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螢走了,木隅拿出手帕按住了還在淌血的傷口,他終究是老了,放了點血,頭就有點暈了。
木隅笑道:「這小子平日裡和和氣氣,也會開玩笑,扯上他妹妹的事,就全變樣了,真是恐怖啊。」
「咳咳咳……從鬼門關裡走了一趟還笑得出來,你啊。」
木隅收起了嬉笑的表情,轉為了嚴謹,他是想不到,也可以說是小看了春娘的影響力。
天底下跟春娘血脈相連為數不多的幾個人,一個是為了她的出生丟掉了性命,一個在她未出生前就做足了準備,並且放下一生為之奮鬥的一切遁走異界。現在這個,為了保護她,將全部的時間都貢獻出來,只為了護她周全,不惜一切代價的令自己強大起來。
這是血脈的影響力,現在,圍繞在春娘身邊的人,隨著相處時間的增加,此時還只是異常的關心之情,到了後面,絕對是肯為其付出生命的忠誠。
歷來都說春王桃花運不斷,殊不知春王的這種蠱惑人心的力量,遠遠超出了桃花運的範圍。
也正是這種魅力越大,伴隨的危險也越大,心性穩定者受其影響小,相對這種人也一定強的過分,為此若是心術不正又是強大的存在,一旦受春王蠱惑力的影響,那這種人就是禍害。
十九前的暴動,不正是這個原因嘛。
當然,木隅他所擔心的並不是這件事,他對春螢說的只是表面,三位一體的春娘,現在在表面的才是真正的春娘,體內隱藏的另兩位卻是木隅的擔心所在。
「陛下一定不會辜負我們的期望,一定不會迷失自我。一定會領著我們春國走向繁華。」見木隅愁眉不展,角玉妝伸出來按到他手上說道。
「希望如此。」
這才是木隅想要春惠堅強的原因,不迷失自己,不被花言巧語所騙,用自己的眼睛看清楚,保有自我,不被體內的另兩個搶奪了身體。
春惠打了個噴嚏,爬了起來,對昨夜何時睡著完全沒有印象。
將桌子收拾了一下,讓人進來。梳洗,用膳,做完準備工作。春惠開始繼續工作。
當她看到賬本上出現暗部人的名字愣了愣,春螢說過,暗部的人可以完全信任,可現在……
再翻一頁,尾璇。舒慈的名字出現,春惠就真的不能淡定了。
「開玩笑的吧,他們兩人怎麼會收受賄賂。」春惠難看一笑,將賬本丟在了桌子上,「這賬本不會是假的吧?」
看著之前的一些官員名字,春惠就有這種感覺了。在朝堂上,那些人的言論都是光明磊落,都是向著百姓。春惠對他們還是滿看好的,本著畫虎畫皮難畫骨,知人知面不知心,保留了態度,可舒慈和尾璇。春惠跟他們相處過,可不認為他們是這種人。
原本這本賬本的來歷就蹊蹺。何況說是內部賬本,也可能是放出來的煙霧彈,混淆視聽用的,作為某些有心人的作為,那也不是不可能。
按下浮躁的心情,春惠決定將這本賬本研究下去,當出現心宣提到過得跟心家交好的幾位官員,春惠想到的卻是木隅昨天說過的話——不要太相信人。
握著筆的手稍抖了下,墨滴到了紙上,化開了一灘的墨。
現在春惠真是懷疑這本賬本是假的了。
按了按眉心,春惠轉手拿過了一看就知道是春螢放下的文件,上面是紀錄了這次跟汁醍草案有關的人物。
人員不多,就一頁紙,二十來號人,這裡面有幾位是剛剛才看到的,跟心家有密切來往的官員。
成功的商人背後一定會有支柱,對心家拉攏幾位官員的事,春惠能理解,這世界不可能一清二白,但心家人所選的後台,怎麼也得稍微清白一點吧,春惠還是很相信心家的眼光。
可面對這兩份名單,春惠是連笑都笑不出來了,藥的販賣,這可不是什麼小錯小罪。
從找到證據,想大幹一場的喜悅跟興奮之中冷靜下來,春惠現在面對的是兩難的選擇,是相信這本不知何人所記的賬本,還是相信跟她相處數月的人。
連日來的思考,春惠在沒有人可以商量的情況下,是打算去找連俊,讓他來驗證這本賬本的真假。
春惠有些自嘲的一笑:「說到底,憑著我一個人根本什麼都做不了啊,不過,人本來就是要互相扶持才能在社會上生存,我還逞什麼能啊。」
這時候,春惠其實已經隱隱有些懷疑她所相信的人了,因為不是知根知底,相處數月而已,懷疑不是壞事,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親人都可能在背後捅一刀,何況是外人。
春惠沒那自信完全信任別人。
春惠打開門,門外正吵吵鬧鬧,大量的官兵湧來,抓住了正前往春惠這邊的舒慈和尾璇。
尾璇手中的托盤掉落,茶壺茶杯碎了一地,滾燙的熱水灑在地上冒著熱氣。
「在朕的地盤抓人,可有人問過朕的意思沒?」春惠喊道。幾日未見陽光,對外面的光亮,春惠有些不適應,皺著眉頭,神情更顯不愉快。
被抓的舒慈和尾璇面上雖有慌亂,倒是沒有掙扎和多言。
「回稟陛下,是太師的命令,我等來捉拿犯人。」
春惠心中一驚,木隅所謂的動盪要開始了嗎?
