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阮亦雯的房間門前,幾次想要敲門,幾次抬起手又放了下去。
林輝走後我本想好好的梳理下現在的狀況,卻淅瀝糊塗的一覺睡到晚飯時間,如果不是林輝叫醒了我,恐怕我還要繼續睡下去,這一次的長途旅行實在是讓我覺得很累,本來就是狀況一大堆了,我又偏偏火上澆油。
阮亦雯她一定是氣的很厲害,不然叫我起床的就不會是林輝了。吃晚飯的時候我也沒見到她,問了李江勇幾個跟阮亦雯關係比較好的孩子,他們只說不知道。我擔心林輝對她說了過分的話,讓原本就在氣頭上的阮亦雯氣上加氣,但林輝說他只是提醒阮亦雯以後不要再做類似的事情,並沒有橫加責怪。晚飯後去阮亦雯的住處看了看,房間裡沒有亮燈。這更讓我心神不寧,我的確想要和阮亦雯保持距離,可這降溫幅度也太大了,從沸點瞬間降到了冰點。我越想就越覺得不安,萬一阮亦雯認為我是個目中無人的傢伙,並因此和我斷絕關係,那絕對不是我所希望的,至少,我希望能和她一直做朋友。
在發現阮亦雯房間裡的燈終於亮了以後我再也沒有辦法等了,無論如何都得去道歉,去把事情解釋清楚!
但是,在阮亦雯的房間外面徘徊了半天,試著敲了幾此門,都是半途而廢。這次的事件要比上次惡劣的多,上次傷了她的身,這次卻是傷了她的心。千不該,萬不該,我不該說出那種話來,還是當著那麼多人的面說,阮亦雯的自尊心肯定是被我傷的很重。
「你是在等她自己來開門嗎?」
這突如其來的聲音著實嚇了我一跳,驚慌中看那到了站在他的房間外面的林輝,依然是那張不懷好意的笑臉。
「你難道是屬幽靈的?怎麼總是神出鬼沒,走路都不帶聲音?」
「我的屬相問題你就不用管了。你還是先想辦法解決自己的危機吧。」
「你給我過來!」我把林輝拉進自己的房間,「這一次,你得幫我!」
「我不明白,你們吵架,我能幫什麼忙?」
「這個嘛,」我咬咬嘴唇,「你能不能偷偷的去看看她在做什麼,如果可以的話順便再觀察下她是不是還在生氣。」
「你這是在讓我犯罪,想都別想!」
「現在才說什麼犯罪,你不是溜進我的房間了嗎?」
「你跟她不一樣,一來我是你的保鏢,跟著你是應該的,二來,你根本還是個一身奶味的孩子,而她呢,就算是白天,我要是不經過允許就進她的房間,那都有耍流氓嫌疑的,何況現在還是晚上?」
「強詞奪理!我要是告你耍流氓的話,你會被判的更重,你不覺得你這種佔了便宜還要賣乖的態度很可惡嗎?」
我對林輝的這個借口極度不滿,甚至是鄙視,在他看來我難道真的是個小孩子?不需要任何避諱?他多少也得顧及一下我的感受吧?
