乎是沒想到我會問她這個問題，揉搓著毯子，低著頭點了點頭。
「那，那你在這裡等一下好嗎？姐姐去把痰盂清理乾淨。」
她突然抬起頭，很緊張的搖著頭。
「姐姐保證，以最快的速度回來。」
「我也一起去。」
「可是，你現在還不能出去。」
「我不要，我不要，我就要一起去！」
我的天哪，終於讓我見識到了，小孩子的耍賴式撒嬌手段。我要怎麼應對呢？又不能對她發火，可我也不能真的帶著她出去，萬一再著涼的話，那我真得去割腕撞牆跳樓了。
我輕輕撫摸著她的頭髮，「雨晴乖，雨晴一直都是好孩子，好孩子都是很聽話的。姐姐跟你保證，絕對會馬上就回來。」我把自己的手機拿出來，打開裡面的一段動畫視頻，那是段「貓和老鼠」的片段，因為覺得很有意思，所以一直就保存在手機裡，沒想到會派上大用場。我把手機遞給她，「乖，雨晴不用怕，我保證你還沒看完動畫片我就會回來。好嗎？」
「那你要快點回來。」
「乖，姐姐絕對會用最快的速度會來，不過，雨晴也要答應姐姐，就在床上等著，千萬不要出去，好嗎？」
「嗯。」
我對她笑笑。端起痰盂一路小跑著去洗手間。從出了臥室我的心就一直是懸著的，就怕雨晴會有什麼事情，所以，不敢耽誤一分一秒，就迫不及待的跑了回來。
但是
「這個，那個。」我慌張的看著站在臥室門外的阮亦雯，語無倫次的給她解釋，「所以說，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也就是說，我不是故意讓雨晴一個人留在房間裡的。」
「我知道是怎麼回事，你不用這麼緊張。」
「你，你知道？」
「你以為我和你一樣迷糊啊？看到這種情景不用想我也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雖然她這麼說讓我很是鬱悶，但是，還好，她沒有責怪我。
「我就這麼可怕嗎？」阮亦雯小聲嗔怪著。不過，很快，她的臉上的表情就變得柔和，「沒想到，你會做這種事情，我以為你會覺得髒呢？」
這種事情？哪種事情？我低頭看了看手中的痰盂。原來是她是說這個啊。
「我並不覺得髒。」我乾淨利落的回答。
其實，我自己也覺得奇怪。我確實是一點也不覺得髒，反而覺得這麼做再正常不過。就是這種「正常」的感覺讓我都對自己感到驚訝，我今天的行為要怎麼解釋呢？
「佳佳。」
「嗯？什麼？」
「我發現，你真的是很」阮亦雯說了一半，嘴角上揚，又露出了那種詭異的笑，「沒什麼，你做的很好！」
「什麼嘛，把人家的興趣吊上來，卻不說了。」
「不可愛，我是在表揚你，你這是什麼態度啊！」
「是，是，我覺得很高興。」
「你真的是很不可愛啊！」
她從我手裡奪過痰盂，轉身進了房間。
我也嘀嘀咕咕的跟著走了進去。還說我不可愛，分明是她不好，與我有什麼關係？
不過，是我的錯覺嗎？我好像覺得雨晴看到阮亦雯跟我一起進來的時候，露出了失望的表情。是不是她認為我騙了她呢？說好了是我來照顧她，現在卻是阮亦雯在照顧，可是，我也有我的苦衷啊。我也想繼續照顧雨晴啊，可是，我不敢違背阮亦雯的意思，否則，以後的日子我會活的很悲慘。
一切收拾妥當，阮亦雯又哄著雨晴重新躺下睡覺。可是，雨晴已經睡了多長時間了？現在是下午四點，她至少睡了三個半小時，怎麼可能還睡的著呢？很快的，阮亦雯就發現了這個問題，所以她放棄讓雨晴繼續睡覺的打算，改為逗雨晴玩，可惜，精神還沒完全恢復的雨晴並不配合，一副沒精打采的樣子。
看著阮亦雯那麼賣力的逗著雨晴，我心裡覺得酸溜溜的，我以為自己是在吃雨晴的醋，但是仔細感覺以後，才發現我是在吃阮亦雯的醋。她這樣不是很沒道理嗎？雖然雨晴發燒是她發現的，也是她進行的第一步處理，可是一直陪在雨晴身邊的是我啊？雖然我大多數時間是在睡覺我也盡自己最大的努力在做啊。雨晴現在沒事了，她就跑過來橫插一桿子，這是不是太過分了？
