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心宣告辭後,春惠一轉身就見到了緩緩行來的木隅,在木隅那位置可以看到離開的心宣的背影。
行禮,木隅抬頭欣慰道:「看來陛下的病已經好了,真是萬幸。」
涼亭之上,春惠居高臨下地望著木隅,微風吹過,春惠將被吹起的垂發挽到了耳後,淡淡一笑:「是啊,病已經好了。」
連日來的煩悶一掃而空,不管是賬本的事,還是汁醍草的事均是有了進展,心情豁然開朗,春惠走下台階的腳步都輕盈了。
望著如此自信的春惠,她身上不自覺所散發出來的高人一等的王者風範,木隅心悅誠服地低頭,由衷道:「恭喜陛下。」
或許賬本之中也紀錄了木隅的一些事,春惠非常期待,害她狼狽了一陣的人,連現在都是壓在她頭頂,處處給她施加壓力的人,在面對證據確鑿後,在鋃鐺入獄後,他會是怎樣的表情。
站在了木隅身前,春惠嘴角勾了起來,在朝堂之上的淡然,時不時體現出來的老謀深算,跟現在表現出來的撫順,可是天壤之別,春惠不得不承認,木隅是個演技非常精湛的演員,足以以假亂真,讓人無法懷疑他是包藏禍心。
春惠從木隅身側走過,走了幾步,木隅突然說道:「陛下,恕老臣冒昧直言,您最好是跟心家公子保持些距離。」
春惠原本不想停下,木隅又道:「心家已經是富可敵國,實權決不能再給他,不然絕對會成為禍害。」
春惠猛然轉身,「那麼太師,手握太多實權的你,是不是已經是禍害了?」
聞言。木隅直起了身,回望春惠,面上是淡定的,由衷地說:「老臣隨時都可以將手上的實權全數奉還給陛下。」
春惠袖子下的雙手緊握,他明知她現在還無法接管,諸多的事還需要仰仗他,所以現在才能說得如此淡然,等時機到了,到時他真的願不願意給還是個未必。
而且,放了權利又如何。想全身而退嗎,絕對不可能,在這段時期他的所作所為。春惠不信他全是光明磊落。
不願跟木隅在這裡打太極,春惠轉身又要走,身後再次傳來木隅的話,「陛下你還年輕,人心難測。斷不可以輕易相信別人,還有,近期朝廷之中可能會發生動盪,還請陛下有個心理準備。」
「你要玩什麼把戲?」春惠再次轉身,戒備地望著木隅。
木隅淡笑著:「實現陛下所願,還陛下一個整潔的朝廷。」
「什麼意思?」春惠的願望。木隅或許可能知道,但春惠不相信木隅會完成她的願望,因為最先要除掉的就是他自己。若他真的忠誠,就不會成為奸臣,就不會成為她眼中的眼中釘!
「老臣還在收集證據,結果如何還是未知數,還請陛下耐心等待。」木隅拱手為禮:「老臣來此的目的已然完成。那麼,老臣先告辭了。」
「木隅!把話說清楚!」
春惠是真的慌了。也是怒了,才叫出了木隅的名字。
從第一眼見木隅,春惠就不喜歡他,因他那將什麼都看在眼裡,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的淡然,眼笑時,就像狐狸,就像在算計誰,心宣身上有他類似的感覺,但心宣還給人踏實,所以春惠相信他。
但木隅的眼神,是連春惠都算計在內,而對木隅的算計,春惠自知力量有限,她還不夠聰明,無法從他眼裡抽身,所以討厭,從一開始就討厭他。不為他做過的事,只為他的眼神。
不顧春惠的叫喚,木隅翩然行遠,廣袖飄飄,步行輕盈,如要乘風而去。
「這是一時的!這是一時的!我終有一天會將你拉下來的木隅!你就再傲一段時間吧!」
回去之後春惠就將自己關在了房裡,連尾璇都沒讓進,嚴禁人來打擾,等到了深夜春惠還點著燈,一直看著賬本,提筆慢慢整理。
對木隅所說的動盪,春惠很不安,她想趕在那之前阻住,要動盪也是她這邊發起的動盪,木隅的動盪是何種動盪,春惠很是懷疑。
春螢還想來報告有關汁醍草的事,見春惠睡趴在桌子上,走近了,看到春惠所寫的幼稚字體,笑了,將春惠抱起,向床走去。
輕輕放下,蓋上被子,春螢在床邊蹲下,「努力是好事,也請注意一下身體吧。」
點了一下春惠的鼻子,拿出手帕擦拭了一下春惠臉上沾上的墨汁,起身,向一片狼藉的桌子走去。
原想將文件放到桌上就走,看到賬本上有個熟悉的名字,拿起了賬本,一頁一頁看過,皺起了眉。
往後那些春惠還沒看過,春螢看過後,回身望了眼春惠,轉身離開了。