「我看是你在強人所難,不就是去道個歉嗎?有什麼難的呢,你自己惹出的事兒,難道還想往別人頭上賴?」林輝到了杯水,悠閒的坐到桌邊的椅子上。
「我,我也沒賴啊,就是心裡沒底。你不知道我對她說了什麼。我擔心她再也不會理我了。」
「要不要理你那是她的事情,去不去道歉就是你的事情了。」
「話是這樣說,我也是這麼想的,但是一站在她的房間前就徹底沒有了勇氣。」
「你現在有兩個選擇,一是去道歉,然後和她一起把這裡的事情解決了再走,二是,你不道歉,馬上就跟我回去,劉伯還在等著!」
他不提醒我,我都給忘了,「劉伯伯他現在在哪?跟你一起來了還是留在c市了?他沒把事情告訴我父母吧?」
「放心,我說過不會讓你父母知道就一定會做到。」林輝得意的瞥著我,「劉伯現在住在外面的旅館裡,考慮到你的安全問題,他不能把車子開到這裡來,這裡人生地不熟的,我們不能太張揚,說到這,他臉色突然一暗,「你沒長腦子嗎?跑到這種偏僻的地方來,萬一出了什麼事該怎麼辦?」
「你現在不是在這了嗎,還能有什麼事情?」莫名其妙,現在想起來教訓我了?他根本就是前言不搭後語。
「我對這裡不熟悉,對這裡人的底細也不清楚,要是真的有人找麻煩我也不敢冒然出手的。」他站起來把我推到門邊,「好了,你現在先去道歉,然後你們兩個跟我一起回去,她要是不肯回去,那我就先把你送回去。」
「可是我」
「快點去!」
「知,知道了。」
呼,弄了半天,結果還是得我自己去喝這杯苦酒。我歎著氣,忐忑不安的再一次站到阮亦雯的房間外。事情已經到了這種地步,我再不做點實際努力,萬一她賭氣走了,我就真的要悔死了,如果我這輩子還能再為自己爭取些什麼的話,恐怕也只有阮亦雯這個朋友了!高中時的事情,我不希望再經歷一次。
反覆的鼓勵自己,慢慢抬起手
要碰到門的那一剎那,之前所積累的所有勇氣全都分崩離析,我還是不敢敲下去。我怎麼這麼不爭氣,明明知道阮亦雯對我來說意味著什麼,還是這樣,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我怎麼會這麼懦弱?只不過是去道歉我都不敢。呵,難怪所有人都敢來欺負我,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
林輝突然用一隻手摀住我的嘴,抬起另一隻手把門敲的彭彭響。我只能驚恐的看著他,無能為力。我是想要他幫我,可不是這種粗暴的方式啊!
「誰?」房間裡傳來阮亦雯不滿的聲音。
「我現在放開你,別再顧慮這顧慮那的,就是去說一聲對不起,有這麼難嗎?」林輝俯在我耳邊輕聲說,然後他直起身,鬆開捂著我的嘴的手,又給了我一個眼色,就轉身閃進了我的房間。
我也知道想這麼多沒用。我能做的就是真誠的道歉,然後期許阮亦雯的原諒,這個道理上一次的事件中我就想明白了,可是,兩件事情的輕重程度不一樣,就算我知道自己該怎麼做,也還是沒有足夠的勇氣。「想」和「做」是不一樣的。
「誰啊?江勇,佩珊,雨晴,是你們嗎?」
「那,那,那個,是,是我。」
房間裡沒有任何響動,我的心臟跳動的厲害,呼吸有些困難,手也開始抖動。我現在非常非常想逃,逃回自己的房間去。
也不知道是過了多久,聽到了阮亦雯的腳步聲,我用力的攥著拳頭,極力讓自己不至於掉頭逃走。
門開了,阮亦雯恭敬的站在門前。
「原來是劉大小姐,您有什麼吩咐嗎?」
「我的心幾乎全涼了。她要和我劃清界線了嗎?我又要體會一次被人拋棄的滋味了嗎?