這醋吃的很莫名其妙，可以說是很沒道理，不過我也不打算去仔細追究了，這兩天我想的東西實在是太多，我不想再給自己增加負擔。何況，這種事情有什麼好想的呢？這個世界上還有比從男生變成女生這種事情更沒道理的嗎？我只能說在我身上發生任何事情都是「正常」的。
吃醋歸吃醋。我對阮亦雯還是從心底佩服的，無論什麼事情她都能做得井井有條。她遇到任何事情都是一副心裡有底的自信，到現在為止，我唯一一次見到她慌亂就是在健身房的那次。雖然她的年齡還沒有我姐姐大，但，似乎懂得很多，每一次跟她談心我都有耳目一新的感覺，也能夠重新思考一些事情。我或許永遠也不可能成為她這樣可靠的人。
現在這種情形，雨晴提不起精神來跟我們玩。阮亦雯也不再逗她，讓她閉目養神。我則是坐在對面的床邊，無所事事。
「你不是在食堂幫忙的嗎？現在這個時間應該是最忙的時候吧？」我有些不悅的問她，對與她「橫刀奪愛」的行為，心裡還是有些氣憤。
阮亦雯拉過毯子，小心的幫雨晴蓋上肚子。把自己垂在眼前的頭髮撥到耳後，輕輕的坐在雨晴的床邊。
「我不放心，李媽媽也一直在擔心，所以我就過來看看，不過，你做的不錯！」
「我？呃，我差得遠呢。」還在生氣的我，在得到她的肯定以後忽然覺得很尷尬。
「太謙虛會讓人覺得虛偽的。」
「我哪裡是在謙虛，我是在」
「好啦，我現在也可以放心了。」阮亦雯沒讓把話說完，她在雨晴的額頭上摸了摸，然後輕鬆的笑著，「你就在這裡繼續陪著雨晴吧，我回去幫忙了。吃晚飯的時候我來替你。」
「我知道了。」
阮亦雯走了。我又坐到雨晴的身邊，不知道該做什麼。
看著躺著的雨晴我不禁笑了出來。怎麼說呢，沒想到一直讓別人照顧的我，現在居然在照顧一個生病的孩子，而且還得到了阮亦雯的肯定。這真的是那個毛手毛腳，迷迷糊糊的我做的嗎？一點真實感都沒有呢。看來，不是我沒有能力把事情做好，而是我一直沒打算認真對待任何事情吧。對前途的茫然使得我失去了生活的動力，或許我也該端正態度，認真的為自己的將來想想了。我已經17歲了，說大不大，說小也不算小了，是該仔細的想想了。
一直到阮亦雯來叫我去吃晚飯的時候，我的腦子裡都在思考。說的準確點，應該是在回憶，從身體發生變革以後一直到現在，我所經歷的種種就像是幻燈片一樣在腦子裡一遍遍的回放著，就這麼回憶著，沒有任何想法。
雨晴的精神狀態也好多了，至少會對阮亦雯的引逗做出反應。她這樣，我也沒什麼好擔心的了，就讓阮亦雯在這裡餵她吃飯，自己則打算去食堂吃。
「你要走了嗎？」
看到我起身要離開，雨晴嚥下嘴裡的食物，聲音好像是有些不捨。
「我去吃飯啊。」
「那，你還會來回來這裡嗎？」
「呃？」
她是想表達什麼意思呢？我疑惑的看了看阮亦雯，她只是給了我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就低下頭專心的攪拌碗裡的飯菜，看樣子是不打算幫我解讀雨晴的意思了。她到底又在盤算什麼啊？從下午就覺得她怪怪的。
「你有什麼事情要我做嗎？」我只好直接問雨晴了，小孩子的心思或許比女生的心思還要難猜。
雨晴盯著阮亦雯手裡的碗看了半天，似乎是下了很大的決心似的，支吾著說：「我，我想讓姐姐喂，餵我吃飯。」
「哎？」我不太明白。
「看來我被拋棄了呢？我就知道會是這樣。」阮亦雯難道是早就知道雨晴要這麼說嗎？或者是她就是在等著雨晴說這句話？因為雨晴的話音剛剛落下，我還沒明白是怎麼回事的時候她就說出了這番話。