正如春惠所想,不僅是尾璇和舒慈,今天宮中其他地方都是官兵捉拿人的場景,那些場景就沒有春惠這裡來的溫和了,各種尖叫和喊冤。
宮門外,城裡面更是亂,在今天裡,在朝的大官有好些人被抓,城裡面一時之間雜亂了起來,蜚言流語不斷。
聽到風聲,但還沒被抓的官員,都躲在家裡祈禱,捉拿的名單裡沒有自己。
一天的時間裡,城中的牢房滿了,不僅是官員,還有官員的家屬,均被關押起來等待審問。
久未上朝,一上朝就是面對棘手的問題。
朝堂上的官員人數明顯少了很多,何止少了很多,大半的人都沒有來,其中包括太傅和太保,三公只有太師在位。
「陛下,這定是太師在排除異己啊!」
原本就對太師不滿的官員立馬進言,這也說出了春惠的心聲。
三公中唯有太師好端端,也可以說,沒有春惠的命令,憑著太師一人的命令,竟然就能將太保和太傅關起來,太師的權利甚比君王了。
「太師,你就不對朕解釋一下你先斬後奏的理由?」春惠態度冰冷,哪怕這裡木隅給出個合情合理的理由,先斬後奏,是不將春惠放在眼裡,這種行為已經可以判個大逆不道的罪名,何況是濫用職權。
「陛下,公文已經呈上,這些人濫用職權,貪贓枉法,結黨營私都是證據確鑿,為避免有人抹滅證據,老臣先斬後奏,還請陛下恕罪。」
脖子上綁著紗布的木隅恭恭敬敬立於座下。
其他大臣自然有話講,不能憑太師一人之言。
「陛下,微臣以為這定是有人栽贓嫁禍,其他人也就罷了,太保一心為民,可以說是兩袖清風。」
「陛下,太傅的為人,您也該知道,太傅極少參議朝政,到了民之危難之時,可都是他衝鋒陷陣,怎會濫用職權,貪贓枉法,結黨營私。若說濫用職權,貪贓枉法,結黨營私,太師不是更有嫌疑?」
面對座下其他大臣的進言,木隅沒有一句為自己辯解的話,春惠掃視過朝堂之上,往常向著木隅的大臣少了大半,另一半,今日意外的老實。
若說排除異己,木隅可沒有清理乾淨,他自己的人也有被他清理掉,這點可以說是他想欲蓋彌彰,然而這裡對他有攻擊性的人,就不知是不是這些人乾淨到讓他抓不住把柄。
但是,春惠看著這些人,他們之中有在春螢呈上來的名單上,木隅都這般大動作了,他們的把柄不可能抓不到。
春惠不懂木隅的打算,對這些人春惠也不瞭解,到目前為止,她是勉強將他們的職務,相貌跟名字相重疊。
原本想慢慢來,可木隅的這番作為是直接將春惠逼上了浪尖,讓她盡快選擇相信誰,或是盡快找到證據來證明她所相信的人,或是其他。
然而這場動亂,絕對要給百姓們一個交代,草草了事不可能,百姓們看在眼裡,這場動盪,他們也極在意,在等待結果。
所以說,春惠才會討厭木隅,時不時的給捅出爛攤子讓她收拾,就這麼想打擊她的士氣,看她挫敗的模樣,等到她如喪家犬,惟他是從?
春惠暗自咬牙,「退朝!」
「陛下!」還在他一言,你一句的大臣,被春惠突然的決定嚇了一跳。
「退朝沒聽到?需要朕再重複?」
一旁的內監立馬上前尖著嗓子喊道:「退朝!」
挫敗,嚴重的挫敗感,入了木隅的眼,春惠知道,她的無措全在木隅的意料之內。
回到寢宮,沒有了立馬迎出來的尾璇和舒慈,這讓習慣了兩人存在的春惠更加挫敗。
清退全部的人,春惠站在冷冷清清的寢宮之中,意外的覺得寒冷,猶如身在高處,四下是萬丈深淵,天地之間只有她。
「懷疑是懷疑,我可還沒有親自應徵!就憑一家之言憑什麼讓我相信?」春惠轉身奔出了藏春宮,問天地間,此時此刻在宮中,她還能相信的人,還有一個,不是連俊,連俊沒那個能力涉及到朝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