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願意用我一生荒涼,換你們一世康泰。可惜,那終究是夢。
——多爾袞
「王爺,我們終於破城了!」
這些年來浴血奮戰,這些士兵都是他一手帶出來的。今天是破城的日子。自從他帶兵入關,成功入主北京城之後。他就一直帶兵追擊大順軍,成功的把他們堵在了武昌城。
「王爺!」
身後是長泰撕心裂肺的喊叫聲,多爾袞感覺到腹部傳來一陣劇痛,一支長箭從他身體貫穿。
鮮血瞬間噴湧而出。
他伏在在馬背上,看著長泰焦急的臉。手卻不自主的握向腰間別著的金黃色香囊。
眼前似乎又浮現出少女初見時嬌俏燦爛的笑容。
「玉兒」可惜,魂牽夢縈的少女最後慢慢被一個穿著深色宮裝的麗人所取代。佳人還是那個佳人。玉兒卻不在是他的玉兒。
「多鐸」漂亮小小的少年昂著驕傲的頭,對著他燦爛的笑著,漸漸的少年變成一個俊秀陰鬱的青年,最後化為青煙。弟弟被他弄丟了,找不到,永遠也找不到了.
「額娘」艷麗嫵媚的女子看著滿臉慈愛的笑容,漸漸的女子置身一個遠遠掙扎的身影,對他淒慘的叫著,多爾袞答應額娘,你要好好活著。額娘對不起他食言了。
多爾袞慢慢的閉上眼睛,手裡的香囊已經被鮮血染成暗紅色。
玉兒,我終究是給了你我所能給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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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歲之前多爾袞認為自己是幸福的。
雖然脾氣暴躁,但是卻異常可愛的弟弟。有些惡趣味,卻寵愛他的額娘。以及喜愛他,把他當繼承人的父汗。
他是大金之主的十四子。
未來的大金之主。
十三歲那年,他第一次嘗到人生的痛楚。與自己心愛的姑娘失之交臂。
他的愛戀的以最濃烈的方式開場,卻以如此可笑的方式結束。
在那個科爾沁,那個穿著一身火紅的姑娘,被他的馬驚到了沒有害怕,卻毫不猶豫的給了他一鞭子。
如玉的模樣,驕傲的好像是午日的驕陽。漂亮的眼睛讓他的心都開始發燙。
他們在敖包相會,相戀許下一生。
他許她的不僅是大福晉之位,還有一生的唯一。
可是父汗卻讓他在玉兒和汗位之間選擇其一。所有人都以為他選擇的是汗位。因為父汗第二天便代他求娶了科爾沁另外一個首領的女兒,小玉兒。
只有父汗和額娘知道他其實選擇的是玉兒。
不是說他對汗位沒有野心,只是在他心裡汗位並不是必須的。況且還有如此能幹,被他崇拜著的八哥。
而玉兒只有他一個。
讓他沒有再反抗的不是父汗失望的眼神,而是額娘的眼淚。
「多爾袞,那個位子,不是你想不想要那麼簡單。如果你沒坐上那個位置,那麼額娘會死。而你和多鐸會生不如死。」
他愛玉兒,可以為她放棄汗位,卻無法自私的為了他自己,罔顧額娘和多鐸的生死。
即使他其實心裡還是不願意相信額娘所說的那些話。卻無法為了自己賭那一絲可能。
他混混噩噩的娶了小玉兒,在藥力下和她草草的圓房。
卻從那次之後再也沒碰過她。
他先背棄了他們的愛情,卻還在自私可笑的祈求她的原諒。
這種痛苦才只是他悲苦的開頭。
多鐸受傷昏迷。
父汗重病猝死。額娘為了他被逼殉葬。
他的世界所有的幸福在一夕之間崩塌。
這個時候如果不是玉兒,他真的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麼瘋狂的事情來。
他的玉兒即使被他所傷,在他最需要的時候依然選擇站在他身後。在他炫目的曾經,她不願意原諒他。卻在他落難時為了他委屈求全,不顧她父母的勸阻,毅然要嫁給他當側福晉。
他怎能不心生感激?