「你就繼續呆在這裡好了，我去把你的飯拿到這裡來。」
「等，等一下，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什麼怎麼回事？她希望你來餵她啊！」
「所以說啊，為什麼？」
「你的話太多了，趕快幹活！」
阮亦雯把碗塞進我的左手裡，在我還沒反應過來以前，又把勺子也塞到我的右手。然後就瀟灑的揮揮手，飄然而去。
我茫然的看著手中的餐具，又看了看阮亦雯，然後用更加困惑的眼神看著正露出靦腆的笑的雨晴。
「喂，你還沒告訴我要怎麼喂啊？」我沖阮亦雯喊道。
她要是在開玩笑的話也太過分了，喂小孩子吃飯？饒了我吧，我又不知道該怎麼做？一勺子盛多少、到什麼時候再喂第二勺、飯和菜的比例是多少、怎麼判斷雨晴是不是吃飽了？
「兩勺飯，一勺菜，湯可以隨意，別讓她噎到，但是也不要飯還剩很多，湯卻喝完了，要等她把嘴裡的食物徹底嚼碎嚥下再喂第二勺，讓她把我拿來的食物都吃掉就可以了。別忘了把碗刷了。」
我按照阮亦雯說的要點，小心翼翼的喂雨晴吃飯。或許是自己的心願得到了滿足，雨晴吃的很開心的樣子。看到她這麼開心，我也不打算再追究原因了？無論是因為什麼，只要她高興就行。
「我一直就想問你。」
「什麼？」
「那個時候為什麼不直接送雨晴去醫院？這樣才是最安全的吧？」
我的確是一直沒想明白為什麼，下午沒有機會問，所以安頓雨晴睡覺後，在回房間的路上我把這個問題問了出來。
阮亦雯笑了，但那笑明顯是在無奈。
「我對你說過的吧，這裡的經費是非常緊張的。」
「可是，這裡的孩子的醫療費，政府應該會幫著解決的吧？」
「因為這裡的政府也沒多少錢。」
「就是因為錢？」
「就是因為錢。」
「怎麼會這樣？萬一有孩子得了大病怎麼辦？就算不是大病，小病也能拖成大病的吧？難道就不去治療嗎？要是雨晴今天發的是高燒，你打算怎麼辦？」
「放心，窮人家的孩子，身體都是很強壯，一點小病小災能抗的過去。」
「可是我明白了。」
阮亦雯雖然是一副開玩笑的語氣在跟我說話，可是，根本就無法掩飾她的無奈。我還能說什麼呢？去責怪她把錢看得過於重要嗎？如果條件允許，誰不想直接去醫院？這裡是孤兒院，是一個在經濟欠發達地區，在很多人異樣的眼神中勉強維持的孤兒院。
我知道這裡條件很艱苦，可我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會連給小孩子看病的錢都沒有。如果說是得了大病我還能理解，因為在我們國家，醫療費是很多家庭都開支不起的，國家也一直在致力於醫療改革，希望能夠讓更多的普通人看得起病，問題是，我們國家太大了，不可能一下子就解決。
但是，至少應該讓那些弱者就像是孤兒，應該讓他們生病的時候能夠得到治療。雨晴在這裡真的沒問題嗎？
「那個時候，你怎麼知道雨晴發燒了？」阮亦雯似乎是不想對剛才的問題做更多的說明，所以我轉移了話題，這個問題也是一直困擾著我。
「因為我對她的瞭解，別看雨晴柔柔弱弱的，其實她是個很要強的孩子，自己能做的事情，從來都不會讓別人幫忙。至於主動讓人抱她，更是不可能，所以，我才會認為她身體不舒服。」阮亦雯歎了口氣，「該說她是太懂事了，還是太不懂事了呢？怕給大人添麻煩，生病了也不說。」
「她是個好孩子。」我笑笑，卻有些心疼，這麼好的孩子，為什麼會有這麼不幸的命運。如果可以的話，我想為她，為這裡的孩子做些什麼。
「好啦，不要一副悶悶不樂的樣子，雨晴很快就會好起來的。」阮亦雯用力拍了一下我的後背，「我有件事情要拜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