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後門吱呀一聲開了。
「小寧,你一定要快馬加鞭將文書帶到王城。」季無常邊開門,邊對身後的士兵說道。
一聽王城,春惠迅速的轉過身來問:「是要去王城嗎?能帶上我嗎?」
見到春惠,季無常一愣,隨後說道:「你不是聾子嗎?」
聽到春惠聲音,連俊從後面探了探頭,季無常和士兵出來了,讓開了道,連俊才能從房間裡出來。
從門口望去,房內一排排的書架放著滿滿的書籍,擋住了大部分的光亮,房內顯得有些暗沉。對面窗口一排的辦公桌,裡面還有幾個人在辦公,從春惠這個角度看,角落裡還有一張用來休息的小木床,那張床現在已經成了季無常的專用,每晚辦公遲了,他就直接在這裡休息。
災後尚未穩定,大部分人都不敢接近建築物,就怕地震再來,而他們辦公居然選在如此高的地方。
連俊只是看了眼春惠,從她略帶質疑的眼神就看出了她所想,道:「這裡的文件不方便帶出去,就只能在這裡辦公了,放心好了,這裡很牢固很安全的,不用擔心。對了,剛剛你說要去王城?」
「突然想到一些事情,想到王城去確認一下。」春惠面帶笑容。她是想不到會想啥來啥,有人帶路去王城,比起她獨自上路方便了許多,也更能說服連俊讓她去王城,難道這是天意?
春惠在春國無親無故,還是剛到春國沒多久,突然說有事要到王城,這說不過去,沒講清楚,連俊不可能會放行,人是隨他到的這裡,他有責任對春惠的安全負起責任。
「小惠,你到王城能有何事?」
春惠掏出了之前讓重明給她畫的春曉畫像,「這是我弟弟,我是不久前發現他也來到了這裡,我要找到他。」
連俊接了過去,打開紙,看著上面的孩子,季無常同樣探頭看去,說道:「這孩子我好像見過。」
略頓了下,他很快就想了起來,他曾在合州城裡見過他,當時他是見那行人有些古怪,就多注意了下。將畫像接了過去,細看著問:「這是姑娘你的弟弟?」
畫像中的春曉跟季無常見過的有些差異,他所見到的春曉給他的印象不是很好,總感覺那孩子身上有種不祥的氣息。
「你在哪裡見過的?」春惠急問。
「合州城內,不過他們很快就坐馬車離開了,我並不知道他們的去向。」季無常將畫像交還給連俊:「你去臨摹一份,再讓人多畫幾份。」
上官下的命令,連俊自然不敢違背,他也明白季無常的用意,拿著畫像轉身就進去了。
季無常雙手交叉於胸前,「我可以讓你跟著小寧去王城,你弟弟的畫像我會讓人張貼到我所管轄的區域內,那麼現在說說,你不是聾子為何當時要騙我。」
只能說不愧是有能力的官家,季無常做起事來雷厲風行,毫不含糊,這也是為何他的大名連在王城的李葉林都聽過,一來就招了他,讓他幫著處理公務。
這時李葉林的心腹傅管家氣喘如牛的跑上來,對這位白髮蒼蒼的老者,五樓的階梯實在太過吃力了些。他上來見到季無常就說道:「季大人,你這什麼意思?」
暫時先將春惠放到一邊,季無常一雙眼瞥向了傅管家,「是傅管家呀,不知您老如此急著找我是為何事。」
傅管家喘著氣連腰都直不起來,好一會兒說不出話來,等氣喘的不是那麼急了,才道:「你是明知故問!我問你,你憑什麼將大人交給我的賬本全部收回!」
「為這事呀,傅管家,你也是明知故問了,你該明白你只是私人管家,無一官半職,州牧大人在時,有他的命令在,我只能遵從,但此時此刻,州牧大人已經不在了,屬於官府的賬本,當然也就不能交給您老了。」
傅管家冷笑一聲:「你也不過是裡城的太守,憑什麼管合州城的事兒。」
「州牧大人在世時將合州城的事交給我,現在州牧大人不在了,我當然還是得幫著暫代一時了。傅管家你也不用著急,我已經命人傳信給朝廷了,我相信很快就有處理的方案下來。不過我想,不管是新州牧到來還是如何,這賬本是不會再到傅管家您手上了。」
傅管家臉上一陣白一陣紅的,面色很是難看。
季無常派人來的太過突然,而且還是鑽著他為急事出門的空擋,他都未收起真正的賬本,等到他反應過來,不管假賬還是真賬都被帶走了,連著一片紙都留下給他!真賬本上,可是紀錄了他們少爺變賣賑災物資的每一筆賬,這若是被發現了,他們整個李家都要受牽連,該如何是好!