「您有什麼事情儘管吩咐,我一定照辦!」
「對不起,今天都是我的錯,我不該說那種話,求你別再用這種語氣說話了,我真的知道錯了。」不再患得患失,我向阮亦雯垂下了頭。阮亦雯對我來說是特別的,比三年前那些人還要重要。我絕對不能讓她離開我,否則,我不會原諒自己。
「您可別嚇我,您是大小姐,我只是個下人,你跟我道歉我承受不起。」
「我知道自己很可惡。你要打要罵都行,就是別再這麼對我說話了。這裡沒有大小姐,更沒有什麼下人,你這樣說,我無地自容了。」
「你以為你跑來說一句對不起就可以了?」
她的聲音突然提高了,語氣中帶了很重的輕蔑意味。但我卻一陣驚喜,她沒有再用「您」。她還會這麼跟我說話,她還會生我的氣,就說明我還有機會。
「我從沒那麼想過,我只是覺得我必須得來道歉,如果不這樣,我心裡會不安。」
「呵,原來你過來道歉只是想讓自己心安?」
「我,我不是,我是真的希望能夠得到你的原諒。我知道,無論我說什麼,做什麼都不可能彌補自己犯下的錯誤,都不可能減輕你受到的傷害。可,可我,我願意做任何事情,只要你能原諒我。」
「要我原諒你也不是不可以,只要你答應我一個條件。」
「只要你不生氣的話,我都答應!」
「放心好了,這件事情對你來說輕而易舉。」阮亦雯嘴角劃出一道詭異的弧線,「從今以後我要抱著你睡覺。」
我呆立著,腦子裡一片空白,沒想到,她會提這樣的要求。確實如她所說,這件事情很簡單。如果我是個真正的女生的話,這根本就不算什麼要求,可是,我不是,我是個冒牌貨。
我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她,她的這個條件我是絕對不能答應的,我現在已經對她有了特別的感覺,如果再睡到在一起的話,我那所剩不多的理智會在瞬間崩潰,但,如果不答應,我很可能跟她連朋友都沒得做,麻煩了
「不願意?連這種不用費一點力氣的事情你都不答應,我怎麼可能會相信你的誠意呢?」她輕哼了一聲,就要關門。
我拉住她,「不是我不願意,只是,只是我,我不是一個」不能說,說了我就辜負了所有關心、疼愛我的人,「只是我不習慣和別人一起睡。」
她撥開我的手,「騙人,你不是一直跟你姐姐一起睡的嗎?」
「這個,那是被她脅迫的。」
「你的意思是說我現在是在脅迫你嘍?」
「不,不是的,我的意思是說能不能換一個條件。」
「除了這個條件,其他的都免談,你不答應就算了,反正您是大小姐,我也沒有資格和您談條件!」她話裡的諷刺意味比開始時更濃重了。
沒有辦法了,只能答應,如果她之前對我的輕蔑是因為她在說氣話,那麼現在她是真的在討厭我了,有什麼事情以後再慢慢想辦法吧,如果現在不答應,我就要失去她了,「但是,要等到回去以後,這裡的床太小了,睡兩個人太擠!」我盡量給自己爭取幾天的緩衝,或許等她氣消了,可以說服她換個條件。
「這才對嘛,你傷害了我的心靈,當然得想辦法治癒它,而你就是最好的藥啊!」
我,我真的是,該怎麼來形容自己的心情呢?阮亦雯她幾乎都沒有任何考慮,好像她早就知道我會答應她,我的話剛剛說完她就手舞足蹈的把我攬了過去,所以,我的心情,我
「那個,我有個問題。」
「說吧,我現在心情好,什麼都會回答的。」
「難道說你根本就沒有生我的氣?」
「你終於發現了啊,呵呵,不過,你答應過的事情是不能反悔的哦,否則我會真的生氣的!」她拍拍我的頭,那表情就跟她哄院裡那些小孩子開心時一樣。
我感到了強烈的挫敗感。我都幹了什麼呢,戰戰兢兢的、低聲下氣的跑來道歉,結果她根本就沒生氣,我還把自己完全搭進去了。
「能告訴我到底怎麼了嗎?你明明是很生氣,怎麼又不氣了?」有什麼事情等到回去以後再說吧,在這個地方我不希望再出什麼狀況。
「我確實是生氣啦,看到你居然要拿石頭砸小孩子,就氣不打一處來,你又給我表演了一出『大小姐生氣』,我不氣才怪。但是,後來李媽媽把那孩子的事情對我說了,我知道委屈了你,也就不氣了。」她捏著我的臉,輕描淡寫的說明了一切。
「那我晚飯的時候找不到你,敲你的門你也不答應一聲?」