木隅在陪角玉妝,突然一陣風吹過,春螢已經站在他們的身側。
房內燈光昏黃,春螢還是看到了角玉妝迅速收回的手。
別人的事,春螢不關心,短劍滑落,下一刻,劍已經抵在了木隅的脖子上。
「給春娘的賬本是你準備的吧?」
劍刃的冰冷木隅能感覺到,他卻淡然一笑道:「沒想到王爺是暗部的人。」
春螢用了些力,劍刃稍稍往裡送了些,木隅脖子立馬開了口,血流了出來。
對脖子上的痛,木隅像是沒感覺,連眼睛都不眨一下的望著春螢。
春螢卻是皺著眉頭說道:「上次故意嚇唬假王,令她有了殺人的決心,這件事我還沒找你算賬,怎麼,就這麼耐不住寂寞,現在又搞起小動作了?」
木隅恍然,「原來上次去的是王爺,怪不得隨後就沒半點動靜了,是被王爺攔下了。」
木隅的問話永遠不在點上,都是針對春螢是暗部上。
對這樣的答案,春螢可不滿意,木隅不知痛,春螢就讓他痛到他知道痛為止,劍刃再向前進了一步,血流量大增,滴滴答答落到地上,這下木隅的表情終於變了。
「我一直認為木太師是個聰明人,絕不會做背叛君王的事,沒想到,實權在握多年,被利慾熏心,已經忘了本分了啊。」春螢眼中滿是寒光,跟面上淡笑的表情成鮮明的對比,令這笑染上了嗜血的意味,在這昏暗的房間裡,猶如羅剎。
「殿下,咳咳咳……」角玉妝才開口就咳嗽了起來。
木隅安撫道:「夫人,我沒事。」
對上春螢,木隅道:「老臣從沒有過背叛之心,不管殿下信與不信,老臣都是為了春娘所為。」
「當我是三歲小孩?」三番兩次陷害春惠,春螢會信他的話嗎?答案當然是不可能!
木隅無奈一笑:「陛下太過年輕,沒經歷過風雨,是很難成長的,老臣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陛下能盡快成長起來。令假王派出暗部,給在冬國的陛下危機感,是一種鍛煉,現在令她懷疑周邊的人,是想讓她學會辨認。」
「王爺,恕老臣說句難聽的話,在老臣眼裡,您處處替陛下操心,為她在前面鋪路,是在害她,絕非是在幫她。王爺有沒有想過,當您先陛下一步死去,倘若陛下沒有學會如何保護自己,學會辨認好與壞,到時還有誰會來保護她?」
人的生命短暫,可王是仙人,只要行得端,坐得直,可以跟日月同壽,這就是差別,春螢絕對是會比春惠死的早,只要春惠不將自己陷入萬劫不復之中,那麼春螢先死是絕對的事。
春螢沉默著,木隅又道:「我國有幸迎來了僅有的春娘,這是天恩浩當,歷來春王身邊多助力,同時也伴隨多窺視多心懷鬼胎之物。我朝春娘貌美,身縈異香,聞者多生戀情,命中多犯桃花,這是命中注定。與此同時,心存獨佔之心者也比多,多花言巧語者,多撩亂心者,為防被有心人利用,陛下絕對要有分辨善惡之心。」
春螢的目光射向屏障中的角玉妝,「令夫人是不是已經預見了什麼?」
木隅不答,繼續道:「有偏激者,若是抱著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決然,陛下也必須學會如何保護自己。」
在不知春惠是妹妹之時,春螢不就是抱著想將春惠佔為己有的想法嘛,所以對春惠的魅力,春螢一點也不懷疑,聽著木隅若有其事的句句,哪怕那些還遙遠,春螢在此時也坐不住了,什麼都好,他就是不想什麼都不做的待著。
人心險惡,這裡可不止只有人,化身成人型的魔人比比皆是。
將短劍移開,春螢望著木隅,「最好,你的忠誠是真的,不然,下次可不是這點傷。」
已經信了木隅的話,角玉妝的能力擺在那裡,容不得他不信,角玉妝不是仙,可她身上出現了仙人才可能患上的喪病,只有一種可能,窺視天機太多,這是上天的懲罰。
為了何事一再窺視天意,為了何事將自己深陷萬劫不復,木隅的話已經非常的明白。自古紅顏多禍水,這不是紅顏的錯,是心懷鬼胎人的錯,是得到,是銷毀,為了這位紅顏,事端必定多發。
春螢不會讓紅顏薄命,在保護紅顏時,紅顏也必須強大起來,有足以保護自己的能力,春螢已經認同了木隅的話。
所以,現在,春螢放木隅一馬,春螢不會阻止木隅接下來要做的事,他會在一旁看著,一旦發現,木隅要是心存異心,那麼他會將一切連同木隅的命全部結束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