李葉林一邊吩咐季無常妥善安排賑災物資,一邊讓傅管家偷偷運出來一些,賑災物資從李葉林接管合州開始,一直先由傅管家過目統計,然後再交給季無常,正真到了多少物資,季無常根本無從第一時間得知。
季無常當然瞭解這裡面的貓膩,還想著該如何從他們身上找到證據,不料他的突查就得到了他想要的。
真賬他當然是看過了,對貪污一事也一併交代在了這次要上交朝廷的文書上。
「我還有事,就不遠送了,傅管家您慢走。」季無常一直是好言相對著,態度從容。
傅管家不是不想走,明知事情無力回天,他得趕緊想其他的辦法,他也不想看到季無常那虛偽的面孔,但是他雙腳虛得很,遙望身下連綿的階梯,他雙腳就發軟。
季無常明知事情原由,未請傅管家進來稍作休息,對他微微一笑就轉過了頭對春惠道:「姑娘請到裡面來講吧。」
賬本的重要性春惠很明白,她雖然不是學會計的,但也曾托關係在一家小公司上班幫算過一些帳,那時跟她一同當會計的還有個老手,他曾教過她算假賬。現在氣氛之古怪,那賬本裡一定有貓膩,這麼看起來保護著賬本的季無常並不是跟李葉林一夥的咯。
門當著傅管家的面關上,任他在外面吹風去,半點尊老的意思都沒有,有失道德了。
坦白從寬,抗拒從嚴,在官面前不敢打誑語,何況季無常一雙精明的眼正盯著她看,春惠很有誠意的沒半點保留的對季無常講了當時她是怎麼想的,還有陶香蕾也並非啞巴,還有小鼠也是故意的。
季無常一聽,連傻子都不想搭理跟李葉林有關的人,可見李葉林到底是有多失人心了。
畫像只是簡單的勾略出了輪廓,連俊很快就臨摹好了,將原件還給春惠,連俊問道:「確定你弟弟去了王城嗎?」
「不確定,不過我想去看看,他一個孩子什麼都不懂,我擔心他被人騙。」不僅不確定,是沒半點頭緒,她去王城的目的可不是這個,當然她不能明講。
「那我……」
季無常緊接著道:「你就留在這裡,哪都別想去,還有一大堆的事需要你去完成。小寧比你可靠多了,有他照顧這位姑娘,你該放心了。」
說這話時,季無常突然想到連俊和春惠是什麼關係,談話中看兩人的關係匪淺,又接著說:「小寧是個老實人,你不用擔心別的。」
這話是想歪了,連俊面色一紅,「季大人你誤會了,我和小惠只是朋友。」
對這個畫面,春惠是樂見其成,一則連俊跟著只會礙手礙腳,有人幫她說服,不用她動口舌自然是好的;二則季無常對連俊的看重超出了意料,這對連俊以後的官途一定有所幫助。
最終當天下午,春惠簡單收拾了下,拿了路引——相當於臨時身份證,就跟等候在側的瑞寧一起上了馬。
在陶香蕾開口前,春惠說道:「你就安心待在這裡吧,還有連俊呢,我這路途遙遠,不方便照顧你。」
陶香蕾幫著春惠收拾行李時,幾次欲言又止,一副舉棋不定的模樣,春惠就知道她在想什麼了。
「駕。」一聲吆喝,春惠跟瑞寧雙雙離了城。
路上瑞寧羨慕的說道:「你們三人的感情真好,往往不用明說就知道對方在想什麼了,看著跟親兄姐妹一樣。」
生死與共了一回,不親近都難,春惠笑笑沒有言語。
因季無常吩咐要快馬加鞭,瑞寧想要憐香惜玉都難辦,春惠也不想讓自己成為累贅,雖然騎了半天的馬她的屁股和大腿內側就痛得不行了,還是咬牙堅持著。
瑞寧默默看著,對春惠佩服不已,以春惠的坐姿,明眼人一瞧就知道是生手了,漫步騎馬還行,全速衝刺,這個騎馬姿勢就不行了,兩腿內側一定會被磨得生疼,但她一聲不吭的,還能堅持跟在他身後。
雖然很不厚道,但他很想看看春惠能堅持到幾時,因此沒有開口指正她的姿勢,也沒有放水放慢速度。
一路向東邊奔跑著,等到了快入夜,他們已經離開了合州的地界,這路春惠未曾喊停下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