「我本來是想要跟你道歉的啦,但是,一想到你沒有半點做娃娃的覺悟我就覺得得利用這次機會,所以我都是故意躲著你的,目的嗎?就是要讓你不安,要讓你方寸大亂,沒有心思去仔細想,你這個人,雖然表面上迷迷糊糊的,但你騙不了我,我知道你的心思縝密的很。現在看來,我那一系列計劃的效果還不錯。」
「就,就是說,我完全被算計了?」
「如你所說!」
「你是不是太過分了?你居然利用我對你的擔心來算計我?」
「這也是沒有辦法啊,誰讓你總是想要和我保持距離呢?現在好了,看你還能想出什麼招來。知道嗎?我很想成為你的朋友,那種可以交心的朋友,你需要一個可以傾訴苦悶的對象。既然你總是躲我,那我就只能主動了。」
「為什麼你總是想要窺探我的秘密,你以為你這樣對我和盤托出了你的心思我以後還可能和你說嗎?你就不怕我把秘密守得更嚴嗎?」
「我不怕,因為我會讓你知道我是這個世界上最最關心你的人之一。我對你的關心絕對不會輸給你的爺爺,你的父母,你的哥哥和姐姐,總有一天你會把你的秘密都告訴我的。」她攥著拳頭,自信滿滿。
「謝謝。」
她的這番話讓我心裡暖暖的,也讓我迷茫的心情有些釋然了。她都是在為我著想,從她來了以後,就一直在對我好。我對她說了那麼過分的話,她都可以不在乎,主動原諒了我。我為自己能有這樣的朋友而慶幸,這份友誼我要盡全力去守護,我不允許自己破壞這份友誼。
「真的想謝我的話,你知道該怎麼做。」她摟著我,磨蹭我的臉,聲音恢復了以往的溫柔。
「是。但是,有一天,當你知道了一些事情,你會很失望的。」為什麼?為什麼我會有這樣的身體,在自己最好的朋友面前也得帶著面具
「失不失望那是我的事情了,你只需要把你的秘密說出來。」
「那樣豈不是對我很不公平?我什麼都說了,你要是來個一走了之,我不是虧大了?」
「所以啊,要等到我們感情好到不能分開時再說。其實你也不一定要說,只要你能開心點,別再整天心事重重的樣子,不說也沒什麼啊,我就是希望你過得開心!」
「我表現的很明顯嗎?心事重重?」
「你說呢?」
「我在問你。」
「你真是不可愛呢!」
「就是因為太可愛了,才會被你和姐姐當成玩具!」
「居然說這種話,你不覺得害臊嗎?」
「如果我害臊了,你是不是可以放我一馬?」
「我會更喜歡你!」
「所以說,你管那麼多做什麼。我害臊的話,你應該更高興才對!」
「你,」阮亦雯後退了幾步,眼睛瞪得大大的,把我仔仔細細的看了幾遍,又把手放到我的額頭上,「你沒發燒吧,你真的是劉佳佳?你不會是劉佳佳的孿生姐妹吧?」
「是啊,劉佳佳是我姐姐,別把我跟那個迷糊相提並論!」
阮亦雯像是被電到了,瞬間跳了出去,又是把我一陣好看,「你,你真的是劉佳佳?那個總是搞不清楚狀況,總是對我躲躲閃閃的,還有點自以為是,想了很多奇怪的點子,卻又因為逆來順受的性格導致那些計劃全部流產的迷糊蟲?」一一揭漏著我的「功績」。
「你太過分了吧,我就那麼差勁嗎?」
「你自己說呢?」
「懶得和你爭!」我長長的伸了個懶腰,接著就是連綿不斷的呵欠,「一放鬆下來就覺得很睏,我去睡覺了。」我對阮亦雯擺擺手,搖搖晃晃的回房間去補覺。
看到房間裡的床,睡意在瞬間席捲了過來,連睜眼的力氣都沒了,也不想脫衣服,胡亂踢下鞋,鑽進被窩,倒頭就睡。好累啊,明天阮亦雯不會再說我睡懶覺了吧,這都是她害的。
「我的小姐,你這是當我是透明人嗎?」
林輝?我驚的睡意全無,一個激靈坐起來,「你,你,你」
「怎麼,終於想起來了?」林輝壞笑著,「還好你沒脫衣服,否則我就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我,我,我。」臉上熱浪滾滾,說不出話來。
「真是,迷糊勁一上來就什麼都不知道了。也不知道我上輩子欠了你什麼,這輩子要來受你的折磨!」好在林輝嘰嘰咕咕的出去了,否則我真的要羞死了,房間裡還有個大男人在,我怎麼能忘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