他終究是太急躁了,為了戰功,匆匆的上了戰場,卻被阿敏他們幾個算計,全軍覆沒,九死一生。
當他再次站到建州的土地上時,得來的卻是玉兒已嫁皇太極的消息。
他不怪她,能恨的只有自己。
還好,上天總是在他絕望的時候,給他送來新的希望。多鐸醒了。
他昏迷兩年的弟弟終於醒了。
他已經失去了額娘和玉兒,才更應該保護好他的弟弟。
額娘的仇,汗位之爭。所有的重擔他都要扛起來。
被打壓,被算計,被侮辱,所有的痛苦的吞進肚子裡。
他把自己打磨成一把鋒利的劍,任由皇太極利用他除去阿敏他們幾個。
額娘的仇報了一大半了。
剩下的只有皇太極。
可是這才是讓他暴躁而絕望的源泉,無論是以前還是現在,他好像永遠無法擺脫他的掌控。
這種深深的自責和自我厭棄,在知道皇太極對多鐸做的那些齷蹉之事之後徹底爆發了。
多爾袞覺得自己是一個完完全全的廢物。
他好像永遠也保護不了自己想保護的。
可是他不能倒。
如果他倒了,多鐸怎麼辦?
他費盡心機去尋找和多鐸長的相似的少女,獻給皇太極。天知道他有多想就這樣和他同歸於盡。
還好,皇太極似乎真的被那個漢女勾去了心。
他開始加快自己暗中動作。即使知道一切太過倉促又怎麼樣?他等不及了。
他從來沒有想過皇太極是真的愛多鐸的可能。
即使那個人吐著血,認真的向他交代著後事。話裡話外全部都是為了多鐸安排的一切。
就連把皇位傳給他,也不過是確定多鐸並不適合那個位置,而他會是除了他自己對多鐸最好的人。
多爾袞不知道自己改有什麼心思,這麼多年來,皇太極及就像壓在他頭上的一座重山。讓他喘不過氣來。
如今這山卻自己要倒。他卻絲毫沒有覺得暢快。
就連他按中國的那些奪權動作,居然都是皇太極默許的。
他的弟弟本就是他保護,皇太極憑什麼如此施捨他?
是的,在他看來,皇太極這個時候把皇位傳給他,就是施捨。
只可惜,他們誰都沒有料到,多鐸失蹤了。
多爾袞慢慢接受了,是哲哲殺了多鐸。
心早就在撕心裂肺的持續疼痛中麻木了。
他就跪在那裡看著皇太極吐血而亡,臨死時還死死的拉住他的手一遍一遍的要求他必須找到多鐸。
那一刻多爾袞也忍不住相信,他的弟弟,他發誓要保護著,寵愛著,照顧著的弟弟其實也只是被藏在某個地方,其實並沒有死。
皇太極去世。
他終究是沒有拿出聖旨繼承皇位。
當玉兒來找他的那一刻,一切便成定局。
他扶持了玉兒還在襁褓中的兒子上位。
任由自己一刻破碎的心在玉兒漸漸變的淡漠,猜疑,防備中的目光裡更加殘破。
他早該想到了。
有了福臨的那一刻,他的玉兒,愛著他的玉兒就死去了。
當發現玉兒的能力之後,他就漸漸把權力都移交給了她。
不,不能再叫她玉兒,而該叫她太后。
他帶著兵,四處征戰,打下整個大明江山。
他從來沒有停止過尋找多鐸。就像是一種習慣。
他也知道太后送來的那些衣物和香囊上浸染著什麼。可是他還是按著她的想法穿上。
直到他人生中最後一次出征,打下武昌,整個大明便徹底成為了大清。
他把她繡的明黃色的香囊帶在身上。看著送行的她,突然笑了起來。
就像他們曾經相遇時的那個午後。
燦爛似嬌陽的女孩。一聲歎息,將他一生都變的荒涼。
「玉兒,好好照顧自己。如果可以,請幫我繼續尋找多鐸。」
交代遺言似的話,讓本來微笑著的宮裝女人再也維持不住面上的表情。
「你早就知道那裡面有什麼是不是?」
多爾袞沒有回答,他起身上了馬背,似乎沒有聽到身後突然崩潰的哭聲,也沒有去探究那哭聲中是否還掩藏的愛意和後悔。
我的傻姑娘。
多爾袞的命早就是你的了。
既然是你要,為什麼不給你。
何必算計。
何必。
讓我用最後的力量打下這所有的江山給你一世康泰吧。
我多爾袞這一生終究還是守住了一個在乎的人。
即使只剩一個了。
即使她已不再是她。